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沒睡,就這樣緊緊地抱著肯達的手臂,默默地流著眼淚。
我知道你很堅強,就算他們那樣鞭打你,你也不吭聲,其實喊出聲,會好受點吧?你是怕嚇著我嗎?
我凝神注視你緊閉的容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我連累了你,你應該恨我,討厭我才對,為什么對我這么溫柔?
我的心里五味雜陳,說不出那是一種什么感覺。
是感動?是心痛?是喜悅?是哀傷?
我從來不曾擁有過這么多復雜的情緒,現在一下子涌上心頭,堵在我的胸口,像一座涌動的活火山,讓我熾熱難受。
如果說之前的日子我一直活在一片混沌中,那么你就是那個讓我有了牽掛,有了期盼的人。我的人生,從此不再虛無,哪怕痛苦,也是真切的。
一直到凌晨,才有人來把肯達抬到樓上的房間,又叫來大夫,幫他療傷。
我被幾名侍女帶去沐浴更衣,我發現她們很年輕,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奇怪,之前那些阿姨哪里去了?
一番梳洗后,已經晨光初露。
我下樓,父親已經在餐廳等我用早餐了。
我不敢怠慢,對他的畏懼,又深了三分。
但是我實在沒有食欲,雖然腹中空空,眼前卻不停出現昨晚血淋淋的一面,讓我反胃。
“怎么了?不合胃口嗎?這可是你平常最喜歡的呢。”父親撫摩我的頭,語氣溫柔,眼神甚至還帶著些許心疼,“你最近瘦了呢。要多吃些,身體才好,知道嗎?”
我抬頭望著他,有點疑惑,有點迷茫,昨天晚上那個魔鬼是你嗎,父親?
他拿了一片面包,涂上奶油,遞到我面前,微笑地看著我。
如果是平時,我會幸福得瘋掉。
我接過面包,味如嚼蠟,現在我能做的,只是別惹怒他。
父親就坐在那里,看著我把那片面包吃完,他的表情好專注,好像在欣賞一幅畫,看得我手心冒汗,渾身不自在。
一名侍女端了一壺茶過來,走到我跟前時,突然腳底打滑,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前踉蹌一步,茶水撥了出來,濺在我的手上。
我的手抖了一下,發射性地縮了回來,熱辣辣的痛楚曼延了整個手背,隨之紅腫了一大塊。
父親竟然嚇了一跳,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急急忙忙地拿餐巾裹住我燙傷的手,向門外大喊:“來人啊!快去叫大夫來!”
父親向來以冷靜自詡,我從未見他這么慌張過。其實也就一點燙傷,和昨晚肯達受的苦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大夫一下子就過來了,幫我上藥、包扎。
父親還在一邊緊張地囑咐:“要小心點,不要留下任何傷疤。”
大夫連連點頭。
父親轉身,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瑟縮在墻角,早已嚇壞了的小侍女,對站在一旁的侍從說:“把她拖下去!”
兩名侍從馬上照辦。
那個小侍女滿臉的淚,渾身顫抖著,嚇得求饒都忘了,實在是可憐。
“父親,放了她吧,我沒事的。”
父親沒有回答,只是坐回原先的位置,點亮了他的煙斗,一口一口地抽起煙來。
“這些事你不用管。”
“父親,之前的那些侍女,到哪里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是昨晚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那道寒光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已經不需要她們了。”
不需要是什么意思?我的心往下一沉,雖然我不喜歡她們,但是我不希望她們因為我而受傷害。
我心里充滿了內疚,咬著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好了,別說這些了。”父親的語氣竟然又回復了之前的溫柔,“你的手拿東西不方便,我來喂你吧。”
他把一勺燕麥粥送到我嘴邊,我張開嘴,咽了下去。
坐在我面前的,真的是我的父親嗎?我心里的恐懼,比上次見到死神還要怕。
我的手緊緊地抓住大腿,告訴自己別發抖,別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