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時鈴聲響起時，趙青潼終于放棄和空白的草稿本大眼對小眼這一傻逼活動，她一手直著下巴，表情做苦思冥想狀。
紀筱不慌不忙的把老師留下的作業抄在便簽本上，剛發的卷子仔仔細細的對折放在書包里，才發現趙青潼的反常。
紀筱本來不是多管閑事的性格，但是趙青潼的表情實在悲壯，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青潼，你怎么了？”
趙青潼空著的那只手有氣無力的朝她擺了擺，“別管我。”她聲音蔫蔫的。
紀筱乖巧的點點頭，把老師發下來的卷子遞給她，“這是今天的家庭作業，給你。”
趙青潼沒回答，順手接在手里。
剛從外面晃蕩到放學的徐程才回來，他徑直走向趙青潼的座位旁，食指彎曲扣扣她的桌面，“今晚上哪玩兒去？我給你訂場子。”
“我還有事，你和大牙去吧。”趙青潼撇嘴。
“你們一中的老師還挺硬核，直接一個電話打到袁超老爸那里，他剛轉過來就又招事，惹的他爸一個暴怒，直接過來把人帶走了。看來他得消停一陣子了。”
徐程見她興致不高，索性半蹲在趙青潼的課桌旁，把在老師辦發生的事告訴她。
“約上菲林怎么樣？我朋友在東城新開了一個pub，要不要帶你去看看。”徐程調起心思，想讓她開心。
“我都說了不去你煩不煩？”趙青潼聲音里染上不耐，抄起手里的卷子攥成一團仍在地上。
徐程還是笑意吟吟的。
“誰惹我們姑奶奶了？”
后排有幾個同學在竊竊私語，畢竟徐程的樣子太混，大家都不敢接近，現在他卻姿態極低的蹲在趙青潼身邊，自然引起注目也不奇怪。
“說了你也不懂。”趙青潼嘴里嘟囔兩句，下巴擱在書桌上，煩躁的前后搖著自己的椅子。
正在拉書包拉鏈的紀筱手一頓，余光里是趙青潼隨意丟在地上的卷子，皺皺巴巴的一團。
她抿了抿唇，第一次沒和趙青潼道別，背上書包靜靜的從教室后門離開了。
趙大小姐煩著呢。
本來以為能和鐘白一起演話劇是個讓兩人關系升溫的好機會，一開始她還興奮地不行，但是張平把策劃組織這種重要任務壓在她身上，趙青潼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向來是不在乎別人感受的，但是這次，卻突然猶豫了。
畢竟，這事代表的是整個高一九班，如果由于自己的策劃不當，導致其他同學的心血時間都付之東流，趙青潼也會充滿負罪感。
趙青潼平日里是個放肆慣了的，玩的鬧得小把戲倒是會的很多，但是腦子里根本沒看過幾本書，讓她組織話劇，這不就相當于讓瞎子過河盲人摸象嘛。
最氣的還是一直黏在鐘白身邊的馬薇薇。
一會兒提議演個莎士比亞，一會兒提議演個雷雨，還主動和鐘白提出要和他一起編劇本，好在鐘白還是像往常一樣面無表情沒回應，馬薇薇興致勃勃的說了幾次，一直熱臉貼著冷屁股就沒再提起過。
趙青潼不屑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讀了幾本書了不起啊。
還雷雨，她來播天氣預報好不好。
氣話歸氣話，畢竟已經約了鐘白一起討論，她也不能太沒面子了去。趙青潼便拿出張叔給她準備的、從開學到現在都沒有翻開過的筆記本，端端正正的擺在面前，絞盡腦汁的想編出一個主題。
一節生物課過去了，一節數學課過去了，她一個想法都沒有，人倒是越來越燥了。
后排細細索索的聲音實在太吵，鐘白皺眉，想刻意忽視卻在聽見趙青潼略顯郁悶的語氣時完全破功。他拎起雙肩背包的一邊背帶掛在背上，回頭漫不經心的對著趙青潼說了一句，“走不走？”
他語氣硬邦邦的，如果要是仔細聽還能聽出一絲別扭。
像是被注射了腎上腺素，趙青潼本來沉悶的眼底突然有什么東西晶晶亮起來，她盯著鐘白略顯冷淡的臉，一雙狐貍眼又彎成了月牙。
鐘白稍稍避開她火熱的注視，見她沒反應，抬起腳沒有絲毫猶豫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我。”趙青潼把背包從書桌的抽屜里飛快的抽出來，拎在手里推開椅子跟上鐘白的腳步，連句再見也沒同徐程講。
被她猛然推開的椅子腿磕在徐程的膝蓋上，他像是絲毫沒有感覺，一動不動的看著門口趙青潼跟在鐘白后面亦步亦趨的身影，攥緊了拳。
“你等等我呀。”鐘白個子高，正常的走一步趙青潼要邁兩步才跟的上，何況他刻意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鐘白稍稍側頭看了她一眼，趙青潼風風火火的向他走來，嘴角揚起的弧度幾乎等于四十五度，高高扎起的馬尾一搖一擺，生動而鮮活的像是她身后的一切背景都靜止。鐘白的瞳孔狠狠一縮，干脆停下來等她。
“我們去哪啊？”見鐘白停下來等她，趙青潼眉眼攢著笑，最后兩步跳到鐘白身旁，用胳膊肘撞撞鐘白的手臂。
她的皮膚潔白又光滑，手腕上系著一條紅繩，掛著一顆天青色的不知道什么材質的珠子，看在鐘白眼里，比此時正在西下的夕陽還刺眼。
她好像對于肢體接觸什么的毫不避諱，無論是那天在酒吧她攬著阿林的肩膀安慰受了驚的小孩子，還是拉練那次她沒羞沒臊的勾上自己的脖頸。
“想什么呢？”趙青潼見他沒反應，不知道這冰山又哪根筋不對，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去圖書館吧。”
鐘白對上趙青潼的探究的眼睛，神色未變，一如往常般冷淡又平靜。
他的眼神好像有威懾力般，趙青潼本來還想再鬧鬧他，卻一時之間失去了言語，只能乖乖點頭。
這種感覺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被抓住小辮子的小學生，也像是狐假虎威時遇到正主的小狐貍。
曾經在為明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頭頭，現在居然沒出息到這種地步，趙青潼心里暗自懊惱，但是一看到鐘白淡琥珀色的瞳孔注視著自己她也只能繳械投降。
趙青潼想起之前談菲林追星那陣，一提起她喜歡的那些韓國明星她就滿臉興奮，滔滔不絕，十足的花癡模樣。
難道自己也有花癡屬性？
趙青潼想。
她抬頭看向和她并肩走在一起的鐘白，就連這種角度他的側顏還是帥氣的一塌糊涂，洗衣粉味混著獨有的少年氣息讓趙青潼迷戀的不得了。
最后得出結論，她不是花癡，而鐘白也不是那些潮流明星。
他是她心里最閃亮也唯一閃亮的那顆星星。
-------
大牙接到徐程電話時，正在他爸的書房里面壁思過。被他爸口若懸河的教訓了兩個小時，他的頭都一個漲成兩個大，趁著他爸出去接電話的功夫，他才好不容易能喘上一口氣。
他回頭朝著書房外面看了看，談話聲似乎越來越遠，他小心翼翼的接起徐程的電話，鬼鬼祟祟的開口，“風緊，快講。”
徐程沒心思和他插科打諢，聲音低低的直入主題，“你有青潼同桌的電話嗎？”
“你說紀筱？”大牙疑惑。
“嗯，就是那個什么小。”徐程不想和他廢話。
大牙是個交際達人，剛轉學的第一天就已經和周圍人混了個面熟，微信什么的自然也都要到了手。
“你找她有啥事？”大牙絞盡腦汁還是沒想到這兩人之間能有什么聯系。
“你別管。”徐程在電話那端，盯著從教室地上撿起的被趙青潼揉成一團的數學卷子，皺起了眉，語氣也冷冰冰的。
大牙委屈，“這么兇，我不告訴你。”
他被自家老子狠狠罵了一通，心里也藏著氣。
“問數學題。”電話那端先是靜默了一會，之后便響起徐程從牙縫里擠出的幾個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牙幾乎要笑斷了氣。
“成，馬上給你發過去。”
徐程把大牙發過來的微信號碼復制粘貼，隨意一點，一個好友申請就發了過去。
過了大約五分鐘，還沒得到回應。
徐程脾氣有些燥，向來沒有耐心，又發送了兩遍。
紀筱看著接二連三發過來的好友申請，一臉困惑。她沒什么朋友，好友人數加起來不到二十個，還包括了自己的家人，平常除了和媽媽聯系，她幾乎不用微信，現在卻收到一個陌生人的好友請求，還連續幾次。
紀筱沒有直接同意，只回復了一個問號。
那人的頭像是個黑色的骷髏，看起來倒是怪嚇人的。
徐程又等了五分鐘，這次等來的不是驗證通過，而是一個標點符號。
這小姑娘怎么這么麻煩，徐程耐心告罄，簡潔明了的回復，“快點通過！！”還加了兩個感嘆號。
【你是哪位，我認識嗎？】
紀筱的防備心頗重，畢竟這人奇奇怪怪的。
徐程這才想到自己還沒有自報家門，【我是你同學，上課坐在你后面那個。】
看著他的回復，紀筱皺起眉頭。
那個名叫“大牙”的同學今天剛剛成為自己的第十七個好友，怎么又來一個。她想了想，又結合那個頭像，還是點了通過。
卻沒想到語音通話的鈴聲卻響起來。
紀筱手一抖，不小心接通。
“你好，我是徐程。”徐程對著電話那端說。
“你，你好。”她性子靦腆，很少和別人打電話，一緊張說話就會有點磕磕巴巴。
“你在哪？”
“我，我剛剛走到學校門口。”
“門口咖啡廳找個位置等我，我馬上到。”
掛掉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紀筱仍舊滿頭霧水，但還是乖乖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