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瀧日夜兼程,終于在三天后到了白云山。她從未想過自己拼盡全力使用妖力趕路會如此迅速。
不,不對。
“我的妖力怎么強大得有點不可思議?”她面不紅氣不喘站在雪地里,回頭望了望簾幕似的雪線。
浮瀧速度太快,急速穿過堆滿積雪的樹林時,妖力卷起樹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從山腰處開始,一直蜿蜒到山頂沒有樹的地方。最初的積雪還未落盡,她已經(jīng)從林子邊緣鉆出。
“那是因為你娘親把畢生八成的妖力都給了你。”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浮瀧一跳,她想都沒想就幻出十幾把妖刀嗖嗖扎過去。
銀灰色的影子閃開,他站過的地方立時有妖氣爆裂!
砰砰砰一片聲音之后,騰起妖火,將地上的積雪燒出普通農(nóng)戶家房屋面積那么大的坑來。
“你想殺死我啊?!”銀灰色影子閃到浮瀧身邊,扯著寬大的帷帽責問。
他順便還翻了個白眼:“之前不是感覺出我身上有你爹的妖氣了嗎?現(xiàn)在怎么胡亂殺人、啊不!是殺妖?”
面無表情的飛魚草自從和浮瀧相遇后,表情開始多起來。
“呵呵呵呵,抱歉。這大雪天的,什么氣味都被凍住了,哪能輕易察覺?”浮瀧抹一把頭上的冷汗。
地上突如其來一陣晃動,浮瀧暗覺不妙。
隆隆的聲音隨后而來,竟然雪崩了!她撈起飛魚,高高躍起,空遁去了曌曾帶她走過的小路。
那處看起來瘆人的冰牙沒被雪崩波及,還穩(wěn)穩(wěn)立在白云山最危險的山頭上。
底下云朵盤旋,是個人爬上來都會以為那是不見底的深淵。當然,這處地方是沒人爬得上來的。
因為妖怪不會來,所以連術(shù)士都不會沒事跑這冰牙上看看。
“明明是你自己的鼻子被凍麻木,居然說是氣味被凍住,除了妖力變強之外,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就算被浮瀧夾在身側(cè),依舊不妨礙飛魚草嘲諷她。
之前跟著她的時候,不能說話又不能動。天知道他受了多少驚嚇、遭了多少“欺負”,還被她強行變成一株草埋進土里……
把他的腳都埋得過敏了。
浮瀧把他放在冰牙上,搓搓鼻梁笑道:“先不說這個了,你方才說我身上有八成妖力是我娘親的,這是怎么回事?”
“……”飛魚眨眨眼,偏著頭變回面無表情的模樣,“我說過嗎?”
浮瀧眉腳一抽,黑著臉笑:“你說過,就在剛才。你要是記不起來,我可以用痛感幫你想起來。”
她打了一個響指,頭頂上立刻浮出兩團妖火,活像兩個不壞好意的鬼角。
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怎么在這丫頭面前就管不住自己了呢?明明之前一切都那么順利。
不過……他想到浮瀧爹為難的面色,這件事他也無法親口對浮瀧說吧。
那么,由他飛魚來說亦不是不可——夫人在九泉之下可千萬要原諒他啊!
飛魚咽了咽口水,敗下陣來。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浮瀧,看云海起伏:“我們出隱世那天,夫人自己選擇了傳信的任務(wù)。”
“……”浮瀧看著他的背影,認真聽著。
“但是那個傳信咒語要想真正起作用,就必須用妖元來傳送。不過,夫人沒有猶豫。她在用妖元傳信的同時,把八成的妖力灌進了昏睡的你的身體里。”
“剩下的兩成妖力和妖元一起,將確認了玉樹的信息傳達給所有幽熒族妖,并在完成任務(wù)之后耗盡消失。所以,你會妖力大漲。”
飛魚的聲音和浮瀧爹的別無二致,她呆呆立在冰牙上,心里似有冷風在狂掃。
眼睛漫上水花,浮瀧艱澀動動嘴巴,想問為什么,卻問不出口。何須問?最了解爹娘的不就是她自己?!
“為什么爹當時沒有阻止娘親?”浮瀧模糊的視線在飛魚身上跳躍。
飛魚的背影仿佛一瞬間生長到比她還高的高度,穿著一件熟悉的月白色袍子,站在她面前:“因為,我還有同樣重要的事必須去做。”
是爹的聲音,浮瀧呆愣著,一滴淚滾落下來。
接著是斷了線似的淚珠子,止都止不住。就連寒風呼嘯過來,也無法瞬間凝結(jié)成冰。浮瀧狠狠咬住唇瓣不讓自己哭出聲。
“你娘沒和我商量,直接選擇了傳信。她保護了我們父子兩。但我必須選擇活下來,我還要保護你,保護其他幽熒族血脈……攻打神殿,也不可少了我。”
飛魚還在用浮瀧爹的語氣說話,浮瀧看到的幻影。是他刻意用身上的妖術(shù)做出來的,浮瀧爹最后的樣子。
這些情緒,在浮瀧爹內(nèi)心最悲痛之際全數(shù)傳給了飛魚草。
他就是那時候給了飛魚草妖力,讓他能幻化人形,擁有瞬行萬里的本事。當然,也一并繼承了他的心志。
“浮瀧,你能理解的吧?不要恨他們。”
飛魚身上的幻影消失,如陽光下的塵埃,脆弱得不堪一擊。就像浮瀧爹那顆看起來堅強,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女兒的心。
浮瀧再也忍不住,拔下頭上的發(fā)簪捧在懷里,跪坐在地上大聲哭起來。
反正這里也沒人,那就哭個痛快吧!
她怎么可能恨?家園大難,換成她也一樣會如此抉擇。但剜肉刮骨之痛,卻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浮瀧哭得像個三歲的娃娃,無助又孤單。
飛魚走過去,想將她攏進懷里,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勉強抱抱她。他也濕了眼眶,一個勁拍著浮瀧的后背。
“知道你當初為何明明也是誘餌,行事也不算低調(diào),卻沒被術(shù)士和妖怪盯上嗎?”
飛魚試著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在她耳邊說話:“因為有我在你身邊啊!我們飛魚草其實是生長在冥界的靈草,極其難找。”
“詭異的是,我們在冥界不會開花,只有到月光海才會開花。”他笑。
浮瀧靠在他肩膀上,淚如雨下。
“因此,總有冥世的住民把我們采了賣給月光海的商妖。稍有見識的妖怪或者術(shù)士,可以通過我們的形態(tài)大致判斷持有者是哪一處的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