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劉業勳習慣的靠在書房的搖椅裡,今天又是農曆四月十一,一個很奇怪的日子,一個不知道爲什麼讓他一記就記了30年的日子。在每年的這個晚上,幽晚都會給他打電話,來告訴他,她有多恨他。他靜靜的聽著,靜靜的聽著,他知道她的恨,卻無法讓她停止。他虧欠了她30年,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孑然一身卻依舊給不了她任何不恨的理由。
恨!
如果也是一種強烈的感情,如果能夠讓她那麼深刻的記住自己,那麼是不是對他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桌案上的卷宗已看了大半,龐同德的案子在前幾天已經OVER。商業行賄、商業詐騙、破壞金融管理秩序、危害稅收徵管罪、侵犯財產罪、販賣婦女、違反商業合約林林種種二十幾條罪狀輕鬆的把龐同德送進了牢獄。可是接下來呢?
劉業勳揉了揉眉角,龐同德是這次於懷回國的主要目的,可是他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一個女人。而偏偏這個女人現在已不在人世。這個女人的逝去又恰巧是他推波助瀾的。於懷自花語死後就沒有走進過他身旁十步。就是龐同德結案時,他亦只是遠遠的旁聽。他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事,所以他排斥著與他的聯繫。可是他們難道這一世都如此相處嗎?
耿於懷是他看著長大的,對他有著不同尋常的感情,有時甚至可以用親如父子來形容。可是現在?劉業勳只能苦笑,他對他的怨恨只怕不比當時自己對父親的怨恨要少。而他亦如當年的父親對自己一般無奈。
正想著,桌案上的電話突然響了,清脆的聲響在夜晚總是有些刺耳。從搖椅上立起身子,劉業勳在桌案前的皮椅裡坐下,伸手取了話筒。
“劉業勳!”聽筒裡的聲音帶著異樣的興奮,模糊的劉業勳感覺今晚的幽晚心情好像很不錯。
“怎麼?在等我的電話?”聽筒裡是她輕浮的調笑聲,劉業勳不語,一如既往安靜的聽著。她從來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每年只是想傾訴而已。
“我今年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聽那個?”今年的她似乎有些不同,她不再一遍一遍的說自己有多恨他,而是願意和自己一問一答,這算不算是一個進步呢?恨了30年,她一直在他的身邊做著各種小動作:去年的這個時候,她讓他捲入了一起賄賂法院總檢查官的案子,直到今年年初,他纔算完全脫身;前年的這個時候,她用他的名義向銀行貸款3000萬,讓他莫名其妙背上鉅額債務;五年前的這個時候,她暗殺了“東靖盟”朱雀堂下的白執事;再早些年,她從醫院偷走了自己的兒子,害得才生產的妻子抑鬱成疾,終是在29歲就撒手人寰離他而去。
恨她嗎?
劉業勳從來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恨她的立場。要說辜負!要說對不起!從來都是自己。什麼叫自做孽不可活!
苦澀和無奈在這30年裡從沒有間斷過,只是漸漸沉澱了,卻也越積越厚,終成了要揹負一世的痛和悔恨。
“好、壞是對你而言,還是對我而言呢?”
聽筒那頭傳來一聲譏諷的冷笑,似乎不屑他的謹慎:“對你。”
“那壞的好了。”他很好奇她今年又捅了什麼簍子要自己去收拾。
“你最寶貝的‘東靖盟’朱雀,能不能活過今晚,就要看你什麼時候能趕到‘耿宅’了。”
幾乎是立刻的,劉業勳已丟下了電話,衝出了房門,幽晚從來不會開玩笑,從來都是說到做到,心在這一刻不容許自己再去考慮多餘的問題,是不是陷阱?會不會路上有埋伏?今年的她又留了什麼樣的後手?沒有時間了,一邊衝下樓,一邊大聲呼喊著身邊的執事去堂裡調人。耿於懷身邊現在沒有什麼人,刑離讓他派到了國外去執行任務,如果幽晚挑了這個時候對耿於懷下手,那麼耿於懷的確是相當的危險,而且以幽晚的個性,她能說出關係生死的事,那麼你最好相信。
背脊漸漸竄起了涼意,二十幾年前那個雨夜的回憶再次走近了自己。她抱走了他的兒子,讓他痛苦,今天她又對親如他子的於懷下了手。手指不自禁的有些輕顫。
來得及的!來得及的!
~他一定不會讓歷史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