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猛吸了幾口煙,他坐直了身子,繼續回憶他的愛情。我們都沒有打斷他,因爲我們都知道,他會講起杜遲,那麼他也會告訴我們杜遲最近的情況。
我們要做的事情只是等待,雖然等待是人生中最爲痛苦的事情之一。
“起初我跟妮妮在一起,純粹是想找個人來填補空缺的心,我們一般只在酒吧見面,見面的內容無外乎就是喝酒。但是我沒想到妮妮那麼能喝,她就是千杯不醉那種人,我每次都敗在她手下,到後來,她就不準我喝酒了。但是我就是賤,她越不讓我喝,我越要喝。有一天,我忽然就脾氣來了,我說,你憑什麼不讓我喝酒。她看著我,嘴裡叼一根菸,我承認那個樣子的她很像杜遲,她說我他媽的是你女朋友,我能不管嗎?那一刻,她霸道極了,跟我記憶裡杜遲的樣子一模一樣,於是我趕緊點頭說,行,你必須管我,因爲你是我女朋友。後來,我經常拿這件事跟她開玩笑,我說你有時候跟我前女友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就笑,笑著笑著就哭了。我不知道女生爲什麼這麼小氣,我都說了是前女友了,她還在我面前哭得死去活來的。她讓我發誓不要再想杜遲了,我想發誓就發誓吧,我想了你又不知道。所以到後來,我想起杜遲也從未跟她說過,我不敢,我也不想。
“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妮妮,而杜遲只是作爲我回憶裡一個重要的印記,有時候我可能想不起來某件事了,但是我卻可以清楚地說出與杜遲有關的一切。我想,這大抵是杜遲一開始跟我談戀愛時就在我心裡下了蠱吧,那樣,我永遠也都忘不掉她。但是大多數時候我沒想起她,快2個月了吧,我一次都沒想起她,所以,她就出現在了我身邊。
“她跟我打電話說在來涼坪的路上的時候,我和妮妮正在打檯球,我站到一邊接電話,聽到是杜遲的聲音,手就當即一抖,差點將手機滑到了地上。我跟妮妮說要去幫一個兄弟看生意,便匆匆下了樓,妮妮相信我,她從來不會質疑我的話是真是假。我在車站接到了杜遲,她一臉的狼狽,神色慌張,我以爲她被人追殺,可問她卻什麼都不說,跟戀愛的時候一個樣,我看著也著急。我陪著她去吃了飯,然後給她開了個賓館,她說困了想睡覺,我就只好走開讓她睡覺。回到檯球室,我也一直心神不寧的,打檯球差點捅到了自己,跟妮妮說話也總是出錯。
“杜遲在這裡住了兩天,一直待在賓館的房間裡,抽很多的煙,直接拿起啤酒瓶往嘴裡灌酒。我知道她一定有什麼事,但她不想說,我也就不問。只是偷偷過來陪著她。電視裡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節目,聲音開得很大。她後來伏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哭泣,哭累了就靠著我肩膀睡過去。我一點都不敢動,有時候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兩天之後,她忽然跟我說要回洛城,我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去,她說不要。我便將她送到了車站。”
“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黑子起身走出房間
,檯球室裡人聲嘈雜,他跑到外面的冰櫃裡拿了幾瓶冰鎮的飲料,遞給我們。“先喝點水吧,我再打她電話試試。”
黑子走到角落去,掏出手機摁了一串數字,很久之後,電話仍舊沒人接。他走過來,表情有些無奈:“還是沒開機,要不我同你們一起去洛城找找吧?”
“不用了,你這樣走了,妮妮也會懷疑的。”顧青空站起來,然後她轉頭看向我:“那看來我們還得先回去,說不定她已經回學校了。”
06
在離開樑坪回洛城之前,黑子請我們到一家火鍋店吃飯,本來我們是準備立即起身回洛城的。但是黑子的熱情高漲,說來了就要把我們招待好,不能在路上餓肚子。他揮舞著雙臂,儼然一副黑社會老大的樣子:“別看我老周學習不行,但是待人處事還是知道的!”
那個火鍋店的老闆跟黑子很熟,我們被安排到一個包間裡面。因爲等會還要趕路,所以顧青空只喝了一點酒,黑子一慣的嗜酒如命,抱著酒瓶子就彷彿找到了親人。那酒量,簡直沒得說。姜敏在一旁勸了好幾次,無果。一來是因爲黑子是個無酒不歡的人,二來可能黑子在聽到我們說起杜遲之後心裡還是有點難受,畢竟是自己喜歡過的女孩。那段愛情,即便再是一場虛空,但它的的確確地發生過。
吃到後來,黑子的身旁就擺滿了啤酒瓶子,他拿筷子的手都有些顫抖。“我真沒想到,過了一年,我還忘不掉她。都說年輕時候嘛,誰沒有談過幾場戀愛,我也跟好幾個女生都處過,唯獨杜遲,他就像是我心尖的傷口,想起來的時候,就隱隱地疼,那感覺,說不出來。”
我看著黑子,他眼神有些呆滯,陷入了回憶的泥沼。我們眼裡的他,分明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
我想每個人大抵都有柔情與內心潮溼的時候。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個人,能夠成爲他窮盡一生不能去除的劫難。
杜遲,便是他的劫難。
“以前,我都會想著法子對杜遲好,讓她開心。那個時候,杜遲喜歡買衣服,買化妝品,把自己裝扮得比同齡的女生成熟。我就只能跟在她屁股後面大包小包地提著行李,銀行卡里的錢逐漸變少,不過看著她笑,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鼓勵她買。我家也不是開銀行的,後來爲了她,我只能去做一些髒事,像搶劫啊,偷盜啊,總之天不怕地不怕的。以爲年輕,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跟她分手後,我因爲之前偷人家摩托車被抓住。其實到現在都沒人知道我是爲什麼突然輟學的。根本不是輸給了那個王八蛋,是我遲早要被開除的。還不如自己走人比較瀟灑,呵呵。在涼坪渾渾噩噩過了好幾個月,才厚著臉皮找我爸拿錢開了這家檯球室。我爸其實以前說得真對,人各有命,我天生就不是學習的料,掙扎那麼就,最後我只能認了。”
火鍋吃完出來,天色已近黑下來了。
我們趕到車站的時候,已經
被告知最後一班車在十分鐘前已經開了。但是黑子有辦法,他幫我們找了一輛私家車,是他朋友的車,所以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回去的路長也出了點小問題,車子在半途中拋錨,沒辦法,我們幾個又只能下車等著。黑子的朋友一個人搗鼓了好久,才告訴我們行了,可以上車了。
修車的時候,我們一直站在路邊,四周荒涼,一輪月亮掛在曠野之上。姜敏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接起來,是杜遲。
我和顧青空隱約聽出是杜遲的聲音後,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看著姜敏在電話裡沒說幾句就掛掉電話之後,趕緊追問杜遲在哪裡。
“她回宿舍了,沒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放心吧,應該沒事,有事她會跟我說的。”
我們這才稍微平復了些,幾個人鑽進車裡,氣氛也不如之前那麼死寂了。黑子的朋友放著的士高音樂,我在節奏感強烈的音樂聲中,疲憊地睡過去。
回到洛城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顧青空將我送到樓下,等到我上樓開燈之後,他才放心地離去。過了幾分鐘,收到他的短信,讓我早點休息。我回了信息,然後去洗了個熱水澡。
媽媽還有幾天纔回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打家裡的電話。不過手機也一直是開著的,那麼想必應該沒有找過自己吧。
洗完澡,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也不想開電腦,就那麼躺在牀上。雖然很疲憊了,但是卻清醒得沒有一點睡意。
我盯著天花板,外面有些微的光亮照進來,朦朧間,彷彿有人在敲門。爬起來去看了之後,外面空蕩蕩的。只有呼呼風聲,關門進屋的那一瞬間,我忽然又想起了許易陽。
01
杜遲迴到了學校,就像之前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告訴姜敏去了一個朋友那裡,至於是誰,她沒有說。姜敏給我發過幾次短信,說起杜遲的情況,她告訴我:“杜遲應該沒事,總之跟以前沒倆樣,你們就放心吧。”
我和顧青空去找過她幾次,她都不願意見我們,電話也不接。姜敏跑下樓,對我們也很抱歉,一邊是杜遲的朋友,一邊我們又是關心杜遲的人。所以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她說:“你們先回去吧,杜遲我會照顧好的。”
顧青空囑咐道:“有什麼事馬上給我們電話,我不想杜遲再出什麼麻煩了,她受過那麼多傷害,不能再讓她受傷。”
“我知道的。”
和顧青空沿著馬路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一路都沉默著,看得出來因爲杜遲不見我們,他有些失落。但是我有點不太明白,他究竟爲何要這麼關心她?關心的過頭了。
我跑到路邊的小店買了兩隻蒙牛的冰淇淋,遞給他,他卻說不要。就是這麼一句話,我忽然很生氣,將手裡的冰淇淋扔出去老遠,對他大吼起來:“顧青空,你這算什麼,你有氣,也不能對我發呀!我真的連杜遲都不如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