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吳國人漫天要價,咱們坐地還錢就是。沒必要因此就停止和談。”敬翔連忙勸道。
一旁張漢杰和趙巖這兩個心腹也道:“陛下剛才也說了,吳國人之所以敢提出那么嚴苛的條件,無非是想趁著晉軍南下的機會撈取好處罷了。如今晉軍退去,想必他們的條件也會降低。”
其實這次和談,吳國人提的條件的確很嚴苛,許多條件甚至一看就知道梁國不可能接受,這也怪不得朱友貞這么惱火。
比如其中的一條規(guī)定,朱友貞必須去除帝號,重新恢復梁王的稱號,同時從民間尋訪大唐宗室,擁戴其登上皇位,以恢復大唐的正統(tǒng)。
這一條看上去還不錯,一來朱友貞真的照辦的話,他就有再造大唐的豐功偉績;二來晉軍和吳軍就失去了討伐梁國的絕佳借口,算得上一舉兩得。
不過明眼人都知道,這一條若是朱友貞真的照做的話,那才是昏了頭。
再造大唐?且不說梁國建立的根本就是朱溫篡唐,朱友貞即便重新?lián)泶魈剖乙搽y以得到天下人認同,反而會讓原本擁戴梁國的人感到憤怒。
而且就算是“大唐再造”了,天下人也只會將功勞放在吳王楊渥的身上,而不是去感激朱友貞。
至于說斷絕晉軍和吳軍討伐梁國的借口,這就更加可笑了。
當初朱溫尚未篡位之前,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吳、晉兩家的軍隊還不是照樣要討伐梁國?
總之,這一個條件對于梁國來說不僅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可能讓梁國自身陷入混亂,所以朱友貞不可能接受。
除了這一條外,還有一條,說是為了保證兩家和約能夠執(zhí)行,梁國在宋州、亳州、潁州等靠近吳國的地盤上只能駐守少量軍隊。
這一條就更是嚴苛至極,若是梁國真的接受了,到時候靠近吳國的地盤都兵力空虛,一旦吳國翻臉,豈不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這種條件朱友貞能接受才怪。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條件,什么送質(zhì)子到金陵去,什么每年向吳國進納多少歲幣,什么割讓沂州等地盤,等等。
щщщ⊙тт kǎn⊙¢ ○
各種條件讓朱友貞看了之后就忍不住怒氣上涌,想要破口大罵。
可惜局勢不如人,在眾臣的勸說下,朱友貞最后忍住怒火,沒有再說什么停止談判的事情,只是下令給梁國的談判使者,讓其據(jù)理力爭,不能接受太嚴苛的條件。
說完和談的事情后,朱友貞怒氣不消,眾臣卻沒有將此事太放在心上。
這時敬翔站出來道:“陛下,當初言定的是徐州戰(zhàn)事結(jié)束后便遷都洛陽,不過前些日子陛下以晉軍南下,河北戰(zhàn)事吃緊為由,加以拒絕;如今河北的戰(zhàn)事也宣告結(jié)束,是不是該商議遷都之事了?”
“遷都?怎么又是遷都的提議?”朱友貞有些頭痛。
雖然當初經(jīng)過張漢杰、趙巖的勸說后,他對于遷都已經(jīng)不是那么反感了,但心中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要遷都;所以上次徐州之戰(zhàn)結(jié)束后,當敬翔等人提出遷都時,他就以河北戰(zhàn)事為理由加以拒絕。
但現(xiàn)在敬翔等人再次提出遷都,朱友貞卻沒什么合適理由了。
他雖然是天子,但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一言而決,許多事情也需要有足夠的理由才能去做。
此時面對眾臣提出的遷都之議,他就深感無奈,找不到什么合適的理由再去拒絕。
這時,李振也開口道:“陛下,其實相比于晉軍,臣更擔心吳軍。”
“嗯?怎么說?難道你覺得吳軍的威脅比晉軍還要大嗎?”朱友貞皺眉道。
“陛下,晉軍雖然將來還會南下,不過即便晉軍南下,咱們也還有河北之地可以抵擋;即便失去了河北,咱們也還有黃河天險,可以與敵軍隔河對峙。總還不至于讓開封暴露在敵軍兵峰之下。”
“不過吳軍若是北伐的話,情況就不怎么妙了。要知道徐州到開封,這中間只隔著宋州一地。若是吳軍攻克宋州,甚至不需要將其攻克,只需要將其包圍起來,然后大軍繞過宋州,就能突襲開封。”
“這……”朱友貞心中一驚,他還真沒有想過這一點,因為他潛意識里面還是將晉國當做首要敵人,而忽略了吳國的威脅,現(xiàn)在被提醒之后,這才意識到開封作為都城的確不怎么安全。
別的不說,吳軍北伐只要能擊敗宋州一線的梁軍守軍,就能迅速北上進攻都城;而一旦攻破都城開封,梁國就正式宣告滅亡了。
到時候其他地方各州在見到大勢已去后,吳國根本不需要派兵去討伐,只需要一紙詔令就能讓那些地區(qū)的勢力乖乖投降。
一想到這個后果,朱友貞不由得額頭冷汗直冒,再加上眾臣的勸導,最終他只好同意遷都洛陽。
不過在他的心中還是存在疑問,“遷都洛陽的話,倒是可以避免這個問題,不過這樣就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嗎?”
梁國的根本問題,還是遭到吳、晉兩國南北夾擊的問題,只要這個問題不解決,不管是遷都洛陽,還是與吳國和談,都只能暫時穩(wěn)住局勢,至于將來該怎么辦,那就不是現(xiàn)在所能討論的。
一想到自己所面臨的局勢竟是這么嚴峻,朱友貞心中頓時升起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
梁國乾化四年,晉天佑十一年,吳武義七年。
七月,梁國正式遷都洛陽。
與此同時,梁國與吳國之間的議和也迅速達成。
正如敬翔所預料的那樣,吳國一開始提出那么多嚴苛條件都是在漫天要價,等到晉軍撤退之后,雖然吳國又派兵嘗試進攻沂州,以炫耀軍威,向梁國施加壓力,不過最終吳國的“企圖”還是沒有得逞。
八月初,雙方議和成功,不過這次議和最終未能獲得書面上的正式文書,而只是一個口頭上的協(xié)定。
當然,在議定的條件里面,吳國也相應的做出了重大讓步,最終達成的條件對梁國來說僅僅是每年付出輕微的一點代價。
梁國一方對這樣的結(jié)果自然感到滿意,不過對于未能取得書面上的正式文書卻感到驚疑。
最終,為了安撫梁國,吳國一方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提議,由梁國一方的敬翔和吳國一方的功勛老臣高勖二人出面,以他們的私人名義為和約背書。
這樣的結(jié)果雖然還是不能讓人感到滿意,但總比之前空口白牙的口頭和約要好一些。
朱友貞又不可能接受以梁王的身份來和談,最終只能接受吳國的提議,讓敬翔和高勖兩人出面。
梁國一方不愿南北兩面受敵,而吳國一方則不愿現(xiàn)在就北伐,希望能借梁國之手來削弱晉國的實力。
在這種雙方都有共同期望的情況下,議和的事情很快就得到落實。
金陵城中,正式結(jié)束與梁國的戰(zhàn)爭后,進攻嶺南的戰(zhàn)爭也迅速展開。
在經(jīng)過幾個月時間的準備后,駐守湖南的呂師周率先領(lǐng)兵攻入嶺南,對發(fā)起進攻;而原本駐守兩浙的李承鼎暫時還沒有動兵,僅僅將大軍調(diào)動至韶州、汀州、漳州一線,以對劉龑施加壓力。
清海軍節(jié)度使劉龑當初在繼承其兄長的位置時,雖然答應過將來若事不可為就爽快的投降吳國,以保全家族;然而如今事到臨頭,他反而猶豫起來。
自他父親一輩在封州立足,到如今成為一番藩鎮(zhèn),這中間三十多年時間里,劉家一直都是嶺南最為顯赫的家族,是嶺南事實上的主人。
即便是還有葉廣略等割據(jù)勢力不服號令,但劉龑相信,若是沒有吳國勢力干涉的話,他最多只需要三年時間就能消滅那些勢力。
到時候劉家就能成為嶺南真正的主人,甚至開國立號,登基稱帝都有可能。
可惜現(xiàn)在這一切都成了泡影,隨著吳國這個龐然大物在南方崛起,兩浙、江西、福建、湖南、荊南等等,一系列的地方割據(jù)勢力先后被其消滅。
與那些已經(jīng)消亡或者已經(jīng)向吳國投降的勢力相比,嶺南的勢力實在算不得什么,更無法與吳國相抗衡。
劉龑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中原梁國能夠拖住吳國的步伐,但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奢望罷了。
今年四月的時候,吳王楊渥便派人發(fā)來詔令,要求劉龑入朝覲見,這其中的意思已經(jīng)極為明顯了。
雖然劉龑一直以各種理由拖延著,不過到了如今,他也無法繼續(xù)拖下去。
打?打不過;拖?吳國明顯已經(jīng)沒有耐心了。
劉龑雖然野心大,但他并不是看不清局勢的人,駐守在韶州、汀州等地的兩萬吳軍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動,顯然若是劉龑再不答應入朝,吳軍就真的要動手了。
不僅如此,據(jù)說金陵那邊也有兵力在調(diào)動,顯然吳軍若是真動手的話,必然會動用更多的軍隊,不會給劉龑任何機會。
七月底,在吳軍的軍威壓迫下,最終劉龑決定入朝覲見吳王,將嶺南徹底交付給吳國朝廷;同時下令麾下軍隊配合吳軍剿滅嶺南其他小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