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火虎所言，這種石頭其實對人類和小動物而言就只是普通的石頭。

不過，一旦用靈力催動，就有令妖物和魑魅魍魎癲狂弒殺的“毒力”。且一旦中毒，就會漸漸失去其他所有特性，變成殺戮所有活物的恐怖惡鬼。

中毒越深，越難挽回。玄鄴將其丟在被稱為鳳凰淵靈源的鳳凰眼中，可見其心思狠厲、手段毒辣。

“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曌當(dāng)時的心情。”尾火虎狠狠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口，“毀了整個玄家，將所有玄姓驅(qū)魔師碎尸萬段都不足以平息憤怒。”

白霜幽幽瞧著靠近自己腳掌的青色小魚，在心里嘆道：“人心，有時候真的比任何妖物都可怖。”

尾火虎不再說話，歡樂的氛圍被沉默取代。只有心眼前進(jìn)時激起的“嘩嘩”水聲刺激著耳朵，角木蛟還在水底和魚群玩耍，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經(jīng)忘記了當(dāng)年的那場災(zāi)禍。

沉默許久，端坐在最前面的百煉忽然冒出一句話：“他走的時候……痛苦嗎？”

“誰？”白霜微怔，旋即反問道。她轉(zhuǎn)臉看他，還是一個挺直的背脊，有淡淡的風(fēng)拂起數(shù)縷青絲，宛若百煉此刻糾結(jié)復(fù)雜的心情。

他沉默一會，道：“書筠。”

兩個字咬得很重，像是怕說出口，又像是舍不得說出口。直到現(xiàn)在，百煉的腦子里都還是書筠決絕將回憶穿過白霜灌進(jìn)他腦子的場景。

還有，最后定格在他眼前的書筠那張剝落偽裝后的熟悉的臉。

“我不是他，不知道他痛不痛苦。”白霜別過臉，懶得再看他那冷冰冰的脊梁骨。百煉聞言，身子微微繃緊，再次陷入另一場沉默。

書筠最后是笑著離開的，但那就真的是他走得安詳？

自己最珍視的三個好友，一個千年前被人禍害身亡，一個被困誅妖陣，另一個是出計謀困妖的禍?zhǔn)住?

他不惜親手劈裂自己的妖元，潛入玄家千年，等來了時機又不顧性命將妖元合二為一。搭上性命才能完成的愿望，希望讓百煉這個笨蛋醒悟吧。

不過，她還是起身，從蝸牛殼中把昏迷不醒的墨荻掏出來。

“這個，是他唯一的遺物。雖然交待我代為照顧，不過我沒有照顧妖怪的經(jīng)驗，給你照顧吧。”白霜蹲在他身側(cè)，將手伸到他面前。

和初初見到時的玉骨濃墨不同，現(xiàn)在的墨荻蒼白得像根躺在白霜手里的大蔥桿。

寫字的那端像是從白狼身上割下來的毛，哪里還有半分墨汁飽滿的模樣？加上本就是瑩白如玉的筆桿，看起來更是蒼白。不愧是從書筠妖元中生出來的妖怪，屬性和他都那么像。

“……”百煉呆呆看著墨荻，手伸到一半又縮回。

白霜瞧著他的側(cè)臉，心里總算是平衡了些，這副模樣，該是知道自己當(dāng)年有多蠢了吧？她輕嘆口氣：“我不知道一片單薄的紙精要多久才會將自己‘變厚’，修煉成越來越厚重淵博的書妖。”

“但我知道，能做出不惜將自己的妖元大開大合的決定定然不易。他不止做了決定，還實現(xiàn)了這個決定。他是最弱的書妖，但他有最強的心，那顆心，是你們給的。”白霜轉(zhuǎn)開視線，手依舊伸著。

片刻后，她感覺手上一空，百煉拿走了墨荻。

“千年前我怎么就做出那種蠢事？”他輕輕捧著墨荻，紅了眼眶，“只記得曌給自己的承諾，卻從未想過他出事的時候我又在哪里！”

說著，百煉猛然哽咽。他捧著墨荻的手合攏，將額頭靠在上面，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白霜也不說話，轉(zhuǎn)身回到自己方才的地方繼續(xù)泡腳。寂靜中，水聲仿佛成了某個家伙的悶聲嚎哭，面上平靜，底下洶涌。

許久，就在白霜坐得快要睡著時，有人敲了敲她的肩膀。

“這個小家伙他即已經(jīng)托付與你，還是你來養(yǎng)吧。我孜然一身慣了，不太懂照顧小生命。”除了幫人煉器，白吃白喝和同曌吵架外，他似乎真沒什么用。

白霜瞠目結(jié)舌，她可是養(yǎng)個兔子都會養(yǎng)死的人啊！現(xiàn)在居然讓她養(yǎng)一只難度級別更高的小妖怪？！

像是看出她眼中的為難，百煉趕緊解釋：“墨荻很好養(yǎng)的，他雖和書筠小時候不一樣，不是紙精。但它是書筠凝神為墨產(chǎn)生的墨妖，機緣巧合下化了形變成這樣，你只需給它供應(yīng)足夠的墨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

“而且，我看著它心里就會想得到書筠最后的模樣……”百煉別開臉，手中的筆差點戳到白霜臉上。

“既然如此，你為何都不見他一面？”她接過墨荻，小心翼翼放回蝸牛殼內(nèi)。沒事，養(yǎng)就養(yǎng)，反正墨荻還有曌這半個親人呢，他總不會不管吧。

百煉舔了舔干澀的唇瓣，苦笑：“那么多記憶突然回來，我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畢竟……”

畢竟千年前的事對他而言就像是發(fā)生在昨天，錐心刺骨，艱澀難忘。突然抽離，又突然回來，他幾乎都要瘋了。百煉將后面的話咽回肚子里，同她并排而坐。

“沒想到在我回到真身里的那會，你居然使得動百煉錘。而且。”百煉轉(zhuǎn)移話鋒，鼻子在空氣里嗅了嗅，“咦？現(xiàn)在又妖氣濃烈不少？”

他忽然嚴(yán)肅了臉色：“小丫頭，你和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這件，是玄家弟子的衣裳。你是玄家驅(qū)魔師，為何……”

“為何會拿角木蛟？為何身上會有曌的妖氣？”雖然知道打斷別人說話不好，白霜還是忍不住打斷他，“此事說來話長，總之，是你絕對想不到的就是。”

百煉一怔，搖搖頭：“說話的語氣也像。你不會如那角木蛟所說，是曌變的吧？嘶——不可能啊。”

他皺眉喃喃：“曌怎么可能出得了誅妖陣自己來拿靈脈？”

“我是我，如假包換的人類姑娘。”白霜笑，杏眼閃過鋒芒，“不過，我會變成厲害的妖怪。話說回來，你真能煉出讓三世的家伙都競相追逐的神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