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上, 好多同學都失去了學習的心思,不住的看向窗外。
這場初雪從下午一直持續到晚上,操場的草地上早就鋪滿了厚厚一層。
大家翹首期盼著下課鈴響, 出去玩雪, 下課鈴響, 還沒等張平開口, 后排的男孩子早就沖了出去。
今天操場上活動的同學尤其多, 在袁超的攛掇下,趙青潼和紀筱也下了樓,站在有遮擋的跑道上, 看著他們打雪仗。
不知道是誰從后面扔來一個雪球,打到趙青潼肩上。
“草?!彼粐樍艘惶? 脫口而出一句臟話, 回頭看向始作俑者。
是個不認識的男生, 他又團了一個,還想扔向趙青潼的方向。
袁超動作敏捷的從地上抓起一大捧雪, 鋪天蓋地的灑在那男生的頭上。
冰冰涼涼的雪花順著校服領子接觸裸露的皮膚,這滋味并不好受,那男生見勢不妙,便召集了班級的其他幾個人,“九班的在這邊?!?
和袁超一起下來的同學也逐漸圍過來, 事態便逐漸發展成以班級為單位的打雪仗。
對面班級的人數越來越多, 袁超便放了宋楊回班級通風報信, 同學們的集體榮譽感都被激發, 還留在班級的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到操場, 開始肆意的玩起雪來。
趙青潼和袁超帶頭,下手又快又狠, 把對面打的節節敗退,不住求饒。
趙青潼的臉被凍的紅彤彤的,但是卻掛著燦爛的笑意,睫毛上沾著的雪花融化成水,晶晶亮亮的極為動人。
紀筱沒動手,站在旁邊為他們加油,卻被對面班級發現空擋,集體圍攻。
她個子小小的,身量單薄,一個大雪球朝著臉招呼過來,紀筱嚇了一跳,腳底一滑摔在雪面上。
滑稽的神態引得對面的幾個男生哈哈大笑,雪面很厚,冬天穿的又多,摔一下并沒有什么痛感,但是被同齡的男孩子嘲笑,一向靦腆的她臉面上有些掛不住。
“我草,小磕巴也是你們能欺負的。”袁超看到這邊的情況,頓時怒火中燒,平常紀筱在班里有他和趙青潼護著,那里受過這樣的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趙青潼已經抄著手里的雪球沖了過去。
雪地上的一番混戰簡直慘不忍睹,不知道誰踩掉了誰的鞋,又不知道哪邊雪進了眼睛大驚小怪的跳腳。
饒是趙青潼這樣身經百戰的打架大佬,也架不住結了薄冰的地面和混亂的人海戰術。
不知道誰推了她一把,趙青潼腳上絆了一下,摔在雪地里站不起來。
還未等她用手撐地,胳膊就被一只大掌緊緊抓住,稍稍用力把她從雪地里拉了起來。
“謝了?!壁w青潼草草的用手打掉身上沾的雪,看袁超那邊戰況正焦灼,匆忙的道了聲謝,便要抬腳跑過去支援。
拉住她胳膊的手卻并未松開。
趙青潼皺了皺眉,不耐煩的回頭,看到來人是誰卻一下子愣住。
她剛剛摔在雪地里的姿勢著實凄慘,頭上肩上都沾滿了雪,鐘白伸手替她拍掉肩膀上的雪花,動作不大,輕柔中帶著力量。
鐘白個子很高,兩人的距離又近,趙青潼抬頭只能看到他凸出的喉結,鼻尖充斥著他身上的凜冽味道。
他....
趙青潼罕見的失了言語。
手里被塞進什么毛茸茸的東西,趙青潼正想低頭看看是什么,耳邊的溫度卻突然升高,鐘白的話帶著濕潤的氣息進入她的耳膜。
“小心點?!?
說完他便放開手,竟然也隨著九班的同學加入打雪仗的大軍。
趙青潼呆呆的低頭看向手心,深藍色的棉質手套,很大,還帶著他留下的皮膚溫度。
冰天雪地里,趙青潼只覺得手中的物件竟滾燙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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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筱從抽屜里拿出紙巾,把外套上殘留的雪仔細擦掉,又把帽子圍巾展開,放在座位旁邊的暖氣上。
“青潼,這是你的嗎?”
見趙青潼的桌子上擺著一副手套,因為沾了雪濕漉漉的,紀筱也一并拿過去,順口問了一句。
趙青潼手里拿著接了滿杯的熱水,瞟了一眼那副手套,心里竟是說不出的煩躁。
“嗯?!彼龖?。
然后就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趙青潼和紀筱小口的喝著熱水,冰涼的手指和臉頰總算漸漸緩解過來。
面前鐘白的座位仍舊空著,放在桌上的禮物也沒有動過的痕跡,物理全國賽就在月末,鐘白最近的空閑時間都被物理老師抓去練習,所以自習課幾乎都不在教室。
那說明,剛剛他下去只為了給自己送一雙手套?
想到這個理由,趙青潼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們之間已經沒了可能,這是上一次鐘白親口告訴她的話。
這一個月趙青潼想了很多。失眠的每個夜晚,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她纏著鐘白的那些時刻。
那時候她還真是沒皮沒臉極了,無論鐘白愿不愿意,只要跟在他身后,能吸引到鐘白的注意她心里便是開心和滿足的。
被狠狠拒絕后,趙青潼也曾經想過回去找他。
但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想起那天鐘白決絕的話心里的痛仍舊清晰如昨。
從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東西,都是觸手可得,唯有鐘白,是她的求而不得。
趙青潼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但是這次,她卻猶豫了。
畢竟只有一個人在努力,在爭取的愛情,也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剛剛...
趙青潼低低的喟嘆一聲,一直以來,她都裝作對鐘白視而不見,可是只要他稍稍的走進一步,趙青潼的心跳還不能抑制的加快。
他總能輕而易舉的撩撥她的心。
她的思緒飄蕩,想起有一天放學,紀筱和她走在路上。
遲鈍如紀筱,也看出她和鐘白之間的問題。
紀筱小心翼翼的問她真的放棄鐘白了嗎?
趙青潼猶豫了。
還記得在教養所第一次見到鐘白,陽光透過鐵欄桿傾瀉到房間,他的身影斜斜的打在地上,表情寡淡且冷漠,似乎整個人都在發著光,撞進趙青潼的心。
鐘白是她第一個心動的人啊。
少女懵懂的愛戀初始,怎么能輕易放棄,但是受傷的感覺,透骨的冷意,讓向來莽撞的她漸漸冷靜,被喜歡的人傷害,那是和與父親吵架完全不同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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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似乎是表白的好時節,學校門口的大都是男孩女孩兩人一起,女孩子手里捧著禮物盒,臉上還帶著羞怯的笑意。
路燈昏黃,大雪還沒聽,在燈光下翻飛出華麗的弧線,趙青潼把臉埋在圍巾里,深吸一口氣,然后抬頭緩緩吐氣,看著一串白霧漸漸變的透明,她咯咯的笑起來。
張叔剛剛已經打過電話,有時耽擱了出門,讓她在校門口等一等,為了躲開放學的人潮,趙青潼刻意走的晚了些,挑了個僻靜的角落站好,卻沒想到還是有很多放了學也不愿分開的小情侶在戀戀不舍。
旁邊的一對兒穿著高三的校服,旁若無人的接吻,趙青潼輕笑,禮貌的避開目光,從口袋里抽出手機,隨意戳著。
幾個未讀短信和兩通未接電話,都是朋友組的圣誕party,讓她過去玩一玩。
還有兩通徐程的電話。
他爺爺前段時間身體不好,徐程自小和爺爺長大,留在醫院照顧,最近幾天都沒來學校。
趙青潼順著未接來電回撥,機械的嘟嘟聲響了許久,無人接聽。
那幾個短信她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并沒有回復的欲望。
正當她想抬頭看看剛剛的那對兒情侶走了沒有的時候,周圍昏黃的光線突然暗下來,有人罩在她身前。
“這兒有人。”她不耐煩的說道,以為是同樣找偏僻位置親熱的小情侶,卻在聞見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時嚇得屏住呼吸。
趙青潼定了定心神,抬起頭,對上鐘白琥珀色的眸子。
他雙手撐在她身側,趙青潼隱在他修長的影子里,看見他眼底蘊著的溫情,趙青潼亂了呼吸。
一對情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趙青潼低下頭,幾乎埋首在他的胸膛。
鐘白的聲音啞啞的,“這有人。”
然后便是那對兒情侶連聲的對不起。
“你干嘛。”等腳步聲漸漸消散,趙青潼伸手試圖推開鐘白,他卻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微微用力,將趙青潼整個人提起來,靠在她背后的樹上。
兩人的目光平視,趙青潼避無可避,她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臉上的不安和無措完全暴露在鐘白眼前。
鐘白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終于轟然瓦解。
他閉上眼睛,側頭蓋上趙青潼的唇,鼻尖蹭到她冰涼的臉頰。
她的嘴唇軟的像一顆棉花糖,少女身上獨有的馨香充斥在鐘白鼻尖,他懲罰式的輕輕咬了咬趙青潼的唇瓣。
“閉眼。”
他在她的唇上呢喃道。
也只有她會在這樣的時刻還心不在焉。
趙青潼的臉被轟的點燃,頭暈暈沉沉的,迷蒙間覺得原來古人說的紅顏禍水居然是這么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