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槍沒打中要害,木蔚來還沒失去意識。只是大量的失血,令他開始玄暈。躺在冰冷的地上,模模糊糊看到夏雨生發瘋似的向著那三個沖去。
木蔚來心里道:雨生你這個笨蛋……對方手有槍啊!
剛才被打暈的其他三人開始蘇醒。
一輛面包車在巷口急停剎,車門打開,露出一張彪悍的臉,雷聲厲喝:“有巡察往這邊過來了,快上車!”
六個摸爬滾打上了車,車門還沒合上,車便開始加速,當車門“嗖”的一合,面包車已經遠離了巷子。
“可惡!”追猶不及的夏雨生也顧不及追,跑回木蔚來身邊,將木蔚來橫抱起來,向著巷子深處跑去。
“抱歉,蔚來……我不能送你去醫院……”
大學生無故中槍這樣的事,會引起怎樣的轟動?身世成謎的夏雨生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令他不愿與警方接觸。
“普通的追債公司不會有槍……你的父親到底惹了什么麻煩?”木蔚來非常不適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男人抱著,可又有什么辦法?
昏昏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雷陣雨……
“有力氣關心這個,不如閉目養神!”夏雨生抱著木蔚來在雨中飛奔。
他心想:這個人,怎么比女孩還輕?營養不良還是身有隱疾所致?就算沒受傷,木蔚來的臉色看上去都像病人似的蒼白。就在剛才,他還突然不適,甚至沒法站著。即使是那樣的狀態,仍為自己擋下一槍?
身后的血跡很快就被雨水洗刷了。
在雨水的打滴之中,木蔚來臉上的血色褪退得更快。木蔚來覺得越來越冷,把頭靠在夏雨生懷中,闔上眼睛。
“笨蛋!為什么要替我擋槍?”夏雨生冷俊的臉容有些扭曲。
“你幫了我,我自然要幫回你的……”木蔚來閉著眼睛,輕喃著。
“只是點名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是白癡啊!子彈會要了你命的!”
“放心,我才不會輕易死掉……”木蔚來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從第一次見到木蔚來起,夏雨生就覺得這個人有點與別不同。無論是他臉上那淺淺的溫柔笑意,還是清澈得讓人心碎的眼眸,總給人平易近人卻人飄渺不定的感覺。就像淡淡的風,淡淡的云。
行為總是有些古怪,話語總是少,會莫名其妙的失蹤或缺席。看似柔弱的身體,卻比誰都更靈敏,何時何地都能洞察出其不意的偷襲,卻在人前不卑不亢,永遠溫柔示人。這種永無止境的溫柔,甚至令其他男人都妒忌。
然而,這個奇怪的人卻是夏雨生在大學以來,真正的第一個朋友。
夏雨生自知身份特殊,并沒寄望在大學里能得到友誼。而木蔚來的出現,卻讓夏雨生這種為了掩飾真正身份的生活有了真切感。
感到懷中人的身體越來越冰冷,夏雨生突然頓住了腳步,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跑。
“不管了!去醫院!”
“我不能去醫院……”木蔚來艱難地說著每一個字。
這個身體是來自異世惡魔的身體。烏婆婆說過,就連細胞結構、物質組成都與地球人有點不同。這只不過是一個模擬了人類形態的惡魔的驅殼,在歷經無數生死后,開始變成衰弱。但惡魔的身體始終是惡魔的身體,落在醫學人員的手中不知會有什么后果。
“莫非,蔚來你與我一樣,有難言之忍?”
“可以這么說……”木蔚來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可是,你流了很多血!”
“放心……這種程度的傷,難不倒我……我袋里有藥……幫我敷上……”木蔚來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一個字時,夏雨生幾乎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蔚來,你經常受傷嗎?”
好端端的一個正常人,怎會隨身攜帶外傷的藥物?除非這個人時刻都在戰斗,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木蔚來沒有回答夏雨生的問題。
夏雨生知道木蔚來失去意識了,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在狹小的街巷中左拐右轉,最后登上一座陳舊的小樓,直奔三樓走廊盡頭最后一間房。顧不及拿鑰匙開門,一腳將門踹開,沖入去,將木蔚來放在床之上。
夏雨生的家里,一個人也沒有。神臺上供奉著一個年輕女人的遺像。女人的面容與夏雨生很相像。兩房一廳的格局,家具不多,顯得空蕩蕩。
夏雨生急急從柜子里翻出刀、剪、鉗、針、止血棉和繃帶,然后刷亮打火機,用火苗外焰將與手術器具與傷口接觸處灼燒片刻滅菌。
剪開木蔚來的衣服,暴露出傷口。左腹中槍,子彈射穿皮肉造成的血洞仍在冒血。所幸看傷口的大小,子彈是最小口徑的型號。對方使用的是最輕型的手槍,只能在短距離有致命的攻擊力,因為子彈入肉并不深,未傷及內臟。
夏雨生小心翼翼地將子彈取出來。他的手很穩,動作很熟練,仿佛這種事情經常做。
記得木蔚來說過身上有藥,夏雨天連忙翻找木蔚來的褲袋,果然摸到一個瓶子,掏出來一看,是繪著青花龍紋葫蘆小瓷瓶。旋開紅色瓶塞,從里面倒出來的是圓圓的黑色藥丸,散發著一股令人怡神的清香。
沒見這種藥。在當前,藥物不足的情況下,只好相信木蔚來。將藥丸磨成粉末,撒在傷口上。片刻,血止住了。
“這藥真神!”夏雨生又凝望了昏迷中的木蔚來一眼,心里嘆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這種藥,就算是國內最高明的醫藥師,也配制不出來。
夏雨生幫木蔚來包扎好傷口后,又看著木蔚來淋淋漓漓的一身血水,才意識到不能讓一個受傷的人濕漉漉地躺著,便去沐室拿熱毛巾。
剛踏入浴室,就聽到從房間傳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
夏雨生以為又有人來偷襲,仍下毛巾,一個箭步沖回房間。
“真頑強……不能從內部突破,那就從外部破壞羅!無論如何,我今天必須奪回寒玉!”一個懸在半空的女孩子幽然道著,隨之是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她穿著袖子很長的和服,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飄揚著,看上去就像一只美麗的蝴蝶。
地上散落的是玻璃窗的碎片。碎片表面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房間里的空氣變得冷冷的。
人能在空中飄浮?
夏雨生看得傻了眼!
夏雨生看到的,正是冰櫻,一個新上任奉命奪回寒玉的冰河女神。即使被小白擊敗,冰櫻始終沒有放棄過奪回寒玉的念頭,時刻在暗中監察著木蔚來的一舉一動,守侯下手的機會。只是,小白一時以不用的方式守護在木蔚來左右,冰櫻無從下手,可是今天卻看到木蔚來單獨行動了,往日那群奇奇怪怪難纏的小妖們也不在他旁邊轉溜了。冰櫻覺得機會來了……
企圖使用咒術控制木蔚來的心智,使木蔚來自己交出寒玉,但是這個人的意志力頑強得不是她所能控制的范圍內。因為木蔚來的靈魂是來自異世,不受冰綾控制很正常。這種咒語冰櫻已經使用過兩次,兩次都沒成功。第一次是在紫荊植物園。可是反控制對身體造成的副作用,便是莫名的心絞痛。如果不是冰櫻在施法,就算槍林彈雨,也莫能輕易傷得木蔚來分毫。
冰櫻伸出右手,右手上已經多了柄的冰斧。
夏雨生終從奇異而美麗的景觀中回過神來。
擋在床前,冷靜地發出警告:“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不許你傷害他!”
冰櫻笑道:“跆拳道黑帶四段嘛!人類來說,你挺靈活的。可是這種小技倆,對我可不奏效喔!”說完,冰櫻長袖一拂,夏雨生便被寒風卷起直甩到墻上,然后重重地掉到地上。
夏雨生覺得全身骨頭快散架了,疼得爬不起來。雖然不相信,但是他終于意識到面前這個美麗的女孩子,絕對不是人類。木蔚來時刻都在這種可怕的敵人戰斗嗎?
木蔚來仍然昏迷不醒,夏雨生眼睜睜地看著冰櫻舉起冰斧,往木蔚來身上砍下去……
“蔚來!”
夏雨生完全嚇怔了。
飛濺的血泉噴涌,床上,地上,四周的墻上,甚至夏雨生臉上都被噴沾了血。一串串、一片片……慘慘戚戚!即使是風雨中的紅梅林,也及不上這亂人心志的玄紅。濃烈的血腥刺激著嗅覺,慘不忍睹的紅色令人玄目。
剛剛還受了如此嚴重的槍傷,這一斧下去,木蔚來仍能活嗎?那個單薄的身體是不是已經被劈開兩邊?
不敢想象,也看不清……除了刺目的紅色,還是紅色……到處都是血!
木蔚來在昏迷中輕呻了一聲,可冰櫻仍沒打算停手,再次舉起冰斧。她雪白的和服上,連一滴血都沒濺上,成為這片血海中唯一的白。
“我和你拼了!”夏雨生使盡全身力氣站起來向冰櫻沖過去。
既然木蔚來可以為自己擋子彈,那自己為他擋斧子又有何不可?
“不自量力。”冰櫻又一拂袖將夏雨生重重甩到一邊去。
夏雨生只是眼白白地看著,而身體莫能再動彈一下,看著那無情的冰斧一起一落,全數劈在那個血肉模糊的身體之上!
濃濃的血滲透了床板滴到冰冷的地上向四周漫延……
天使般美麗的女孩,仍在干著慘無人道的事。甜美清脆的聲音,在房間里回響,在夏雨生聽來,這笑聲比惡魔更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