“江夜玥!江夜玥!死丫頭,你給我滾出來!!!”門外,是媽媽憤怒的叫罵聲,我依舊站在陽臺,任微風打亂我的髮絲。
夜玥,這是我的名字。傳說,玥是一種神珠,那麼,我又是否能把夜玥理解爲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自行發(fā)光的夜明珠呢?側(cè)過半邊臉,我對著緊閉的門淡然一笑,也只有我自己會這麼想了吧!
江家是個大戶人家,既有錢又有勢,只是,外人誰會想到,這樣的一個家庭,竟被詛咒之說纏繞了整整十八年。
“江夜玥,你再不開門我就砸門進來了。”媽媽的聲音不斷響起,猶如一把鐵錘一次次地擊打著我的心臟。
我悠悠走到門邊,倚著門背,“我纔不要開門呢!”我就不信以她的力量能砸開這門。
媽媽可能很不喜歡我這種俏皮耍賴的語氣,卻又爲了讓我乖乖開門而刻意在隱忍,“夜玥乖,開門讓媽媽進來,媽不罵你就是了。”
我搖了搖頭,然後發(fā)現(xiàn)我在這門後做什麼動作,她都看不到,“我不要!媽媽你當然不會罵我,但你會打我,我怕疼,更怕死,所以我不要!”我攤開自己的右手,望著掌心這不知涵義的十字架標誌,我的笑中竟透著幾分滄桑。從我出生起,不知被媽媽打過多少次,我從來都沒有喊過一聲,這是我的驕傲,然而看在江家人眼裡,卻都以爲這是妖孽應有的忍耐。有點可悲,童年的回憶已然成爲一道道被酷刑所致的傷痕,只因爲掌心的這個十字架嗎?
媽媽說這是詛咒,她說我是妖孽,我都不在乎了,我說她,是個狠心的女人。可是我還是在笑,對這個家裡的每個人——爸爸媽媽、哥哥姐姐、管家傭人……
媽媽還在門外叫囂,可我卻已經(jīng)不再去理會,手中的十字架突然散發(fā)出陣陣光芒,這,不單單只是一個標記嗎?爲什麼會發(fā)光?就是因爲這個類似圖騰的東西,所以我從出生起就被當作妖怪般看待嗎?我慘笑。
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是那個熟悉的名字,這個趙明哲,真是煩得可以,我暗自低語,然後翻開手機,“明哲哥,今天又有什麼事呢?”
“夜玥啊!一起出來吃飯吧!我餓了。”趙明哲在電話那邊好像很天真地說。
我真是服了這位纏人的老兄了,他好像每天都能想出很多的理由來把我約出去,“抱歉,今天走不開,我家那位太太擋在門外,我一出去就要被她宰了。”我說這話也不過是想要推脫他的邀約,可他卻緊張得要命,還說要來救我,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趙明哲就是這樣一個莽莽撞撞的人,然而卻是惟一對我好的人,我辦事不力被父母嚴刑拷打的時候是他在替我求情,我被哥哥姐姐冷言熱諷的時候,是他維護我,每個人都把我當妖孽當邪物的時候,是他大義凜然展開雙臂站在我面前,向衆(zhòng)人宣告我是個好女孩。他就是那麼傻,可我卻不得不感激他。
我十六歲那年他向我表白,說六歲第一次見到我就愛上了我,然後暗戀了我整整十年,而我卻瞪著一雙圓古隆冬的大眼睛,朝著他傻笑了許久,隨後說,“可是我不愛你,怎麼辦呢?”
那天他說我答得無情笑得殘忍,可之後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我,我說他是個好人,但好人卻並不一定能幸福。
回到陽臺,風似乎大了些,我依舊淡淡地笑,手心有滾燙的疼痛感,這是在預示著什麼呢?我雙手扶在陽臺上,望著藍天,“我是註定要早死的人吧!”
“請您不要再爲難夜玥了!”
“哼!開玩笑,她是我女兒,我願意怎麼虐待怎麼虐待,你這晚輩管得著嗎?”
門外是趙明哲和媽媽的爭吵聲,哎~趙明哲這個傻瓜,他總以爲什麼事情都好商量,可其實不是。他天真地認爲是媽媽就都會愛自己的孩子,卻不知即使我死了,我的媽媽也不會落一滴眼淚。
我這人也沒什麼優(yōu)點,就是自認多情,雖然趙明哲那傢伙說我無情,而且我還喜歡管閒事,所以這個時候,我明知道門外那個女人一心想要殺了我,但爲了救趙明哲那個傻瓜我還是出去了。
一開門,自然是四隻眼睛對著我,然後就聽媽媽罵道,“死丫頭,你總算是肯出來了,看我不打死你!”
或許是從小這樣的事經(jīng)歷得多了,一見媽媽追來,我立馬拔腿就跑,跑到院子裡,然後帶著媽媽繞著一棵大松樹轉(zhuǎn)圈圈,“就是不讓媽咪追到,看你能把我怎樣?”我衝追我追得氣喘吁吁的媽媽扮了個鬼臉,很是得意。
本來照這情況下去媽媽是肯定追不上我的,可就在這個時候,趙明哲居然拉住了我,他還很好心地對我說,“夜玥,別鬧了,伯母真生氣了!”
看到他這樣,我除了無奈的嘆息還能怎樣?我就說趙明哲是個傻瓜嘛!不然他怎麼就猜不到我這樣一停下的後果就是被媽媽抓住,然後必然逃不掉一場酷刑呢?一氣之下,我揮起右手,甩開趙明哲的牽制,可我這個動作做錯了。
我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果,我寧願被媽媽吊在樹上抽也一定不會隨便揮手的。話說我這一揮手,手心的十字架竟又閃出了光芒,媽媽一見這情況,馬上一聲尖叫給我好聽,然後便像見了鬼一樣大喊,“妖怪啊!”可她叫叫也就算了,偏偏拿起了樹邊那修剪葉子的剪刀,對著我就要刺來,我不禁苦笑,她當自己是斬妖除魔的大師嗎?
看這距離和她向我衝來的這速度,我是99%能夠逃掉的,可偏偏,哎~怎麼又是偏偏呢?偏偏我就是撞上了那1%的機率,那個不知死活的趙明哲沒事跑到我面前來幹什麼啊!
我是多情的女子,我說過吧!對,就是因爲“多情”這兩個字,所以讓我在這種時候必須救趙明哲,我一把把他推倒,然後,那把大剪刀就不偏不倚地刺入了我的心口,頓時,血流不止,我臉色蒼白地倒在了趙明哲的懷裡,母親在一邊幾近瘋狂地大笑著自己殺死了妖怪,渾然不覺那妖怪是她的親生女兒。
江夜玥,你怎麼這麼可悲,死都死得這麼淒涼,竟是被親生母親殺死的。
趙明哲那傢伙在我耳邊吵得要命,說什麼我不能死,說什麼我好無情。我不禁想笑,卻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無情?我不是多情,而是無情嗎?我把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個眼神投給了趙明哲,想告訴他,“如果有來世,我還真想看看自己能無情到什麼地步。”
然後,我閉上了眼睛,可不久,身邊就傳來一個婆婆的聲音,我睜開眼,這裡已經(jīng)不是江家的院子了,昏暗的光線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扶著橋欄我往下看,那波光粼粼的流水讓人感覺身置銀河,猶如萬千螢火蟲在一塊巨大的黑布的映襯下曼妙飛舞,我頓時明白了,原來這河是忘川河,這橋便是奈何橋。
彼岸花間觀彼岸,奈何橋上嘆奈何。
那個老婆婆端了一碗湯給我,“孩子乖,把這湯喝下,投胎去吧!”
我衝她溫柔地笑笑,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婆婆一定姓孟,而她手裡端著的就是傳說能消除前世記憶的孟婆湯。
忘記前世一切嗎?那也挺好,但願,但願下一世我能快樂一點吧!我想要……幸福。接過孟婆湯,我只覺手心燙得很,手一閃,孟婆湯跌落在地,湯碗摔得粉碎。
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啊?我真是帶著詛咒的人嗎?這個時候,孟婆婆拉起我的手,我只聽她喃喃道,“十字祭。”
“什麼十字祭?”我是好奇這纏繞我一生的十字架標誌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可是孟婆婆卻好像不打算告訴我。
她擡頭望了我許久,隨後她對我說,“孟婆湯灑,便不可投胎轉(zhuǎn)世,此刻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
她的樣子很認真,我不禁緊張起來,“哪兩條路?”
“一是魂飛魄散,二是借屍還魂。”她又用她很嚴肅的眼神看著我,“你如何選擇?”
魂飛魄散?那不是連鬼都做不成了?那麼那個借屍還魂又是什麼東西?我還在那兒琢磨著借屍還魂有什麼好處的時候,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借屍還魂,這個決定我替她作了。”
說話的人是個很漂亮的孩子,我看著他,然後頗具玩味地問他,“你是誰?你幹嘛替我作決定呀?”
可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父母貫的,霸道得很,他頭一揚,“這決定我作都作了,你還能怎樣?”說著,他又對孟婆婆說,“把她送走吧!”孟婆婆還真很聽話地把我給弄暈了。
“爲什麼想讓這個女孩借屍還魂呢?”孟婆婆問身邊的男孩子。
“因爲我想知道擁有‘十字祭’的人在那個時代會發(fā)生什麼有意思的事。”這裡是地獄,而這個孩子是地獄的最高統(tǒng)治者,誰會想到呢?而我已經(jīng)暈過去了,所以當然也不知道,也可能永遠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