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說話了,許久才道:“何止是認(rèn)識?”這一聲意味不明的反問,像是懷念,卻也像含仇。
堇色識相不再多話,趕緊泡了一壺花茶端上來。
年輕公子似乎習(xí)慣了她的服侍,安然坐在椅子上品茶。房間很安靜,落針可聞,堇色凝神站在一邊,他卻招呼她過來坐。
“快兩千年,你苦心經(jīng)營封印,辛苦了。”他親自倒了杯茶推過去。
“公子言重了,這是我的分內(nèi)之事。”堇色卻是受寵若驚,差點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相處了五千年,可她還是像初見他時那般的心境。
總是忐忑。
年輕公子笑笑,不再說話。堇色偷偷觀察他一陣,也漸漸卸下緊張,恢復(fù)了沉穩(wěn)大氣,又明艷不可方物的白茶女妖。
這邊,白霜并沒有急著回去,又在西坊轉(zhuǎn)悠了幾圈,買一大堆東西才走。
她打聽了一些關(guān)于封印這個店的消息,發(fā)現(xiàn)風(fēng)評果然不錯,主要是價格低廉,頗受來客喜歡。
全是仿制的假貨,價格能不低廉?
不過,人家既然盯上了她和曌的妖藏閣,不好好應(yīng)付一下怎么行?白霜遙望那礙眼的小樓,挑了一下眉梢。
回到妖藏閣的時候,門上已經(jīng)掛上休息的牌子。
心眼和騰蛇倒是還在外面守著,白霜想了想,用兩個紙人替下了他們。鐵打的身子也需要休息,更何況他們還是需要靈力維持人身的妖。
剛回到自己的屋子,墨狄和扶遙就來了。
一個來送飯,另一個來看她有沒有帶什么好吃的……明明當(dāng)初讓她帶東西的是墨狄,扶遙的鼻子倒是靈得很。
朱顏在廚房幫忙,半點沒有恢復(fù)記憶的跡象。
當(dāng)然,白霜刻意不在家這么久,二樓上的密室也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時候未到?她推開窗,看流云飛雁。
故意帶朱顏去密室,除了看天命梭之外就是故意給他放出自己把千草鐲也放進(jìn)密室的信息。
可朱顏之后還是無動于衷。
三日過去,他還是沒有動靜。倒是白霜一回來便吩咐小紙人去找飛毛鼠買的消息又到手了。
這一次的消息是用妖術(shù)封在小紙人身上的。
小家伙回來后,白霜親手給它畫上嘴巴,它便竹筒倒豆子的說了全部——與那個店名叫封印的店有關(guān)的過去。
不過內(nèi)容和白霜的猜測倒是有些出入的。
她一開始只是猜測堇色的封印專門針對生意好的店面,直到把對方徹底擊垮。可飛毛鼠帶來的消息卻是她以前專門對付黑店。
凡是存在作惡行為的店,都被她的封印收拾干凈。
倒是近年來才開始針對一些勢力強(qiáng)大的店家和商隊,只要是在現(xiàn)世之中,不管是人、妖還是鬼魅的聲音她都搶。
害得不少人傾家蕩產(chǎn),家破人亡。
這回來黃昏裂縫,是積夠了財力和物力來的,虎視眈眈。
聽完小紙人帶回來的消息,白霜搓起了鼻梁。從堇色的態(tài)度來看,她分明就是沖著白霜來的。
可又像極了只挑妖藏閣下手,殺一儆百。
這個像雨后蘑菇一樣突然冒出來的小店,著實詭異。不過不管是哪一個目的,白霜都會不可避免的同她“開戰(zhàn)”。
送上門來的敵人,正好練練手。
曌教她的許多東西,正愁沒地方使呢!白霜收起小紙人,打開結(jié)界睡覺,這是她的習(xí)慣,天塌下來也要養(yǎng)足精神備戰(zhàn)。
更何況那個堇色還沒意識到金蟾和蟾宮的力量,有的是她吃苦頭的時候。
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比起這些,她其實更擔(dān)心去隱世的沅松傷勢如何、是不是恢復(fù)了。曌也不來個信,真是。
白霜一覺睡到天明,唔,也不算是天明,是她自己設(shè)置的結(jié)界時間。
黃昏裂縫永遠(yuǎn)都是黃昏,時間看起來既毫無意義又金貴無比,里面的店家覺得毫無意義,外面的來客眼里卻珍貴無匹。
如同她尚還是那個渴望復(fù)仇的姑娘時,恨不得每一刻都是黃昏,好進(jìn)來淘點寶貝。
她下樓來,底下正熱鬧。墨狄正圍著一位美人講解店中寶器,扶遙甩著掃灰塵用的羽毛撣子指揮拿抹布的小紙人們在高層木架上擦寶器。
不過他似乎沒看到白霜下樓,揮羽毛撣子的動作也有一下沒一下。
扶遙的目光時不時在墨狄和那個女人的身上跑一遍,他雖然沒表露在臉上,但眼底還是冒出了明顯的鄙視和嫌惡。
這家伙現(xiàn)在看起來是個少年,其實是活了長年累月的凰川之主,按人類的年紀(jì)算,那也是個老妖怪。
比起墨狄這個剛成人形不久的筆精來,眼神著實好許多。
看他的動作模樣,想是瞧出那美人的險惡之心的。而此時,墨狄已經(jīng)將美人帶到了今日新上展柜格子的寶器前。
“這位客人請看,這是今日上新的樹骨琴,寶器之中尤為難得的音律之物。心境無邪者——”
話未說完,扶遙就一羽毛撣子飛過去砸他頭上。
“墨狄!你小子是不是被迷了心竅了啊?這每回都只看不買的主兒你也伺候得如此妥帖,是嫌我們妖藏閣的銀子賺多了嗎?”扶遙揚(yáng)手,羽毛撣子又重回手上。
白霜下樓的腳步停住,靠在扶手上饒有趣味看著。
墨狄被比自己還矮一個頭的扶遙數(shù)得紅了臉,尷尬的瞪他一眼:“你胡說什么?別又得罪了客人,小心掌柜罰你!”
扶遙聽他抬出白霜,更是冷笑一聲。
“嗬!拿掌柜壓我?小子,我哪回把不順眼的來客直接丟出去掌柜管過了?這邊這么多客人你不管,整天就圍著這個妖精轉(zhuǎn),沒看出來人家是在套你話的嗎?”
“你!”墨狄被扶遙氣得漲紅了臉,卻又礙于美人在側(cè)不好發(fā)作。
一時間少年的臉色委實是精彩的很。配上邊上那個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娘正巧笑嫣然的模樣,真真是一對璧人。
不過,一個白玉無瑕,另一個卻是空有表面。
“你什么你!我看你是昏了頭了,白白跟了我?guī)煾笌熌锬敲淳茫婚L個子不長腦子!”扶遙繼續(xù)嘮叨數(shù)落,像極了個小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