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確定了要遷都,但遷都畢竟是件大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做成,有些必要的準備工作要先完成。
洛陽這座古都在此之前就是梁國的都城,各種宮殿房舍等都很齊全,不需要另外進行建設;而這次吳軍攻占洛陽時基本上沒有發(fā)生大的戰(zhàn)事,洛陽城墻和宮墻等都不必修繕。
不過遷都就意味著大量的利益牽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嚴可求、陳彥謙等人那樣以國事為主,更多的人關注的還是自己的利益。
別的不說,之前吳國的那些勛貴們都在金陵城中置辦了奢華的房產家當等,還有各種盤根錯節(jié)的人脈關系,這些在遷都之后都不能帶到洛陽去,所以遷都對這些人來說顯然是一次重大打擊。
此外,像金陵府尹等官員,他們之前雖然名義上是地方官,但因為靠近權利中樞的緣故,身份地位天然就比其他地方的刺史要高一等;現在遷都洛陽,他們的身份地位顯然會下降。
總之,遷都往往涉及到各種利益糾纏,想要將其捋順可沒那么容易。
好在如今的楊渥威望足夠深厚,在吳國國內目前沒有任何人能夠挑戰(zhàn)他,而且還有陳彥謙、嚴可求等重臣支持,所以遷都的決議才能貫徹下去。
此外,今年攻占洛陽之后,楊渥就處置了一大批梁國舊臣,貶官的貶官,流放的流放,甚至還有不少人人頭落地,這樣一來也算將洛陽原本的利益階層清理得差不多了。
而這次做出遷都的決議后,楊渥又下令從金陵、蘇州、常州、宣州等地遷移兩萬戶近十萬人口到洛陽來。
洛陽經過唐末戰(zhàn)亂之后,雖然是梁國的都城所在,但人口卻始終未能恢復到巔峰時期;而金陵等江南重鎮(zhèn)經過這二十多年的發(fā)展,人口早就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尤其是作為都城的金陵,人口更是多達五十多萬。
雖說目前來看江南的人口還比不上后世明清時期,但也足夠對外輸出人口了。
將這么多人口遷移到洛陽來,一個方面是為了恢復洛陽的繁榮,減輕江南人口壓力,另一個重要目的則是為了進一步促進南北融合,并為未來的都城建立“群眾基礎”。
畢竟對于洛陽人來說,崛起于江淮的吳國乃是外來人,不說受到抵制,但至少不會受到太多的歡迎;所以遷移一些“自己人”過來,也有利于加強對洛陽的控制。
除了遷移人口外,楊渥下的另一個命令就是將洛陽、陜州、虢州、孟州、懷州、衛(wèi)州合并為新的洛陽府,其行政地位與各省相當;而原本河南省管轄的地盤相應縮水不少,同時治所也遷移到開封。
定金陵為南京,將原本的直隸各州合并起來,新組建一個省,這便是江蘇省,以原本的金陵府尹為新的江蘇巡撫,其他官員也相應得到提升,這也算是對那些地方官的一種安撫。
不過淮南最初的都城江都府的地位卻是進一步降低,不僅失去了東都的地位,同時也恢復了原本的名字揚州府。
揚州雖然是楊行密時代淮南的治所所在,但這里的位置條件別說和洛陽相比,就是和金陵相比也差了太多,這一次失去東都的地位也就不奇怪了。
遷移人口的行動一直從八月持續(xù)到十一月才宣告結束,昔日有些沉寂的洛陽城隨著江南移民的到來迅速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在這三個月時間內,楊劉城的晉軍又發(fā)動了兩次夜襲,不過這兩次夜襲中,第一次晉軍取得了較小成果,攻破了六處營壘;而第二次的夜襲中吳軍警惕性比上次高得多,晉軍的夜襲行動不僅沒有取得任何成果,反而損失慘重,最終狼狽逃回城中。
到十一月底,吳軍再一次進行輪換,與上次的輪換一樣,撤下來的軍隊回去休整后,直接從南方抽調軍隊補充到東阿、平陰一線來。
除了楊劉這邊的動態(tài)外,另外還有一件重要事情發(fā)生,那就是圍城已經有一年多的鎮(zhèn)州終于在十月初被晉軍攻破。
早在九月底的時候,張?zhí)庤汕财涞軓執(zhí)幥蚵暑I七千軍隊出城襲擊晉軍大營,恰好當時的晉軍招討使李存進也派遣晉軍主力前往鎮(zhèn)州城下挑戰(zhàn),但問題是兩支軍隊在半途上并沒有相遇,而是相互錯過了;且不管是晉軍還是鎮(zhèn)州軍隊都不知道對方的安排。
這樣一來,當張?zhí)幥蚵暑I的鎮(zhèn)州軍隊抵達晉軍大營時,晉軍居然一點防備都沒有,而且大營內兵力空虛,局勢極為緊急。
李存進一面派人火速去調兵回援,一面親自帶領營內留守的幾百軍隊奮勇抵抗;以幾百人抵擋七千鎮(zhèn)州軍,即便是驍勇善戰(zhàn)的晉軍也吃不消。
好在晉軍中騎兵眾多,在接到李存進的命令后迅速回援,與營中的晉軍前后夾擊,將七千鎮(zhèn)州軍隊全部殲滅,但李存進本人也在激戰(zhàn)中戰(zhàn)死。
李存進的戰(zhàn)死乃是繼李嗣昭后第二個死在鎮(zhèn)州城下的晉國名將,若是再加上在鎮(zhèn)州兵敗后不久就羞愧而死的閻寶,晉軍在鎮(zhèn)州前后折損了三位大將,損失的兵力和錢糧輜重等更是不計其數。
如此慘重的損失也讓晉國上下對鎮(zhèn)州恨到了極點。
好在到了此時,隨著七千鎮(zhèn)州軍隊被全殲,鎮(zhèn)州也到了山窮水盡之時。
鎮(zhèn)州雖然是堅城,城中守軍眾多,且儲備的錢糧軍械充足,但再怎么充足也經不起長達一年多的圍城戰(zhàn)的消耗,到此時城中已然糧草斷絕,甚至張?zhí)庤沙龅倪@七千軍隊就是他的最后一搏。
如今這最后一搏宣告失敗,鎮(zhèn)州的希望也就徹底斷絕。
九月底,晉王李存勖下令以李存審為新的北面招討使,接管鎮(zhèn)州戰(zhàn)事。
十月初三,李存審率領大軍抵達鎮(zhèn)州城下。
這天午夜,鎮(zhèn)州城中將領李再豐充當晉軍內應,打開城門放晉軍入城,到天明時,鎮(zhèn)州落入晉國手中,張?zhí)庤值芗胰思捌潼h羽、幕僚等皆被擒送至魏州問斬。
至此,鎮(zhèn)州這個困擾了晉國一年多的硬骨頭終于被攻破,而晉軍也終于有了一絲余力去支援其他戰(zhàn)場。
十月底,五千晉軍援兵抵達河中府,與城中守軍里應外合,在河中府圍城了五個月的吳軍遭到大敗,折損將士六千余人,被迫退回關中。
這場勝利也算給最近屢戰(zhàn)不順的晉軍增添了不少信心,讓他們意識到吳軍也并非不可戰(zhàn)勝,而是與之前的梁軍、鎮(zhèn)州軍、契丹人等沒有兩樣,都是可以被擊敗的。
十一月,晉特進、河東監(jiān)軍使張承業(yè)在晉陽病逝,李存勖聽聞喪報后,心中悲痛,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同樣是在十一月,晉國另一位名將、大同節(jié)度使李存璋病逝。
這個消息對于晉國來說無疑又是一場風暴。
這十多年來晉軍之所以能戰(zhàn)無不勝,除了因為晉軍將士的確驍勇善戰(zhàn),以及晉王李存勖本人的杰出領導外,更重要的卻是因為晉軍有著周德威、李存審、李嗣昭、李存璋、李存進、李嗣源等一系列的百戰(zhàn)名將。
每一個王朝在其創(chuàng)業(yè)初興的時候,往往都會匯聚起一大批能征善戰(zhàn)的百戰(zhàn)名將,比如當年三國時期,不管是曹操、劉備,還是東吳孫權,他們的麾下都有著太多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演繹了一場又一場繁星璀璨的盛景。
但等到盛景落幕之后,接下來的往往就是一個人才凋零的低谷。
這一點放到如今這個時代也是一樣。
不管是曾經雄霸天下的梁王朱溫,還是崛起于南方的吳王楊行密,甚至是在蜀中割據一方的蜀王王建和岐王李茂貞,他們麾下都匯聚了一大批名將,晉王李克用的麾下同樣如此。
只不過當其他勢力的那些開國名將們都先后凋零時,晉國的開國名將們卻一直活躍在戰(zhàn)場上,所以晉軍才能戰(zhàn)無不勝。
當然,其他勢力在開國名將凋零之后也各有應對之法,比如岐國和蜀國,他們應對得不好,所以這兩國如今都只能偏安一方。
而梁國雖然在年輕將領里重新提拔了一大批將領,比如王彥章等,但這些將領的能力畢竟還是比不上晉國的周德威、李存審等,再加上其他各種原因,最終梁國也覆滅了。
至于吳國,因為楊渥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戰(zhàn)爭的長久性,所以在很早之前他就注重培養(yǎng)年輕將領;到現在,雖然那些開國老將們基本都不在了,但年輕一輩的將領已經能夠挑起大梁。
而如今,隨著時間流逝,晉軍也將面臨著老將離去帶來的嚴峻考驗。
周德威、李嗣昭、李存進先后戰(zhàn)死,李存璋病逝,李嗣源被吳軍圍困在鄆州城中難以脫身,剩下的唯有李存審這一位名將還在支撐著。
但不管是鄆州城中的李嗣源,還是率軍剛剛攻破鎮(zhèn)州的李存審,他們如今也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將了,又能為晉軍征戰(zhàn)幾年呢?
若是其他年輕將領不能迅速成長起來擔當起大任,可以預料晉軍將來必然會進入一個低迷時期,這將極大影響到與吳國的征戰(zhàn)大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