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前面的一些情況,阿蠻現在已經認定了自己之所以會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幻覺,多半就跟眼前的這片迷霧有關係,只不過阿蠻尚且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感覺到了身後有些異動,阿蠻下意識的就轉身去朝自己的身後看,結果出現在他眼前的還是那一片相同的迷濛白霧。
四周的迷霧漸漸濃郁,轉眼之間濃得都快化不開了,說是伸手不見五指可能有些過分,但是在三步以外,確實就已經什麼都看不大清楚了。
就在這個時候,憋了半天氣的阿蠻終於忍不住了,鼻翼微微顫抖了一下,阿蠻稍稍吸了一口氣,——人活著總得要喘氣不是,誰也不能老半天不呼吸,除非那不是活人,但就是這麼一小口氣,卻險些要了阿蠻的命。
隨著那一口夾帶著霧氣的空氣吸入肺子裡,阿蠻的眼前是登時一黑,——並不是天色黑了下來,而是他的雙眼看不見東西了,緊跟而至的就是從心底裡泛出的無窮頹然之氣。
就這麼死了也挺好,反正生無可戀了……
這種情緒好像帶著毒素,轉眼之間就走遍了阿蠻的全身,讓他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一齊朝外散發著莫名的沮喪情緒,恨不能當場死了。
不過阿蠻終究是阿蠻,在經歷過這麼多、的崎嶇坎坷之後,如果說他沒有一點點的長進,那是不可能的,幾乎就在他將要放棄生唸的那一瞬間,內心深處的求生慾望再次噴薄出來。
時至今日,阿蠻也不記得這股求生慾望究竟從死亡邊緣上,第幾次將自己給拉了回來,但第幾次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阿蠻至少還有這一次可以把握。
體內的戾氣就還像是煮開了的沸水一樣,在阿蠻的身體裡面翻騰不休,憑著這陣戾氣的抵抗,阿蠻的心神頓時掙脫了頹廢的束縛,雙眼一下子恢復了清明,總算是能看見東西了。
這是什麼!
驟然出現在阿蠻眼前的是橫豎縱橫大概百十盞猩紅色的光點,那些光點有大有小,大的堪比成人的一個拳頭,小的僅有一截小指那樣,但色澤通通亮的駭人,只看一眼就叫人挪不開目光。
紅寶石嗎……
阿蠻以前也曾經見過紅寶石,現在一看,那些個光點所發出的光很像是反射出來的,也就是說它可能本身不發光,只是在有光的照射下,纔會反射出那種紅色。
可是這裡是無盡森林,應該不會什麼紅寶石吧,而且哪有百十個紅寶石一齊在半空中飄來蕩去的道理,這簡直無法理解。
甭管能不能理解,阿蠻還是在第一時間裡做出了迴應,——身形向著後面急退,既然眼前的狀況還是不太明瞭,那還是暫且退避的好,不然自己冒冒失失的衝上去,還不知道要陷入多麼險惡的境地。
阿蠻的想法固然有理,但就在這個當口上又生異變,從阿蠻的左右兩邊的霧氣中忽然響起了一陣銳利的破空之聲,那聲音又急又緊,刺的人耳膜生疼。
收腹、彎腰、縮腦袋,這三個動作被阿蠻做的是一氣呵成,中間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也幸虧阿蠻動作得快,因爲他這邊才一低頭,上一刻腦袋所處的位置上就已經爆裂出了一團火星,——左右兩邊各有一截好似黑鐵鑄就的銳器本想夾擊阿蠻,結果擊了個空,互相撞在了一起。
一面向後飛速退去,阿蠻一面去瞧究竟是怎麼個意思,就見從那濃霧中伸出的那兩截東西,粗細大概跟自己的胳膊差不多,但是越向末端則越細,最後甚至就跟細針似的,——這麼看來,那東西跟鐵釺子頗有些相似之處,不過哪有鐵釺上面會長絨毛的?
如果光是長幾根絨毛的話,阿蠻可能也不會如此吃驚,更叫阿蠻驚疑的是那兩根鐵釺子一擊落空之後,竟然折成幾節,並且節節向內彎曲出一個不太大的角度,再度分作兩邊,朝著自己狠狠紮了過來。
這麼看來,若拋開巨大的體積不提,那兩根鐵釺倒好像是什麼昆蟲的一對專門用來捕食的觸足,——精於獵術的阿蠻對於山林間的昆蟲也有一定的瞭解,可假如真有觸足那麼大的昆蟲,那對方的本體得該有多大……
雙腳纔剛一落地,阿蠻眼看著那一對黑影又快要刺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的心中也是發了狠,尋思著再這麼退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還不如就此試試對方到底有幾分料水,也好探探對方的底細。
牙關緊咬,阿蠻是左腿弓、右腿繃,同時虎吼一聲,再也不打算向後退去一步,而是輕舒雙臂,迎著那兩道烏芒就反衝過去,“砰砰”兩聲悶響,那一對長滿了絨毛的鐵釺子居然被他用雙手給把住了。
儘管阿蠻是握住了,可他的身體也被那股巨力給頂得站立不問,腳下的地面都被犁出了兩道深深的痕跡,但阿蠻依然死死的不肯撒手,——事到如今,他是非得要看看對方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嘶嘶嘶……”
空氣中傳來一陣陣透著急躁的聲響,阿蠻心頭一動,聽這動靜,難不成對方還真是一隻大蟲子不成?
忽然!
阿蠻那肌肉緊繃的雙臂所承受的巨力猛然間換了個方向,由正面而來改爲了斜向上挑,猝不及防之下,阿蠻一下子被對方給挑飛了出去。
飛起來大概能有五六丈,——可想而知那東西得有多大的勁頭,阿蠻人在半空中反而是看得更清楚了,這多半也跟那些霧氣只是低低的漂浮在地面附近有關。
一個巨大的黑影隱藏在周圍的那些霧氣當中,正蠢蠢欲動,因爲有霧氣遮蔽的關係,所以阿蠻只能大概的看出一個輪廓,並不能清楚那黑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八足?
身體由一大一小兩個橢圓組成,稍大的那一個橢圓兩側各有四條長足,加一起就是八條腿……八條腿?難道是一隻大蜘蛛?
世上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蜘蛛……
既然對方是一隻大蜘蛛的話,那先前自己看到的上百顆紅寶石應該就是對方的複眼了,而那一對鐵釺子,八成就是那大蜘蛛的一對齶足。
想到了這裡,阿蠻的心中是一陣發寒,——怪不得這無盡森林向來被世人視爲禁地,自己這些天裡也算是碰上了不少罕見的猛獸,卻獨數今天碰到的這隻大蜘蛛最古怪,天知道在更深處還有沒有更厲害的狠角色。
阿蠻人尚且還沒有落地,正尋思著自己待會落地之後,是先跟這大蜘蛛交上幾次手呢,還是乾脆直接轉身逃跑呢,就聽那大蜘蛛“嘶”了一聲,然後便彈身而起,衝破了周遭的迷霧,直朝阿蠻撲了過來。
在那大蜘蛛沒有從霧氣中現出身來之前,阿蠻的一切都只是猜測,等那蜘蛛徹底現身之後,阿蠻還是被對方的大塊頭給嚇了一大跳,——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在有生之年目睹這麼巨大的一頭蜘蛛的。
自己也就跟對方的一條腿差不粗細長短吧……
看清楚了來的到底是什麼,阿蠻的心中反倒是踏實了,不像之前那樣摸不著頭腦,心中空落落的,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耳畔生風,阿蠻心知這風既是自己下落的風,也是那蜘蛛迎面撲來所帶起的風,不過管他三七二十一,大不了自己就再跟它拼拼力氣!
阿蠻運足了全身的力氣,將自己的身子一擰,改爲大頭朝下,再次劈手攥住了那大蜘蛛凌空扎過來的一對奇長齶足,終於是在對方腥氣撲鼻的大嘴吞下自己之前,按住了對方前衝的勢頭。
可阿蠻現在終究是在半空當中,他又不會什麼御空之術,而那大蜘蛛全憑著一股躍起的勁力才撲到了阿蠻的面前,此時勢頭被阿蠻止住,這一人一蛛登時“呼呼”地往下直落。
“砰!”
那大蜘蛛的塊頭如此巨大,落地之後的動靜也非同小可,震得周圍的大地都跟著一顫,可再看阿蠻,依舊不肯撒手,兀自死死的攥住了大蜘蛛的齶足,與那大蜘蛛僵持在了原地。
阿蠻的體表已經開始有戾氣在蔓延,而那大蜘蛛也是拼盡了全力,兩個一時間在力氣上是難分上下,不過那大蜘蛛的本事可不僅僅如此而已。
感覺著周圍的霧氣又開始變得濃郁了,阿蠻抽空一瞧,原來這些霧氣都來自那大蜘蛛的腹部,——隨著它一呼一吸的節奏,便有絲絲縷縷的霧氣從它的下腹部被擠壓出來,瀰漫到了空氣當中。
蜘蛛的絲線在沒有吐出來之前,都是以液體的形態貯存於腹部當中,這點阿蠻是知道的,不過在這世間只有一種蜘蛛吐出的不是絲線,而是會噴出一種帶有毒素的霧氣,有關於這種生性獨特的蜘蛛,阿蠻隱約記得曾經聽姜炎跟自己說起過。
汲魂蛛,這三個字阿蠻當時還以爲是什麼法寶之類的,可在姜炎的解釋下,阿蠻才漸漸瞭解了這種跟食魂惡鬼一樣,專門吸人生魂的惡獸之屬。
與大多數蜘蛛一樣,汲魂蛛並不直接吞吃獵物,而是麻痹了獵物之後再朝獵物體內注射消化液,最後將獵物吸食成一具空皮囊,只不過汲魂蛛在往獵物體內注射消化液之前,先要吸盡了對方的生魂。
這回真是碰上了硬茬子……
阿蠻在心中苦笑一聲,直嘆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