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的一番說的頗為通透，然后表情語調一變，竟真的是擺出多年老友再次相聚時神情。這樣的變化令的唐慕心頭一驚，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秦旭。在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回到老朋友的聚會，似乎煙蘿等人就坐在身邊談笑風生一般。

不過，錯覺也只是剎那而已，很快唐慕就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眼前究竟坐了些什么人。他看到秦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和很久以前一樣的表情。他看到秦旭臉上的表情很認真，原本只是想確認秦旭的身份之后就離開，結果還是坐在那里，緩緩了說了這些年的一些事情。

秦旭聽的很認真，一絲不茍，就好像小學生聽課一般。等的唐慕將所有事情說完之后，秦旭沉默一陣之后，才呼出了一口氣，像是消化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一般。唐慕并沒有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尤其是齊彥沖出封印之后開始的事情。至于唐慕為什么叛變這事，更是完全沒有說。秦旭也不在意唐慕對一些事情的隱瞞，他只是抿了一口茶，不做置評。

扭頭看向龍飛云，秦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過那道光芒很是隱晦，所以沒有人發現。用一種頗為值得玩味的眼神看了龍飛云一會后，秦旭這才開口道：“那么你呢，飛云，或者說空狐，你打算怎么做？”他一口就道出了龍飛云的另外一個名字，好似是事先知道的一般。

龍飛云臉上卻是浮現驚駭之色的，在此之前他行事可謂是極其小心，根本就沒有表露出自己得到傳承，更沒有提到自己的另外一個名字。唯一的一次就是在蕭若面前，但是那時候整個環境只有他跟蕭若兩人，就連監視儀器也沒有一個的。為什么秦旭會知道空狐這個名字的。

“你在想我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嗎？”秦旭淡淡笑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淡淡的一句話，卻是讓龍飛云心頭一涼。

錯愕的看著秦旭，龍飛云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面對秦旭。如果身份沒有被揭開，那么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就算面對一塵也不會有什么不安的感覺。可是被揭開之后就有種頗為奇異的感覺，令的他有些羞愧，但是沒有憤怒。

“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秦旭緩緩提醒龍飛云，從出現到現在他說話的語調都是淡淡的，并沒有太多的波瀾。

龍飛云卻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秦旭的問題。說實在的，秦旭的問題并不難回答，但是龍飛云卻真的沒有辦法回答。別看當日龍飛云離開的時候那么堅決，在蕭若面前也表現的頗為像是五佬的一名手下，可是從感情層面上來說他并不愿意和一塵等人撕破臉皮，就他自己的感覺來講，他總歸還是期望著在自己感到疲倦的時候能夠回來這里。可一旦回答了秦旭的問題，那就無疑將自己推到了對立面上，以后再想回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見龍飛云陷入到沉默之中，秦旭也不急，緩緩抿了一口茶后，等待著龍飛云的回答。

說來，從秦旭出現之后，一塵就一句話也沒有說過，而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喝著茶。此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秦旭問題的龍飛云將目光投向一塵，眼中帶著一點點期許之色，似乎是在盼望著一塵能夠開口說上一兩句話一般。龍飛云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有點奢侈，但是他也只能向一塵求助了。

一塵輕輕的搖了搖頭，好似沒有要替龍飛云說話的意思。他這個舉動令的龍飛云心頭驀地一沉，剛剛升騰而起的一點點期望也在瞬間潰散而開。

就在龍飛云期望碎裂的時候，一塵卻是開口了。

“只要你還認我這個師叔就行了。”一塵這話說的頗為奇怪，但落在龍飛云耳中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原本有些空落落的心呼的一下就被填滿了，龍飛云竟是有些不爭氣的感覺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自從得到傳承，完整的融合了空狐的記憶之后，他的性格就發生了轉變，但他終究還是以龍飛云的身份成長起來的，那么多年的經歷不可能說忘就忘，更不可能將那些感情完全拋棄。這時候一塵說了這么一句話，讓龍飛云明白這個地方從來就不曾因為他的改變而舍棄他。

原本還有些模糊的心突然之間變得通透起來，龍飛云在一剎那間就看清了許多事情，對于秦旭的問題也已經有了答案，但是他還是沒有回答。

龍飛云身上的細微變化自然不可能躲過秦旭的目光。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就算龍飛云不回答自己的問題，秦旭也已經知道了答案，臉上淡淡的笑容變得微妙起來。和龍飛云對視了一眼之后，秦旭就沒有再要對方回答問題的意思，而是轉而看向蘇青和燕澤兩人。除了一開始和這兩人打過招呼之后，秦旭就一直沒有和他們說話，這次將目光移到這兩人身上，立即令的兩人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緊張。

蘇青倒是沒有想到這么快就輪到他們兩個回答問題了。他還以為秦旭和唐慕之間有很多糾葛的，結果卻是被秦旭三言兩語的帶過了。正想著該怎么應對對方的提問的時候，秦旭卻是先開口了。

“上次我讓你帶的話不知道你是否帶回去了？”秦旭一來就提起了上次警告的事情。這并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所以也不用再說一遍，只不過他想蘇青和燕澤兩人既然遇到了唐慕，那么就有可能是已經見過五佬的了。

這個問題令的蘇青和燕澤兩人一愣，臉上神情竟是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去找五佬，而是直接遇上了唐慕。說實在的，讓他們去找五佬，他們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找。這一番心理活動，雖然沒有令的兩人臉上神情發生變化。

可是秦旭就好似能夠看透人心一般，臉上微妙的笑容一收，變成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五佬還沒有降臨嗎？”

這話出口不止讓蘇青和燕澤兩人一驚，就連一直都面不改色的唐慕此時也是臉色一變，用一種頗為怪異的目光看向秦旭，想知道他這個從何而來。

早就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秦旭臉上神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仍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這不是什么太過難猜的事情吧。如果五佬降臨，你大概就不會來見我了。”話說的簡單，但是又有誰敢這么肯定呢，萬一五佬早就降臨，并且一直都在暗中行事的話，想來也是難以發現他們的行蹤的吧。

“看樣子，你們沒有辦法將話帶給五佬呢。”秦旭搖搖頭，似乎有些失望，“嗯，就算五佬知道這事，大概也是不會管的吧。以他們的性格來看除非這事直接威脅到了他們的計劃，否則他們不會出手的。”

外族的敵人未必會對五佬的計劃產生什么阻礙，但是一定會影響到秦旭等人。畢竟那些人都是以獵殺他們這些能力者，然后吞噬血肉為主要目的的，順帶著還有一股仇恨，積年已久的仇恨。秦旭可不像一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這家伙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種茶和做點心之外，就是看書，各種各樣的典籍，所以對于一些隱秘之事自然也是有所涉獵的。

在確定外族敵人已經來到地球之后，他就一直在做準備，奈何無名那些家伙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完全不見蹤影。這也是因為無名等人一直沒有采取行動的關系，否則又怎么可能不暴露行蹤呢。不過秦旭剛查到一點眉目的時候，唐慕等人就來了。一下子，又要面對五佬等人帶來的麻煩。對于同族相殘之事，秦旭頗為反感，為了能夠阻止這事的發生，他只能讓蘇青等人帶話回去。結果就是五佬還沒有降臨，根本無法讓五佬知道外族敵人的事情。

臉上神情沒有變化，心頭卻是一陣心思翻動。秦旭將所有事情理了一遍之后，就再次將目光投向唐慕，現在大概只有這個家伙知道五佬在哪里了吧。不然唐慕根本就不可能投入到五佬的陣營之中。

“你說的敵人是怎么回事？”唐慕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聽到秦旭如此說之后，也就明白秦旭在想些什么，所以很自然就開口問道。

“你會不知道嗎？”秦旭扭頭看向唐慕，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并沒有消失。這讓他看起來變得有些不正經，但是熟悉秦旭的人都知道事實上并非如此。

“你已經見過那些人？”唐慕相信秦旭不是那種空穴來風的人，因為沒這個必要。要說這世上還有什么人，唐慕無法看透的話，那么秦旭無疑就是一個。唐慕非常確定就算是面對五佬，秦旭也不會有任何的畏懼，這家伙好似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一般，與其說他勇敢，不如說是神經太過大條。

秦旭倒是沒想到唐慕會有如此表現，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收，露出淡淡的笑容道：“還沒有，不過我已經找到他們了。”

“在哪？”

“聯盟。”

“怎么會在那個地方？”在地球廝混也有些時日了，所以對于地球上的勢力劃分，唐慕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更何況他之前一直都在聯盟那邊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聯盟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里才是最好的藏身所在。”秦旭笑著，“魚龍混雜，就算想找，你也不知道該找誰好，而且他們還可以隨時舍棄肉身，奪去別人的身體。”

“你確定？”

“我沒必要騙你。當然信不信是你的事。”秦旭明白自己根本無法拿出證據，此時就算是易天站在這里對唐慕說這話也一樣沒有任何的證據可言。因為無名等人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在這里。

“怎么樣才能找到他們？”對于無名這樣的敵人，唐慕覺得還是早點解決的好，面對以后造成什么巨大的災難。

“如果能找到的話，我根本就不會提醒你們。”秦旭沒有絲毫要隱瞞的意思，他的確沒辦法追蹤到無名等人，頂多也就是根據自己搜集到的情報推斷出無名等人在哪里。如果他知道易天早就和無名等人有過接觸，怕就不會如此淡定的坐在這里了。

聽到秦旭如此說，唐慕臉上不由的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并不是對秦旭能力的失望，而是對沒辦法掌握到敵人行蹤感到失望。他可不想蘇青等人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會像五佬那樣對可能威脅到自己的敵人視而不見。他要將所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敵人全都鏟除才行。

心中有了定計，唐慕就有些坐不住了，因為他的手下還在聯盟邊界附近，一旦暴露了行蹤的話，很可能就會被那些嗜血的外族敵人給吞噬掉的。那些家伙可不會跟你將什么仁義道德，飽餐一頓之后再說。

“要走了嗎？”秦旭看向唐慕，已經猜到對方此時的心思。他也知道唐慕的性格，所以才會這么問。

唐慕點點頭，心情突然變得有些沉重。他明白這次和秦旭見面不僅僅是來確定對方的身份，還有打聽消息的，更多的是一種聲明，就好似唐慕在宣布他歸入五佬麾下，從此和你秦旭是敵人那般的聲明。

緩緩站了起來，唐慕手中仍舊拿著杯茶，沉重的心情令的他臉上表情有些嚴肅。他看著同樣緩緩站起來身來的秦旭，嚴肅的臉上浮現了一抹笑容，一抹頗為怪異的笑容。

“今天就以茶代酒。”唐慕將拿杯的手往前一送，“此茶飲盡，你我同族之情、朋友之誼就此決斷。”他這話出口竟是將自己完全推到了秦旭的對立面。

“還是如此性格啊。”秦旭頗為無奈的笑了一笑，同樣將杯往前一送，和唐慕碰了一下杯，“今日之后，你若落入我手中，我可饒你三次不死。”他倒是沒有說大話，但是這話落在旁人耳中卻是頗為奇怪的。他非常清楚唐慕的性格，這家伙一旦決定了要做什么事，就會一條道走到黑，不管怎樣都不會回頭。而唐慕現在的舉動就是最好的詮釋，為了能夠讓唐慕安心一些，秦旭也是說出了這樣的話。

“今日你踏出我的虛境，來日，我等將永世為敵，你要做好這樣的覺悟。”秦旭笑著說出這番話，身上氣息沒有任何的涌動，卻是讓旁人有種殺氣襲來的感覺。

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唐慕就將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砸個粉碎，跟著就是轉身，用力的說了聲“走”，便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蘇青等人急忙跟了上去，盡管剛才的變化頗為奇怪，可是他們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就看著唐慕和秦旭兩人從原本頗為融洽的關系一下子變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這一幕竟是給了蘇青等人一種頗為荒誕的感覺。

心中疑惑萬千，蘇青等人腳步卻是絲毫不慢，就這么跟在唐慕身后。龍飛云起身離去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眼一塵，卻是看到一塵正在對著自己擺手。一塵如此的舉動，令的龍飛云原本頗為不安的心也是稍稍安定了些，然后就頭也不回的跟著唐慕離開了。

說也奇怪，原本進來的時候還要一塵帶路，經過各種小路。可是出來的時候卻是頗為簡單。在他們踏出籬笆門的時候，眼前景物驟然一變，唐慕等人竟是出現在原本上山的路上，背后就是他們之前跨過的那個牌樓。

一塵就站在牌樓下看著唐慕等人。

沒有回頭，唐慕徑直帶著一行人下了山，然后騰身就朝著手下藏身的方向飛襲而去。

眼看著唐慕等人遠去，一塵這才回頭對一旁的秦旭道：“有必要把關系弄成這樣嗎？”他極是不明白剛才秦旭為什么要順著唐慕的話把關系弄成這樣。

“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就算你不這么做，在他說出那話的時候，也就沒有可以選擇的余地了。”秦旭淡淡笑著，作為唐慕的老朋友，對于唐慕這人他實在是太過了解了。

“他會相信你的話嗎？”一塵有些擔憂，畢竟這事頗有點空穴來風的味道，唐慕未必有相信的理由。

“他會信的。”秦旭很是篤定的說出這么一句話，“但是前路如何卻是頗為渺茫。”莫名的說了句感嘆，他就轉身進了牌樓，回到了那個簡陋的院子里。

至于一塵則是又望了一眼唐慕等人消失的地方，這才回神進了牌樓。這一次分道揚鑣卻是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

回到院子的時候，一塵看到秦旭正在對空獨飲，神情有種說不出的落寞感覺。驀地，他才發覺即便是裝出了頗為不在意的模樣，也順應了唐慕的意思，可是秦旭自己卻并不是愿意這樣做的，這人終究是一個過于擅長判斷情況，從而做出一些違心的舉動來的。想及此，一塵竟是有些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