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甚至連個名字也沒有,但這裡清晨時分的陽光卻格外明媚,甚至這裡的天空都要比別處通透許多,——溫暖的陽光再加上湛藍色的天空,會給人一種空靈的感覺。
村民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對於他們來說,一輩子也就是一天,因爲他們這一生都在重複著昨天的事情,——晨起幹活、中午小憩、下午幹活,然後日暮歸家,平淡又真實。
昨天村口小花家來了三個客人,這在小村裡可是很難見到的,畢竟往日裡大家想要去森林外的小鎮上,採買些生活用品都得走很遠的山路,除非是必須,很少有人會離開小村,所以很多年紀尚小的還沒有出過村。
這一下子來了三個生人,引得家家戶戶的小孩都跑去看,看了半晌,有幾個路走得不太穩當的便不約而同地想道:原來村外的人就長這個樣子……
這裡其實並不是小花的家。
她一直跟著父母住在距離這裡很遠的另外一個小村當中,不過這兩天她父母要去小鎮裡賣山貨,便把她送了來,跟著外公生活一段時間。
小花的外公平時都是一個人,所以對於外孫女的陪伴,他當然顯得很開心,但這卻並不耽誤他給可愛的外孫女安排日常任務,——採茶。
這不,才一大清早,小花就已經揹著她的小竹簍,朝村子另一頭單獨的幾塊田裡走了過去,那裡有她外公親自種下的一大片茶樹,而清晨正是採茶的好時間。
“小花,等等我!”
百靈一面叫著小花的名字,一面將自己腳上的鞋隨手扔了回去,然後在院裡撈起一個比小花背上那個稍大一些的竹簍,快步趕上了小花。
“還有我還有我!”
姜炎風一樣從屋裡躥了出來,他別說是鞋子了,就連奔雷劍都給一併扔在了院子裡,不過他卻沒有找個竹簍背在身上,就這麼空著雙手,他幾步追上了並肩而行的百靈跟小花。
隔了一會,阿蠻才晃晃悠悠地從屋裡露了面,他踩在門檻上,伸著脖子,看小花他們三個人已經走得老遠了,這才悻悻一聳肩,放棄了去追趕他們的念頭。
本來都說好了,吃完早飯以後大家一起去跟小花學採茶的,但誰叫小花她外公準備的早飯也太好吃了,阿蠻一下沒忍住就多吃了幾口,等到他好容易填飽自己的肚皮,另外三個人早就跑了。
“真不仗義……”阿蠻嘟嘟囔囔地從門檻上下來了,並且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籬笆院內,“不過這樣也挺好,吃完飯就有太陽曬,舒服……”
一陣恍惚。
時間好像被一隻大手給悄悄往回撥了不少,阿蠻感覺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好幾年前,那時候在南谷當中,自己過的便是這樣的生活,悠閒、自在、與世無爭,從來都不需要過多得去考慮什麼事情。
但一切終究都回不去了……
“哎……”
阿蠻嘆了口氣,心中卻慢慢用處一股說不出的舒坦。
“汪,汪汪……”
阿蠻正坐在椅子上思考自己的人生,忽然聽到自己腳邊一陣動靜,他低頭一瞧,原來是隻小狗,——這是小花養的,它也叫做小花。
看著腳邊小花那一隻眼睛周圍大大的黑圈,阿蠻心想這大概就是它名字的由來吧,伸手逗弄了它幾下,然後問道:
“小花小花,你吃飯了沒呀……”
“汪!”
小花可聽不懂阿蠻問的是什麼,它見老有個東西在自己的頭頂上晃來晃去,不時還要碰自己兩下,再看看阿蠻那張正哈哈大笑的臉,便一下子撲到阿蠻的腿上,輕輕咬了一口就跑。
“哎喲,你還敢咬我……”
阿蠻故作生氣地站了起來,機智的小花頓時撒開四爪朝著門外逃了出去,跑了一陣它見阿蠻沒有追來,就回頭又對著阿蠻“汪汪”了兩聲,那小尾巴一晃一晃的,可愛至極。
“我偏不去追你……”
阿蠻朝著小花做了個鬼臉,然後重新坐回了板凳上,裝作仰頭看天,其實阿蠻一直在注意著一點一點朝自己挪過來的小花。
“哈哈!”
阿蠻大笑一聲,合身朝著小花撲了出去,那小花還只是一條幾個月大的小狗,早被阿蠻的一聲怪笑給嚇了一跳,又哪裡能逃出阿蠻的魔掌,登時被阿蠻給擒個正著。
把小花高高舉過頭頂,阿蠻就這麼舉著它,瘋了一樣在籬笆院內跑來跑去,還時不時地轉上兩圈,等他氣喘吁吁地將小花放下來的時候,小花左搖右晃地邁出去兩步,最後舌頭一耷拉,再也走不動了……
轉眼就到了中午。
小花的外公已經準備好了午飯,他見一早便去採茶的幾個人到現在還沒回來,估計那幾個孩子大概是玩得忘了時間,便弄出了兩個提籃,叫阿蠻把午飯給他們送過去。
阿蠻當然樂得出去兜一圈,於是他一手拎著一個大提籃,赤著雙腳,腳邊還跟著那條左奔右竄的小狗,踏上了鄉間土路。
路程並沒有多遠,可阿蠻就是想要多享受一下這種安逸的感覺,他故意晃著膀子慢慢走,甚至還哼起了許久都不曾哼過的歌謠。
終於是到了那片農田,阿蠻放眼一瞧,這好幾畝地裡種著的都是隻有三四尺高的茶樹,大致看了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棵。
“人呢?”
阿蠻放下手中的提籃,他看看田邊放著的兩個竹簍,裡面只裝了一點點新鮮的茶葉,再擡起了頭,卻始終不見那三人。
“汪!”
小花本來在阿蠻的腳邊跑來跑去,可它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叫一聲之後便“嗖”地一下躥進了田裡。
阿蠻心頭一跳,那三個人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於是他也不再去想許多,邁開步子就去追小花,沒想到才跑了幾步,他就看到了正蹲在一株茶樹前的三個人。
“小花,你怎麼過來了……”
百靈也很喜歡這條小狗,她也不嫌它爪子上的泥髒,一把就將之抱在了懷裡,然後問身邊的小花道:“你怎麼想起來給它取做小花的,你也叫小花,它也叫小花,這樣叫起來還真有些奇怪……”
“奇怪嗎?其實我是想……”
小花還沒來及跟百靈說,她爲什麼會給自己的小狗也取名叫做小花,就被姜炎給打斷了:
“別說話,都別說話……小花,它怎麼還不飛啊?”
“它才從蛹裡鑽出來沒多久,當然還不會飛了,不過再等一會兒的話,應該就會飛了。”
小花不太肯定地說道。
原來這三個人蹲在這裡,就是爲了看一隻才從蛹裡鑽出來的蝴蝶,——就爲了這蝴蝶,他們連飯都忘了要回家吃,還叫阿蠻白白擔心了一下子。
“我說,你們在這幹什麼呢?”
阿蠻面帶疑惑地走了過來,他心說不就是一株茶樹嘛,犯得著叫三個人都蹲那蹲著嗎,還目不轉睛地看了半天,連午飯都不要吃了。
“蠻哥你別說話,”姜炎正看得投入呢,“要飛了要飛了,都拍翅膀了!”
果然,在姜炎這句話說完之後,那攀在茶樹枝上的一隻蝴蝶撲扇了兩下翅膀,然後翩然飛起,原地兜了個圈子,就此飛遠了。
“好漂亮的蝴蝶……”
百靈雖然也見過不少的蝴蝶,可她從來沒有親眼見證了一隻蝴蝶從蛹中鑽出來的經歷,這一下親眼目睹,當然很是開心。
阿蠻一笑,——這裡還真是個好地方。
吃過了午飯,四個人在田邊的草地上躺成了一排。
“蠻哥,真想就在這裡過一輩子……”
姜炎雙手枕在腦後,一會兒左腿翹在右腿上,一會兒右腿又翹在了左腿上,他看著天上的淡淡白雲,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是啊。”
這兩個字就已經是阿蠻所想要說的全部了。
微風輕輕吹拂,捲起了滿地的青草芬芳,還有未經採摘的那茶葉的青澀香味,一股腦地又潑在了躺在地上的那四人臉上,叫他們情不自禁地同時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閉上了雙眼,就這麼沉沉睡了過去。
傍晚的時候,四個人並肩走在泥土小道上,而那兩個揹簍則掛在了阿蠻和姜炎的背後,百靈跟小花則是手挽著手,嘻嘻哈哈的,一條小狗倏地從道邊的草叢裡鑽出來,又倏地鑽進了另一片草叢,就是不肯歇息片刻。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也是阿蠻他們離開這裡的時候。
畢竟他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可能永遠在這裡待下去,於是就由小花送著,將阿蠻他們三人帶出了這片森林,來到了森林外的大路上,從這裡順著大路一直向西走,就能到前面的小鎮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日阿蠻他們初到這裡所聞到的那陣沁人心脾的清香,就是小花她外公正在炒茶的味道,要不是被那股香味所指引,阿蠻他們還未必能有這麼一段美妙的經歷呢,所以小花便向她外公要了一小包,送給了阿蠻他們,權當是留作紀念了。
“再見啦!”
小花站在路邊,不停地朝著三人招手,而她的腳邊,則是她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