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尉遲霜葉, 衣袂翩翩,他鎮定自若地用一塊白布將雪噬上的血擦拭乾淨後又將劍重新纏回了腰間,隨後手搭上了蒙面的斗笠, 緩緩地將面紗揭去, “你說的很對, 漠顏。”
這一刻, 我終於在時隔半年後再一次見到了楓梟, 那個妖嬈絕豔的男子,他面帶微笑地站在我面前,向我展現著他最美的風華。
霜葉霜葉, 霜葉紅於二月花。我早該猜到尉遲霜葉就是楓梟,而我卻如此的後知後覺。頓時我感覺眼眶好熱, 繼而兩行清淚破眶而出, 滑落臉龐, 溼了衣襟。
楓梟見我這副模樣一著急,趕緊上前爲我拭去淚水, “怎麼了怎麼了?漠顏,你不要哭,不要嚇我!”
誰知他這麼一說我反而哭得更兇了,一直以來,我都是不信“喜極而泣”這四個字的, 我總認爲只有在大悲大痛的時候我纔會哭, 卻沒想到這一秒, 我竟然因爲楓梟的歸來而流下了熱淚, “楓梟, 你這個壞蛋,你一直騙我,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爲你死了,真的這麼認爲了。”我用力捶打著楓梟,“我心裡好怕,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從此以後的路都要我一個人走,我不要失去你,不要!”
楓梟將我一把攬進他的懷裡,“傻丫頭,別哭了。”他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髮絲,“夢總會醒,酒總會散,但我們卻要永遠在一起。”
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只一個勁地往下落,我擡眼望著楓梟,哽咽著開口,“楓梟,千萬不要像紙鳶一樣消失不見。”
他在我的額頭留下了一個深情的吻,“我答應你,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不再離開。”
此刻,我和楓梟二人坐在一條小溪邊上,望著溪水潺潺而過,我嘴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楓梟並未戴上斗笠,而是以他原本的容貌面對我,我笑著打趣他,“你就不怕凌慕天看到你的真面目?”
他卻說,“凌逍寂纔剛死,這段日子萬俟泤的身體也不佳,他暫時沒那麼多閒工夫來理我們,所以不用擔心。”
“楓梟似乎已經能夠掌控‘雪噬’那把邪劍了。”我突然轉了話題,使得楓梟稍稍一愣,隨後他頷首而道,“嗯,不久前我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把這靈劍給馴服了。”他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帶過,而我卻知道,這其中他定是受了不少苦的,只是他不願意多說,我不問便是。
“漠顏究竟是怎麼知道我就是楓梟的?”他好奇地問我。
我輕輕一笑,“因爲我曾見過清王。”我的視線望穿了天空,彷彿來到了天堂之上,那個叫做趙祺的男子正衝我微笑著,“清王那時告訴我說你還活著,他還說夜吻和雪噬都在你手裡,所以我才知道你就是楓梟。”我刻意隱瞞了對於擁有他的記憶的那一段,而他只是點點頭,嘆了一聲,“原來如此。”
“漠顏。”他輕輕地喚我,我轉過臉去,見他的目光卻落在小溪中,良久他才又道,“我該叫你夜玥。”他笑著回望我,“夜玥,你是江夜玥,不是嵐翹漠顏。”
我渾身一顫,隨後鼓起勇氣問道,“你愛的是江夜玥,還是嵐翹漠顏?”
他輕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龐,“傻瓜,我鬱楓梟這一生只愛你一個。”他衝我笑,我覺得這笑容很邪惡,卻美得讓人窒息,那一刻,我決定要用我的一切去愛楓梟,所以,我不再瞞他,“讓我來告訴你,我——江夜玥的故事。”
當我將我前世的一切到如何打翻了孟婆湯穿越至這個時代的事全部告訴楓梟後,他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反是笑得很得意,“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漠顏,卻沒想到你竟是世間少有的一抹幽魂。”他摟住我的肩膀,“能讓未來世界的女子愛上我,是我鬱楓梟的榮幸。”
我“嗤嗤”笑起來,隨後問他,“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嵐翹漠顏的?”
他並未正面告訴我,而是賣關子地對我說,“心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我撇撇嘴,心想:也許這就是心心相印。我將頭靠在楓梟的肩上,幸福的滋味涌入了心頭。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指著天上的紅霞對楓梟說,“你看,晚霞很漂亮是不是?我覺得,這顏色就像女孩子害羞時的臉。”
楓梟溫柔地捏了我的小臉一把,“就像此刻的你。”我擡眼歪著腦袋瞧著他,良久,我們都笑了。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我不記得了。楓梟,你知道嗎?我差點以爲我們永遠都見不到了,可如今,能夠與你重逢,真好。
那日日落西山後,楓梟又戴上了斗笠化身尉遲霜葉,他執起我的手對我說,“我同你一塊兒回嵐壁宮去。”我擡眼看了他一眼,只聽他又道,“我答應過你,以後的日子我會一直陪著你,不再離開。”
我微笑著頷首,“嗯,我們回家吧!”於是我倆相互攜手向著那個該被稱爲是“家”的地方而去。
我之前有發了一封飛鴿傳書去嵐壁宮,想借此告訴逆嵬我就要回去了。
當日我離開嵐壁宮前往天蓮山的場景如今仍歷歷在目、清晰可見,我曾幻想過當我再回去的那一天將是怎樣的場景,當時我覺得我和逆嵬一定會激動得彼此擁抱在一塊兒,可卻沒有料到,真的到了這樣的一天,這樣的一刻,我們竟然都變得如此平靜,這般坦然。
此刻,逆嵬正站在我面前,夜風習習,將他額前的劉海打亂了。他沒有去捋平那些擾人的髮絲,而是那般一瞬不瞬地望著我,半晌才道出一句,“歡迎回家,漠顏。”
我淡笑著走上前去,伸手將他那被風吹亂了的青絲理順,隨後輕聲地道,“我平安歸來了,逆嵬。”
那一夜的風很大很大,我和逆嵬就那般相對著站在風下,衣袂被打得獵獵作響,我終於意識到,原來,冬天已經到了。
這一年的冬天,不知會不會特別的寒冷?
須臾之後,逆嵬才注意到同我一塊兒回來的楓梟,他問我那是誰?我正不知該如何介紹時,楓梟卻走了上來,他在逆嵬面前揭去了面紗,一臉壞笑地說道,“好久不見了,逆嵬。”
我不知該怎麼形容當時逆嵬的表情,總之那不僅僅是一種驚訝,還帶著些許的失落,可最終,他還是笑了,是逆嵬式的淡到似無的笑容,他說,“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就死掉的。”
相對逆嵬的笑,楓梟的笑容就要張揚很多,也嫵媚很多,他打趣道,“看到我死而復生,你就這種態度?怎麼也該擺上幾道好菜,拿出幾罈好酒,咱們來個不醉不歸嘛!”
逆嵬對楓梟的打趣不以爲意,關切地問,“你們餓了嗎?我已叫人去準備吃的了,我們去廳裡邊吃邊說話。”
“好啊!正好我也有話要問你。”於是,我和楓梟隨著逆嵬一同步入了宮內。
好久沒有回來了,這裡還是原來的樣子,讓人好懷念,記憶中那段最美好的時光,我們一羣人都在這個地方,無憂無慮地生活著,那個時候我還剛到這兒,對一切都不怎麼熟悉,只知道今日同這個丫鬟聊聊嵐壁宮兩大高手,明日和那個丫鬟說說邪氣逼人的妖嬈公子,小日子過得挺舒坦。那時我在、逆嵬在、楓梟在、汐照也在,可轉眼間,當我再回到這兒的時候,物是人非,曾經那個總是溫柔地對我微笑的汐照不見了。
我擡眼看了看夜空,天上的那輪月亮今夜特別的圓,它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我的嘴角微微揚起,“汐照,你正在上面看著我嗎?”
“他一定正在看著你,所以,你一定要讓他看到你很幸福。”楓梟突然將頭湊到我面前,著實把我嚇了一跳,平靜下來後我才點頭應了一聲,“嗯。”
逆嵬聽到我倆的對話,於是回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隨後也將目光移到那輪明月之上,卻終是隻字未言,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層悲傷。
“走啦走啦!肚子餓死了。”楓梟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勁,於是扯著我就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還說著,“如果我被餓死了,逆嵬你要負全部責任!”
逆嵬聞之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就你話最多,待會兒定要用吃的堵上你的嘴。”
我在一邊呵呵笑了,一時間,似乎大家都忘記了,方纔,我們還在爲汐照的辭世而感傷著。
飯桌上,楓梟好酒酌酌,夾上幾道好菜,吃得甚是愜意。而逆嵬則在一邊給我說關於金歌碎之死的一些事情。他說,“金歌碎的突然死亡令人覺得既離奇又詭異,據說他是死在一條小溪裡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他周圍的水皆被染成了血紅,其場面慘不忍睹,可是那個時候十字祭已然不見了蹤影。”
我夾了片牛肉放進嘴裡,“那頂多只能說明金歌碎之死與他身上的十字祭有關,而十字祭應該是被殺他的兇手奪走的,爲何江湖會傳那個十字祭在我手上?”想到這事我就覺得莫名其妙,明明和我毫無關係的事情爲何總要把我扯進去。
只聽逆嵬冷冷地道,“是嫁禍。”他的面上沒有一絲的表情,“有人在金歌碎的屍體邊上發現了嵐壁宮的宮令。”
“宮令?”我一驚,“兇手怎麼可能有宮令?”不可能的,難道殺死金歌碎的是嵐壁宮的宮人?不對,金歌碎有十字祭護體,雖說我宮中高手不少,可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殺了金歌碎的,依我看,殺他的人應該是他認識的人,或者是朋友,或者是親人,所以他纔會鬆懈了防衛,遭了暗算。
正在我思索的時候,楓梟魅惑十足的嗓音揚了起來,“若是宮中弟子自然知道嵐壁宮的宮令是一支雙面刻字的銀僉,正面是‘月’,反面是‘華’,故名‘月華僉’,可是嵐壁宮素來以神秘著稱,非宮中之人又怎會知道什麼月華僉呢?所以就算有人僞造了一塊宮令,只消在上面刻上一個‘嵐’字,同樣會有人相信這就是嵐壁宮的宮令。”
經楓梟如此一說,我頓時恍然大悟,這個人利用嵐壁宮的神秘將罪名嫁禍與我,神不知鬼不覺。我緊握雙手,“究竟是誰要這麼陷害我?”
“凌慕天。”逆嵬淡淡開口,那口吻聽上去是那般的堅定。
我挑眉問他,“小天嗎……爲何?”我心裡有些狐疑,最近凌慕天身邊發生了那麼多事,他真的有那麼多閒工夫去殺金歌碎嗎?
逆嵬回答道,“殺人嫁禍這一招和他殺夜雲輕時一樣,在墨莊的時候凌慕天就想要殺了金歌碎,他是早就心存殺機了。”
對於逆嵬的話我並沒有去辯駁,只是哀嘆了一聲,說道,“我卻希望是我冤枉了他。”
楓梟聽我這麼說有些不快,悶悶地開口,“怎麼?漠顏和凌慕天呆久了,倒是爲他說起好話來了?”
瞥了楓梟一眼,我屈指抵著脣瓣,“我並非爲他說好話,只是凌慕天……他是個很奇怪的人,有時候我會覺得他的想法讓人感到莫名其妙,可卻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聰明,所以,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和他起正面衝突。”
我曾說過,鬱楓梟是一個狠角色,他表面裝得慵懶無爭,可誰都不知道他心裡真正的想法,誰都說不準他是否有雄心,有壯志,但只要他想,他便是一代梟雄。而凌慕天卻不一樣,小天是那種可以爲了一件事一個人而不顧一切的類型,他爲十字祭可以血刃江湖,他爲萬俟泤可以與親哥哥反目,我不知萬一有一天他失去了他想要的東西或是人,他會做出何等壯舉來,但同鬱楓梟比起來,他的優勢就在於他已經是一個王者、一個首領了,而鬱楓梟還並不是梟雄。
“就算你再怎麼避免,這場仗終究要打,凌慕天不會因爲你曾與他相處過而對你手下留情。”楓梟無情地說著。
我望著他,抿了抿脣,終是什麼都沒說。
也許楓梟說得對,就算我再怎麼努力地去避免與凌慕天的正面衝突,可是該來的還是會來,只要我一日還是十字祭的擁有者,凌慕天一日還想要爭奪十字祭,那麼我和他就終是要見面的,到時候,誰若心軟誰就是敗者。
“誰?!”忽然,我看到門邊倚著一道黑影,在我一聲厲喝後,那道黑影從屋外一閃而過。逆嵬縱身一躍奪門而出,楓梟亦迅速起身戴上斗笠向那道黑影追去。
雖說夜已黑,可我嵐壁宮豈是誰都能闖的地方,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說之我腳下一點,也使輕功向那人追了去。
(卷壹佰完)
[2008-12-27 21:03:10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