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山古堡。
邪玄魔站在寬敞的半月露臺上,向綠耶國的方向眺望,仿佛看穿了一切,仿佛什么也沒有看穿。冷俊而平寂的臉依然邪魅攝人,而增添了幾分莫名其妙的落幕。肩上的披風(fēng)像旗幟一般,被吹得冽冽作響。
大多數(shù)時候,邪玄魔會用傲漠怨恨,虐戲嘲諷的目光注視著人類、妖怪和神靈,鮮有這種表情的時候。
身后,站著一個艷麗的藍衣女子。她是忠心追隨邪玄魔多年的藍魔王米蘇兒。米蘇兒此刻懷中抱著一個剛滿月的男嬰。男嬰睡得酣香。
這個小小的男嬰,正是紅魔王紀(jì)利和麗雅的兒子炎兒。離開父母的懷抱,炎兒并沒有感到不適,反而隨遇而安。他不哭,也不笑。能吃便吃,能睡便睡,隨意而安,乖巧得令米蘇兒愛不釋手。
邪玄魔雖然對炎兒不聞不問,米蘇兒卻從來沒有虧待過炎兒。炎兒除了暫時見不到父母之外,生活上的一切,保持了原先的待遇。甚至,米蘇兒對炎兒的愛,不會比麗雅少。
米蘇兒抱著炎兒,輕哼著千年來,早知失傳了的民間歌謠。在寂靜的古堡里,米蘇兒的歌聲顯得清亮動人。
邪玄魔驀然回首,眼神定定的凝視著米蘇兒。
米蘇兒被邪玄魔望得臉一刷的紅……
“邪玄魔大人,您怎么這般看我哇?”米蘇兒一向風(fēng)情嫵媚,唯獨在邪玄魔面前,卻靦腆如花季少女。
在米蘇兒的身上,邪玄魔似乎看到了某人的身影。那個是他前世的記憶。當(dāng)他還是將邪的時候,每天在湖畔作畫,那嫵媚的魔界女妖修羅女的倩影。雖然臉孔不同,但一樣的爽真開朗,敢愛敢恨,為愛癡情,不顧一切,一樣的對自己喜歡以外的人心狠心辣!邪玄魔很清楚,是因為米蘇兒身上有修羅女的影子,自己才會讓米蘇兒跟隨在身邊。
回想起這一千年來,米蘇兒的確為自己辦了不少事。噬食白龍郎君的策劃,米蘇兒就功不可末。二十多年前,他的元神從紅劍的封印中逃脫,是米蘇兒帶著他回到久違的地球,依附在一對科學(xué)家夫婦身上,從而制造了新軀體。只不過,這個研究成果被藍魂占據(jù)了。后來米蘇兒又帶著自己回到尼盧奧,隱藏在某個角落,利用那種技術(shù),再次重塑新體。就是邪玄魔現(xiàn)在用的身體。
一千年前,他叫做將邪,是冰河界王神手下的一個小神。奉命守于南極圣地魔穴入口,與冷秀湖中的修羅女相遇,相識,相知,甚到相愛。冰河界王界不允許神魔之戀。將自己的肉體與元神毀滅。他記得自己在臨死前,用最后的力量,將修羅女送回魔界安全地帶。
至到現(xiàn)在,他仍對冰河界王神耿耿于懷。他野心著,征服了這個世界后,就卷土重回地球,把冰河界王神殺死。
魔界吸血鬼女王納麗塔在自己元神即將崩毀前,把自己渡來這個異界。
不知道吸血鬼女王的目的何在,邪玄魔并不感激她。將怨恨延續(xù),并不能減輕靈魂所受的痛苦,只會增加殺戳。
而這個異界尼盧奧,跟地球完全不同。只是神獸,沒有神,也沒有魔。就像一塊肥沃的土壤。于是邪玄魔的怨念積聚,在人間冤氣的凝煉之下,變得邪玄魔。同時,因為邪玄魔的誕生,邪惡的力量覆蓋了大地,而衍生出許多各種各樣的妖怪。比如五惡靈,比如紅魔王和藍魔王。
于是,邪玄魔的復(fù)仇計劃啟動了……
他憤恨著人類,憤恨著神靈,甚至憤恨著妖魔,他憤恨一切。他認為,惡魔不需要愛與仁慈。因此,在一千年前,在從將邪的元神化為邪玄魔之前,他已經(jīng)將他認為不需要的東西全部排斥在外。包括愛和仁慈。唯獨那道身影一直揮之不去。也只不過是一道恍然出現(xiàn),又恍然消失的虛影而已!邪玄魔只是記得修羅女,但邪玄魔已經(jīng)不再愛修羅女。
“邪玄魔大人!”米蘇兒在邪玄魔耳邊急急地喚著。
因為,邪玄魔,凝視著米蘇兒,不知不覺間,走神太久。
“嗯……”,邪玄魔輕吟一聲,眼波流轉(zhuǎn),將所有的回憶再次塵封于心底,再次轉(zhuǎn)身眺望著綠耶國的方向,用淡定、庸懶,甚至有點厭惡的聲音緩緩道:“這兩日,我派去攻打綠耶國的半魔人都莫名其妙地全軍覆沒。那個國都里,有幾種令人討厭的氣息,凈化著我的力量。”
米蘇兒道:“綠耶國的國王恒河,以楮樹筑界,將邪玄魔大人的毒瘴凈化了。”
“哼!單憑那點靈力,無法與毒瘴長期抗衡,我的半魔人軍隊,是突然消失了。或者說,是突然被逆轉(zhuǎn)。”邪玄魔不屑地說著。
米蘇兒有些吃驚:“這……會不會是木蔚來又復(fù)活了?畢竟,幾日前,小白還沒得得及毀滅他的靈魂,小神龍就帶著他的尸體逃跑了。我想,他們一定是匿藏在綠耶國!”
邪玄魔陰險一笑,“讓月光和流星去查勘。哼哼,綠耶國是他們的故鄉(xiāng),我想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那里了。”
米蘇兒笑得眼睛如一彎弦月,“邪玄魔大人,您的主意真不錯!”隨即輕呟一聲:“月光!流星!你們還不現(xiàn)身?”
話音剛落,兩道黑影閃現(xiàn)于邪玄魔和米蘇兒跟前。
一個眉月如畫,身形玲瓏;另一個劍眉星目,俊雅風(fēng)流。這一男一女,容貌有幾分相近,眉宇間都有一股尊貴高雅之氣。
她,曾經(jīng)是綠耶國的月光公主;而他曾經(jīng)是綠耶國的流星王子。他們是恒河的妹妹和弟弟。他們在不幸的厄運中死去后,老國王聽信火神靈之子遼牙的讒言,施計將木蔚來誘入塔利亞皇宮的陷阱中,利用魔血令月光和流星復(fù)活。可惜復(fù)活后的月光和流星,已經(jīng)不再是人類,變成了行尸走肉的魔鬼,他們將老國王殺死后,便雙雙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這半年以來,恒河雖然派人苦苦找尋,終沒有消息。原來他們在邪玄魔的身邊。
月光和流星失蹤前,仍是腐爛得不堪的不成人樣。而現(xiàn)在,卻完全恢復(fù)了生前的容貌。這多半是有潔癖的米蘇兒,無法忍受腐尸的氣味,而用魔力把他們打扮得好看些。
“將與我抗衡的力量揪出來。順便,帶恒河的人頭回來見我。”邪玄魔悠然地下達命令。
“是!”
月光和流星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機械化地應(yīng)許了邪玄魔的命令,便雙雙消失。
“邪玄魔大人,您覺得他們下得了手嗎?那個恒河,畢竟是他們的親哥哥。”米蘇兒有些遲疑。
“他們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月光和流星。”邪玄魔冷冷地笑著,笑聲里充滿了信心。
……
綠耶國。
木蔚來入去古墓多時未出,龍女默守不離。恒河雖同樣的焦急,但又不能寸步不離。畢竟,身為一國之君,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回到正殿剛好趕上早朝。群臣將日內(nèi)的事情稟報了一番。最令人關(guān)注的,莫過于昨夜與今早,半魔人襲城,黑龍助陣,古琴平亂,以及半魔人恢復(fù)回正常人的善后工作。綠耶國以外,毒瘴漫天,妖魔一日不除,是無法將紅蓮國人遣返回國。暫時在孔雀城郊擇地興建營棚,調(diào)拔救緩物資,為這些難民投供了臨時棲身之所。而孔雀城將領(lǐng)士林擔(dān)憂,恒河也并非充耳不聞。他又調(diào)派了一批人手,專門負責(zé)監(jiān)視和游說那些暫住的紅蓮國人,為的也就是提妨這些人會搗亂,也能防止憤怒的綠耶國子民拿無辜的紅蓮國人來出氣。畢竟雙方交戰(zhàn)多時,死傷無數(shù),雙方都有怨恨。
退朝后,恒河沒有立即返回綠園。一夜趕路未闔眼,戰(zhàn)狀緊張連連,而木蔚來的事又峰回路轉(zhuǎn),處理完各種各樣的事務(wù)后,恒河方覺累得不行,正想到后殿的寢室里小憩一會后再去古神墓冢一趟。這時,有侍衛(wèi)來傳話,說城郊發(fā)現(xiàn)兩具離奇的干尸,全身被細如鋼絲的利器勒得肉骨斷折,血液被抽得一滴不剩。
這個送報的侍衛(wèi),是恒河專門派去搜尋月光和流星下落的隊伍里,一個專門負責(zé)傳話的人。用利用鋼線般的頭發(fā)殺人吸血,本來就是月光魔變后的殺人手段。
雖然沒有人看到月光和流星的蹤影,但是這兩具尸體,就像訃告一樣,仿佛召示著月光和流星在向恒河發(fā)出挑戰(zhàn):我們回來了!
恒河換了身便服,意與侍衛(wèi)一同前往事發(fā)地。恒河隱隱約約感覺到,月光和流星好像想把自己引出來,單獨見面。即使明知單獨行動的風(fēng)險非常大,恒河還是毫不猶豫地決定微服私訪一趟。再說,說到靈術(shù),放眼綠耶國,恐怕已經(jīng)沒有人是恒河的對手。如果連自己都無法把月光和流星制服,那么派其他人去,跟送死又有何區(qū)別?
侍衛(wèi)雖覺不妥,但又無權(quán)干涉皇命,只好聽令帶路。剛踏出皇城,迎面一騎馬塵,正是快馬趕回來的津柯。
“陛下,請允許屬下陪您一同前往。”津柯翻身下馬,跪步行禮懇求。
“隨便你。”恒河冷淡地應(yīng)了一句,上了馬車。送信的侍衛(wèi)駕著馬車,朝著西方城郊駛?cè)ァ?
津柯趕緊上馬跟在后面,心里有些沮喪。恒河已經(jīng)今時不同往日,從前那個病奄奄的王子不復(fù)存在,他變得強大而獨斷起來。他的靈力,保護了綠耶國上下幾千萬人口。而津柯,貴為王唯一的近身保彪,卻形同虛設(shè)。因為他的王,根本就是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保護。很多時候,津柯都會被恒河拋下。最典型就是今早清晨,恒河乘龍獨返圣羅城,而津柯只得策馬獨返圣羅城。而他的存在,對恒河來說,好像若有若無。
作為原治的親弟弟的津柯,自從就非常崇拜自己的哥哥原治。原治,擁有蓋世的武功,超群的醫(yī)術(shù),同時還得到恒河皇子的青睞。如果,原治沒有死,那么坐在自己現(xiàn)在這個位置,便是原治。但是,津柯喜歡的原治終究因為木蔚來而被恒河處死了。這件事,在津柯心里,有一道時時隱隱作痛的疤結(jié)。
津柯是痛恨木蔚來的。在他心里,木蔚來是真正害死原治的兇手。而當(dāng)津柯看到王當(dāng)時所有士兵的面,宣傳木蔚來是他最好的朋友,并且命令將領(lǐng)士林按照木蔚來的話去做時,不但是士林不服,津柯也不服。只是,這種不服,只能藏在心里。而望著恒河與木蔚來熱情的擁抱在一塊,其后木蔚來暈厥,恒河那個緊張失態(tài)的樣子,津柯心里突然燃起了莫名其妙的憤怒。
也許是津柯眼眸中對木蔚來的怒火無意中被恒河瞧見了,恒河才會支開他,冷落他。不過,這些對津柯來說,并不是太大的打擊。津柯相信,他們的王,只是暫時被木蔚來的花言巧語欺騙了。而津柯總覺得,那個木蔚來是不懷好意地接近王。在接受王令安頓那些紅蓮國難民時,津柯無意中從那些人的口中聽到了一些驚人的消息。他們說,木蔚來曾經(jīng)是紅蓮國的國師,是邪玄魔的化身之類……這一驚非同小可!
津柯想將這個可怕的消息告訴恒河,于是快馬趕回皇宮,看到的,只是一面冷漠的恒河不知要趕著去哪兒而已。
恒河坐在車廂里,津柯騎在馬上,這一路上保持著非快的速度,津柯根本找不到機會跟恒河說上一句話。
這樣,一路的憂心忡忡,一路的心事重重,馬車和快車一前一后的,終于來到了出事的城郊。
侍衛(wèi)拉起帷幕,恒河從馬車下來。前方不遠的山坡下,圍著一群人。這群人在看到恒河的到來后,馬上從兩邊退開讓出一條通道,并齊齊跪下。
他們是負責(zé)搜查月光和流星下落的便衣衛(wèi)士。他們身后,橫躺著兩具尸體,都被白布蓋著。恒河緩緩走過去,蹲下身,拉開白布。
兩首尸體面目非常猙獰,這是死亡之前過度驚懼所致。全身上下已經(jīng)沒有多少塊完整的肉,都被細如鋼絲的利器磨割得肉往外翻。這種傷口,與半年前,木蔚來被月光的頭發(fā)所傷時,是一模一樣的。恒河已經(jīng)斷定,這是月光所為。
眾人在等待王的指令,都默然不敢作響。這時,傳來一驚世遏云的鷹叫聲。眾人抬頭一看,灰茫茫的天空上,出現(xiàn)兩片巨大的黑影。竟是兩只巨鷹。它們并排地翱翔著,展開的雙翅足有五米寬!此時,巨鷹離地面不足兩百尺,地上的眾人可看晰地看到,那兩只巨鷹的眼睛是魔鬼的紅色。
恒河凝視著空中盤旋的巨鷹,眼眸一緊,突然大呟:“快退到我身后!”
眾人不知什么回事,但危機感到的。紛紛拔出武器,將恒河一圈圍起來。在危險面前,自當(dāng)是擋在王身前,焉有躲在王身后避難的?被人知道了,還能面活么?再說,當(dāng)?shù)猛醯淖o衛(wèi),就要有決心隨時為王犧牲。所以,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聽恒河的號令。
津柯拔出配劍,凜然地擋在恒河跟前,一副小心警的樣子。
“切!你們……”恒河惱火的怒罵了一句,便緊捂著嘴巴,不再說話。跟這些人解釋,接下來的危機是武力所不能解決顯然是白費唇。
天空中的兩只巨鷹突然長擊一聲,俯沖而去,直向恒河撲去。巨大的雙翅振動形成颶風(fēng),吹得地面飛沙走石。
眼看兩只巨鷹迫近,津柯舉劍朝其中一只巨鷹劈去,其他護衛(wèi)合力襲擊另一只巨鷹。
這兩只巨鷹,顯然就是魔物,凡人的兵器又怎能傷得了它們分毫!眼看刀光劍影全落在巨鷹身上,卻如砍無物。兩只巨鷹大翅一振,這些護衛(wèi)輕則被拍飛幾丈之外,重則骨折臟碎當(dāng)場斃命。津柯身形敏捷,躲過了巨鷹的攻擊,卻被颶風(fēng)扇離了恒河好幾步遠。
不到片刻,恒河腳下就倒著數(shù)具未冷的尸首。
而護衛(wèi)卻不在他身邊。他筆直地挺著,冷冷的星眸盯空中那兩只巨鷹,臉無懼容。
兩只巨鷹銳利的勾喙,向恒河啄去!
“陛下,小心……”津柯驚呼,想撲過去,哪里來得及?
眼看恒河就要被巨鷹啄中,地面突然“隆隆隆”地震動起來,無數(shù)樹根拔地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向天生長,并枝節(jié)交纏,竟然長成一個巨大的鳥籠,將兩個巨鷹關(guān)在其中。
巨鷹在樹籠中,不斷地用喙啄著籠子,振翅撞擊,奈何這樹籠好像不是用樹枝編制而是金剛石所化。兩只臣鷹在樹籠中掙扎好一陣子徒然無果,反而身全自撞得傷痕累累,地上一片脫離的黑色鷹毛。
“活該!”一個沒死,傷得不太重能站起來的護衛(wèi),操著刀子晃過去,把刀子伸入寵子欲補砍這魔鷹幾刀,以泄心頭之恨!
“愚蠢!回來!”恒河又是以命令式的呟喝,那個護衛(wèi)怔了一下,還沒搞清楚王是什么意思,猛然整個身體被往前一拉完全撞上了硬如鋼鐵的樹籠。原來,一只巨鷹用喙夾著他手中的刀,把他拖到籠邊。那護衛(wèi)被這么一撞,痛得他全身骨架好像散掉似的!刀子脫手而落,還沒來得及抽身,巨鷹已經(jīng)撲近!
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荒郊里回蕩著。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那個被拖到籠邊的護衛(wèi)已經(jīng)被兩巨鷹啄得千瘡百孔。鮮血像噴灑一樣,從那個被戳穿了無數(shù)血洞的身體中飛測出來。很快,這個護衛(wèi)連慘叫的聲音都斷絕了。此時樹籠下,只吊著一副未干的白骨,白骨下一淌的血跡,散發(fā)著腥臭難聞的氣味。
兩只巨鷹噬食了人肉,性情變得更加殘暴起來,再次振動著大翅,拍擊樹籠,欲把樹籠破壞而出!
所有還活著的護衛(wèi)都倒吸一口涼氣。事已至此,這些護衛(wèi)終于知道自己在魔鷹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而恒河緊緊地皺著眉頭,神色越來越凝重。
“多時不見,哥哥讓人刮目相看呀!”一個甜美的聲音從天而降。翩翩的黑裙像飛舞的蝴蝶,盈盈落地不沾起地上一粒塵埃,長長的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飄逸,紅色的血眸比寒星更閃亮。
這個從天而降的人,竟然就是失蹤了半年的月光公主!
“長公主……”護衛(wèi)當(dāng)中,有認得月光公主的不在少數(shù)。
“月光,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哥哥的,就收手吧!不要再殘害綠耶國的人了。”恒河凝視著他從前最疼愛的妹妹,冷漠的眼神慢慢被一種柔和融化。
以前恒河被父親禁錮在綠園時,大家都快把他遺忘了,只有月光公主經(jīng)常來看望他。月光公主,也正是為了替自己祈求神女的保護早日康復(fù),才冒險遠行,卻慘遭厄運。可以說,月光公主是因為恒河而死。
“恒河哥哥,我最喜歡的恒河哥哥,變得比以前更英俊了。”月光公主甜美地笑著,好像漫山遍野、姹紫嫣紅的花海,讓人醉心。
月光公主一聲聲地喚著恒河為哥哥,直讓恒河好像時光倒流回到過去般。堅定的眼神,被花般陽光燦漫的笑容動搖了,他真的好像沖上去,將這個可愛的妹妹擁入懷中,好好疼愛,把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以前的恒河連自身都難保,但現(xiàn)在不同了,恒河已經(jīng)是這個國家的王!他擁有一切!他想彌補過去的不足……可是,一切都遲了,面前這個月光公主,已經(jīng)不再是他當(dāng)年那個可愛的妹妹。她只不過,是一個披著人皮卻喪失了人性的魔鬼……
“月光,不管你變成怎樣,你永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恒河扼著拳頭,心痛地說著每一個字。
月光公主嘴角掛起一絲狡黠的笑意:“哥哥真的還疼我,能不能送我一份禮物?”
恒河寸目不移地注視著她,平靜地問:“你想要什么?”
“你頸上的人頭!”月光公主厲音剛落,滿頭黑發(fā)突然伸長,如猛龍毒蛇般向恒河刺去……
恒河身軀周圍,被一股和暖的靈風(fēng)縈亂著。無數(shù)綠得刺目的楮樹葉,在紛紛飛舞著。向恒河伸長的黑發(fā),遇上這些飛舞的樹葉,就像遇上剪刀似的,被削斷了。
月光公主見一擊不中,把頭發(fā)收回來,滿臉嘲諷的邪惡笑意:“哥哥,虧你說還疼我!我為你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而你卻把我漂亮的頭發(fā)剪斷了!我恨你!”
月光公主這番話,像一把刀子似的,扎入恒河心里。他頓時覺得心臟好痛好痛,痛得好像血脈停滯,心肌梗塞!胸中抑憤難舒,恒河突然仰面“噗”的噴了一口血。
“陛下……”津柯又想沖過去,卻被恒河冷酷的眼神制止了。
這時,一道寒光從天而降,竟是一個直徑達兩米的圓環(huán)雙刃的金剛?cè)Α=饎側(cè)Ω咚亠w旋著,直向恒河的脖子砸去!
恒河突然雙腳一軟,半跪在地上,他用盡全身力氣,舉掌往地面一拍!
“轟隆隆……”,地面引發(fā)了一輪比剛才更加劇烈的地震。這一回,地面以恒河為中心,開始向四面八方龜裂。又有無數(shù)樹枝拔起而起!但這一回,長出來的不是光禿禿的枝根,而是枝葉繁盛,不明主干的一片茂密的楮樹林。
正是這片樹林,將迎面雙刃金鋼圈攔住著。雙刃金鋼圈斬斷了一棵又一棵楮樹,最后離恒河脖子不到一尺的地方,被一枝突起的樹丫卡住。
恒河額上的冷汗滑落。好驚險,只差一點,他的頭顱就要被這把雙刃金鋼圈削下來。然而,剛才他已經(jīng)用盡所有的靈力,去召喚出這片楮樹林,現(xiàn)在的他,不但全身酸軟無力,野視迷糊,就連靈力也再無法集中。身體一晃,向前傾倒。
月光公主就站在楮樹林外,這時有一個黑影罩降在她身邊。那是一個劍眉星目的俊秀少年。
“流星,看來你的雙刃金鋼圈還不夠火候呢!”月光公主輕輕譏笑著身后的少年,緩緩向楮樹林中央倒在地上起不來的恒河走去,她的黑色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舞得像毒蛇。
流星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跟在月光公主身邊。
楮樹林結(jié)出一片艷紅色的橞絮花,美艷奪目。一陣幽涼的風(fēng)吹過,綠葉紛飛,卻寧靜得只剩下無情的腳步聲。
從前,那棵古老的楮樹下,那個坐在輪椅上,用左手與右手對奕的少年,無時無刻,不感受著這種幽涼的清風(fēng)中的孤獨與寧靜。或許,只有那個活潑可愛的月光公主的到訪,才會打破綠園的靜逸……
這種感覺又如此的熟悉。
楮樹林里,靜逸的氣氛變得鬼異起來……
月光和流星已經(jīng)來到恒河面前。“嚓”的一聲,流星將卡在樹枝上的雙刃金鋼圈抽了出來,高高地舉起,雙刃上射著熠熠的寒光。他俯視著地上的恒河,冷漠的紅眸里,沒有半點情感。
恒河抬起頭,哀怨地凝視著他們。或許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將會步父王的后塵,死于月光和恒星之手。
“哥哥,不要再掙扎了。流星會讓你死得痛快些,一點痛楚也沒有呢……”月光邪魅地笑著。
“在我臨死前,能告訴我,你們?yōu)槭裁匆@樣做嗎?”恒河悲戚地問。
“邪玄魔大人要我們來拿走哥哥的人頭呢!哥哥不給,我們只好自己取了。”月光若無其事地說著,語鋒一冷:“流星!動手吧!”
流星高舉的雙刃金鋼圈就要猛向下砸!
突然,一道紅光劃過,擊中雙刃金鋼圈。流星手腕一麻,雙刃金鋼圈脫手向側(cè)邊飛出,釘入遠遠一棵楮樹干上。
“誰?”月光公主怒喝一聲,猛回來!
一個穿著普通的粗灰布衣的壯實青年,從林子外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一步步走來。他的頭發(fā),像銀絲一樣雪白亮澤,他的眼睛像紫水晶一樣琉光閃耀。他輪輪廓分明的五官,俊朗得如壯麗的山河。那種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卻給人一種神秘高貴的感覺。
一個黑衣少女突然從這個青年背后跳出來,眨了眨閃靈的金眸子,笑嘻嘻道:“在這么漂亮的樹林里殺人,不嫌弄玷污這里的空氣么?而且,連親哥哥都殺,未免太沒人性了……凱哥哥,曼兒討厭那兩個紅眼睛的人!你能幫我殺了他們嗎?”
恒河看得怔了一下,這個黑衣少女,容貌竟然跟龍女有幾分相像!相似的五官,一樣的黑色長發(fā),一樣閃亮的金色眼睛,一樣如白雪般嬌嫩的肌膚!
那銀發(fā)紫眸的青年遲疑了一下,緩緩對黑衣少女柔聲道:“曼兒,你不是說在這漂亮的林子殺人,會玷污這里的空氣嗎?那你又何要我在這里殺人?”
青年的話,讓曼兒聽了一時啞口無言!隨即哭笑不得地說:“凱哥哥,看來你的腦袋真的是撞壞了!那兩個擺明就是壞人啊!你不把他們殺了,那個趴在地上起不來的家伙,估計就要人頭落地了。”
“可是……”那個青年好像還想說些什么。
那邊,被搞局的月光和流星,已經(jīng)惱羞成怒地發(fā)狂地向他們沖去。
“曼兒,小心!”那青年驚呼一聲!明明,這青年手無寸鐵,但當(dāng)他一伸出手掌,一把血紅色的劍就突然像火焰一樣閃現(xiàn)。
緊接著紅光閃影,青年揮舞著利落的劍法,將沖過來的月光和流星攔隔下來,將黑衣少女曼兒護在身后。
恒河看得目瞠結(jié)舌,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變幻莫測的劍法。那名長有異相的青年,全身靈氣逼人,有種高貴的氣質(zhì)。但青年那雙美麗的紫眸里,卻只有清澈單純的眼光,并沒有這種相貌相匹的復(fù)雜的霸氣和英氣。他赫然就好像一塊被遺落在山澗里的美玉般。
流星的近身搏擊,月光的長發(fā)進攻,在青年那把紅劍之下,全數(shù)被破解。不出數(shù)過回合,青年手中的紅劍突然化作兩道飛虹,同時貫穿了流星和月光的肩膀,然后在空中消失!
所有的光影在這一瞬間驟然而止!
流星和月光定定地站著,不再進攻。肩膀上被紅劍刺穿的血洞,濃黑的血液不止往下滲流。他們用不可相信的眼睛,盯著眼前的銀發(fā)紫眸青年,紅眸里快滴得血!
他們吸收魔血而重生,理應(yīng)獲得不死之身。只要不傷及元神,就算受了再重的傷,也可傾刻間痊愈。而這個青年所使用的紅劍,好像有某種神圣的靈力,能將他們身上的魔氣凈化。他們的傷口不但不能愈合,反而血流不止。
隨著維持他們生命的魔血的流失,他們的魔力迅速弱下來,而身上的皮肉開始干枯,脫落,很快就變成兩具半腐的骨頭突兀的活尸。但他們?nèi)圆唤牡乇牬罅艘浑p怨毒的血紅的眼球。
又是兩道紅光閃過,這兩具活尸被縱身切成半部,并在微風(fēng)中像塵粒般慢慢地散解,最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怎的,那青年一瞧見魔鬼的血眸,就變成狂燥起來,他在一瞬間,再次喚出神秘的紅劍,將月光和流星凈化了。
恒河失落又悲傷地凝望著月光和流星消失的那片土地,疲倦的眼睛里,被一層白霧蒙朧了。
青年將恒河從地上扶起來,關(guān)切地問:“你沒事吧?剛才的情況實在逼不得已!我知道他們是你的親人,但是他們已經(jīng)變成魔鬼,再也回不了頭。”
久久,失落的恒河才緩緩抬起頭,輕喃著:“我知道……這樣的結(jié)局,也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身為哥哥,我也不愿意看著他們繼續(xù)行尸走肉地作惡下去……”又語氣一緩,定定地望了那青年一眼,致謝:“多謝兩位勇士出手相救……請問兩位勇士尊姓大名?我定會好好答謝兩位今日的救命之恩……”
青年訕然一笑:“我叫做凱……這是曼兒給我改的名字。我已經(jīng)記不起自己是誰。”
曼兒像一只快樂的小鳥似的,蹦蹦跳跳地躍過來,挽住凱的手臂,嘟著小嘴親昵地說:“凱哥哥,我們趕緊離開這里吧!聽說綠耶國有好多漂亮的寶石,我連一塊寶石都未找到呢……”
這時,林外的護衛(wèi)全都涌入來,將恒河、凱和曼兒團團圍起來。護衛(wèi)都紛紛下跪向恒河行禮,道著:“陛下,您沒事吧?”
護衛(wèi)這架勢,倒讓凱和曼兒怔了下。
“原來你是綠耶國的國王呀?”曼兒閃靈的金眸盯著恒河的臉看,好像恒河的臉上鑲滿了五光十色的璀璨寶石。
恒河溫柔地笑了笑,道:“沒錯!剛才你不是說,要來綠耶國找寶石嗎?我的宮殿里有很多。只要是曼兒看上的,我都可以送給你。如果不嫌棄,能否請你們到我的宮殿里作客?”
“好哇!凱哥哥!我們?nèi)セ蕦m里玩好不好?”曼兒開心地拍著手掌。
“這……”凱好像什么事都是由曼兒決定才做似的,曼兒說什么他都答應(yīng)。于是回宮的路上,恒河又多了兩個伴侶。
置于先前被恒河捕捉到的巨鷹,已經(jīng)被凱的紅劍凈化了。
見識到凱的身手不凡,恒河特別想將凱留在身邊。凱都這么本事,相信那曼兒也不是等閑之輩,恐怕靈力還在凱之上。而凱是聽任于曼兒的,所以恒河想方設(shè)法地討好曼兒。莫說是一兩塊寶石贈給曼兒,只要他們能助自己消滅邪玄魔,就算將整個綠耶國的寶石都贈送給曼兒,都是值得的!
現(xiàn)在正是邪玄魔亂世作惡之時,恒河身邊一個奇人異士也沒有。木蔚來在古墓里生死未卜,一旦自己有什么三長兩短,綠耶國的結(jié)界就會土崩瓦解,到時毒瘴和半魔人涌入,綠耶國就會淪為地獄!所以現(xiàn)在的恒河,是求才若渴。
這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地回到塔利亞皇宮。恒河設(shè)宴款待,美酒佳肴自然不在話下。與今天楮樹林里幸存下來的護衛(wèi)暢飲碰杯,曼兒表現(xiàn)得熱情款款。倒是她那驚人的酒量,讓人瞠目結(jié)舌,所有人都被她灌醉了,她仍大好興致著喝著酒,仿佛那個胃像酒壇里!幾乎滴酒不沾的恒河,笑容底下,卻是心事重重,因為剛才命津柯去古冢看了一下,木蔚來還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