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退下吧,朕來服侍太皇太后用藥。”
趙煦一開口,冷得讓人心里都冒涼氣,世瑤險些把藥汁給灑了,強(qiáng)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探尋似的看著他。世瑤知道趙煦雖然還沒有修煉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但是,輕易也不會表露情緒,如此這般,必有非同尋常的事情。
“你去吧。”高氏先發(fā)了話。
世瑤擔(dān)憂的看著高氏,而她面色如常,就只是朝著世瑤點(diǎn)了點(diǎn)頭。世瑤只好把手中的藥碗交給趙煦,然后轉(zhuǎn)身出去。到了寢殿的門口,卻發(fā)現(xiàn)這殿上的宮人已然退了個干干凈凈。她的心越發(fā)的往下沉,走與不走,也有片刻的猶豫,最后,她還是停在殿門口,悄悄地藏身在幔帳之后。
寢殿里一片靜謐,趙煦無意識的攪拌著手里的湯藥,湯匙碰到碗壁“叮叮”作響,那聲音,顯得分外突兀。
“皇帝有什么話,就直接說吧。”
高氏的聲音聽起來雖然不如從前氣勢鏗鏘,但是,言語里仍然帶著一種令人無忽略的氣勢,這是久居上位而形成的威壓,聽在趙煦的耳中格外憤然。趙煦將藥碗放在一邊,淡然問道,“敢問太皇太后,朕的父皇,也就是先帝爺,因何而故?”
高氏這輩子經(jīng)歷的事情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可是,她也想不到趙煦今天要說的,竟然跟自己的兒子有關(guān),看來她這個孫子,無論是從身份上還是心理上,都已經(jīng)是一個皇帝了。她淡然說道。“皇帝聽到了什么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
高氏言語的冷峻讓趙煦略微一滯,不過,他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箭在弦上,沒得退縮了。“朕聽說先帝駕崩前三日,身體已經(jīng)大好。還曾經(jīng)到過太皇太后宮里請安,可是,自崇慶宮回來之后便一病不起,而后的飲食用藥卻都是出自崇慶宮,就連嬪妃,都不得探視!”
還是來了!世瑤這兩年心里始終放著這件事,然而。隨著太皇太后開始把朝政認(rèn)真教導(dǎo)給皇帝,他們的關(guān)系緩和了許多,卻沒想到,趙煦留在了這個時候發(fā)難!
世瑤聽了,如同數(shù)九寒天置身冰窟。頭腦一陣一陣的暈眩,手腳也是不停的發(fā)抖。她輕輕地倚在墻壁上,才沒有倒下去,緩緩的舒了口氣,才算是鎮(zhèn)定了幾分,她不知道高氏現(xiàn)在怎么樣了,卻不敢出去看看,過了半天,才聽見高氏冷冷笑道。“過去七年的事情,難為太妃還能記得!”
“此事與太妃無關(guān),朕只是想知道真相。”趙煦頓了一頓,居高臨下的看著高氏,仿佛這樣,才能然凸顯的他的底氣。
“朕。也決不能讓自己的父皇,死的那樣不明不白!”
高氏的眼角猛的一收,眼中盡是厲色,而趙煦渾然無懼,擰著眉,跟高氏對峙著。兩個人不像是嫡親的祖孫,竟像是夙世的仇敵!也不知過了多久,高氏才冷冷說道,“皇帝想要怎么辦,那就怎么辦吧!”
世瑤心中大急,差點(diǎn)就要邁步出來,卻聽趙煦怒吼道,“太皇太后畢竟是朕的祖母,朕能將太皇太后如何?就算是先帝,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親生母親的手里吧?權(quán)勢對于太皇太后來說,真的就那么重要嗎!兒孫在陛下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是與不是,皇帝的心中自然明白。”
世瑤聽得出高氏的呼吸漸漸沉重,可見是強(qiáng)忍著悲憤,然而,趙煦像是要把多年的仇恨全部倒出來,兀自在哪里喋喋不休。
“太皇太后為一己之私阻撓變法,為個人之欲貪權(quán)攬政,使得先帝在天之靈也不得安息,就連朕,也無顏去見列祖列宗。難道朕會不明白,先帝為保皇位不落入他人之手,才被迫下詔令太皇太后輔政。可是太皇太后一旦掌權(quán)便盡廢新法,使先帝顏面蕩然無存,黎民百姓也不得安居,并將朕視同傀儡,專權(quán)決斷。凡此種種,朕看在先帝份上,無不盡力忍耐,可是,先帝乃朕之生父,朕決不能坐視不理。”
趙煦這個樣狂悖的指責(zé),連世瑤都覺得聽不下去,可是高氏卻越來越平靜,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像是一個人在表演。趙煦終于發(fā)現(xiàn)高氏過于平靜了,他突然之間感到有那么一絲的心虛。
“太皇太后以后就在這崇慶宮好好休養(yǎng)吧,朕會下旨任何人不得打擾!”
趙煦胸中的怨氣總算是吐完了,這才疾步出了內(nèi)室,路過門口的時候,特意朝世瑤藏身之處瞥了一眼。
世瑤緩步出來,腳底下似有千鈞之重,她張了張口,想要替高氏分辨幾句,可是,看著趙煦,卻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皇后隨朕回宮吧,日后,也不要來打擾太皇太后。”
世瑤抬眼看著他,淡淡說道,“服侍太皇太后,是臣妾的本分。”
“皇后不是沒聽見朕說的話,從即日起,朕要封閉崇慶宮。”
趙煦的眼中似有一絲悲愴,世瑤脫口勸道,“臣妾相信虎毒不食子,先帝事情,絕不可能是皇上猜測的那樣!”
“夠了。”趙煦斷然喝道,“朕是在給你機(jī)會,隨朕一起回宮。”
世瑤淡然一笑,“茲事體大,還望皇上謹(jǐn)慎。”
“你是恐嚇朕?”趙煦就不明白了,這孟世瑤怎么就這么不識好歹,太皇太后失勢已成定局,他還肯把她當(dāng)成皇后看待,她難道不應(yīng)該千恩萬謝、感恩戴德?又何必這樣不識抬舉,一定要趟崇慶宮這趟渾水!
“臣妾不過是良言相勸,皇上咋聽此事,難免震怒,但是皇上冷靜想一想,就應(yīng)該知道是漏洞百出……”
“好了,朕不愿意聽你巧言令色。”
“臣妾是否巧言令色,皇上心中自有判斷,可是明日就是除夕,文武百官、內(nèi)外命婦,都要來參拜太皇太后,今日封宮,皇上如何應(yīng)對天下的悠悠眾口?”
“這是朕的事情,不勞皇后操心。”
看來,趙煦已經(jīng)做好打算了,勸也無用,世瑤凄然一笑,轉(zhuǎn)身走到床邊,拿起適才趙煦放下的藥碗,柔聲說道,“陛下,藥快要涼了,趕緊喝了吧。”
高氏沖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她趕緊跟著皇上走。
“陛下又要鬧脾氣了,喝了這個藥,臣妾才好去給陛下拿蜜餞啊!”世瑤雖然是笑著的,但是眼中卻逸出一滴淚光。
趙煦看著床邊殷勤服侍的皇后,神色晦暗難明,他甩袖出了壽康殿,一隊侍衛(wèi)便將崇慶宮重重圍住。宮人們瞧著這個架勢嚇得面如土色,薛玉轉(zhuǎn)身就往寢殿跑,卻被康有祿一把拉住。
“公公,這是怎么回事兒啊!”薛玉哭喊道。
康有祿沉聲喝道,“住口,沒聽見嗎,皇上是為了太皇太后的安全,才不許隨便出入。你看好這些宮人,不得驚擾了陛下。”
“可是,咱們怎么辦啊?”薛玉跟了高氏十幾年,順風(fēng)順?biāo)亩剂?xí)慣了,突然之間面對這樣的境況,一時嚇的手足無措。
康有祿哪兒知道該怎么辦,剛才皇帝來的時候,彭晉元把他們都請出殿去,那時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對了,可是,他也不過就是個奴才,能有什么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人驚著太皇太后!
“你看著人,叫他們都安生著,咱家去見皇后。”
康有祿小心翼翼的踱到殿上,就聽皇后仍然努力的勸著高氏用藥,“陛下,生氣歸生氣,藥總是要喝的!”
世瑤怎么勸高氏都沒反應(yīng),急得眼淚都下來了,“陛下,您倒是說句話,這么忍著怕死要?dú)鈮牧松碜拥摹!?
高氏怎么能不生氣,她活了一輩子沒受過這么大的氣,更何況,那個是她養(yǎng)了好幾年的親孫子。想想自己在他身上費(fèi)的心血,如今竟然換了這樣的回報,難免要悲從中來。這也就是高氏生性剛強(qiáng),若是換了別人,怕是當(dāng)場就要暈倒了。
“陛下,先用了藥吧。”康有祿也在一旁勸著。
高氏見他過來,就知道外面的情形不好了,對世瑤嘆道,“你何苦留在這里!”
“陛下的病還沒好,臣妾怎么能走呢?”
“哀家一把年紀(jì)了,又病成了這樣,死活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年紀(jì)輕輕的,何必在這里陪我這么個老婆子。況且,難得皇帝有心,叫你一起走,你也太傻了些。”
“臣妾哪里是傻呀?皇上雖然叫了臣妾,太妃又豈能消停了,臣妾躲在這里,也算是圖個清靜呢!”
“這算什么清靜,哀家本來也沒多少日子了,你總不能困死在這崇慶宮吧!”
世瑤笑道,“皇上不敢。”
高氏斥道,“他有什么不敢,他又何曾把哀家當(dāng)成祖母。”
世瑤也知道趙煦不是不敢,可是現(xiàn)在,還是得想辦法寬高氏的心要緊。“皇上不過是一時信了旁人的挑撥,過幾天自己想明白,定會來給陛下的道歉,到時候,還請陛下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饒過他才好。”
“你這傻孩子,皇帝何嘗不知道這都是子虛烏有,只不過,他們都不能看著哀家繼續(xù)活@黃色小說 http://WWW.ShuBao2.com/class12/1.html下去罷了。”
這些話,原本就是在高氏的舌尖上的,如今說出來,竟是那么凄涼,高氏一時心緒翻騰,一口血吐了出來。(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