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本該是勝負已定的打斗,生生被那幾個鼻青臉腫的術士給翻了盤!
龐遠山和梟梟前一瞬還占在上風的流暢身形似乎越來越虛弱,池水翻騰,他們齊齊看向夕沐。
她雙手緊握,死死盯著那邊,齊腰的青絲在黑色和藻綠色之間不停變換!
就連瞳孔也是如此,原本棕色的瞳孔此時隨著頭發的變化而變化。就像,一個即將徹底覺醒的怪物。
“夕沐!”龐遠山朝她奔過來。
梟梟似乎同他心有靈犀,在他背對敵人的時候補上去,正好將幾個術士連同其中兩個驅魔師的式神擋住。
龐遠山奔到夕沐身前,伸手捉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夕沐!別這樣,快停下夕沐!”
別這樣?快停下?
嗡嗡的聲音鉆進耳朵,身子也晃得厲害。夕沐猛地回神,頭發和瞳孔的顏色重回正常。
“師父?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夕沐緊張打量著他。
倒是龐遠山微變的臉色半晌都沒能恢復正常。“我沒事。”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夕沐又看向對面,“師父,你別管我,你去幫師叔吧。”
龐遠山抿著唇,卻沒有立刻動身的意思。
他的手從夕沐的肩膀移到她臉上,微涼的手指捧著她的臉。
“夕沐,你現在的身體還很脆弱,承受不住那份力量。你要保持理智!就算……就算為師和你的師叔限于危境,你也要處變不驚,否則,我們三個都活不了。明白否?”
他的聲音不大,但傳進夕沐的耳朵卻堪比驚雷。
只是,夕沐還是搞不懂師父的話是什么意思。但她沒時間細問,師叔已經快頂不住了。
夕沐點頭:“師父這番話,弟子定謹記于心,請師父放心!”
得了她的承諾,龐遠山才放心回去。這一次,才是真正的毫無懸念贏了那群術士,但他們只是廢了對方的修為和靈穴。
一條人命都沒有傷。
梟梟踢了踢痛昏過去的術士,捂著受傷的手臂冷笑,但她的笑容在邊上的龐遠山看來卻有些凄涼。
“欲殺而不能,不在手上,在心里。梟梟,或許,我們聽到的聲音有誤。”
他望著泛白的天空,用只有他們兩能聽見的聲音輕輕道。青衣女妖的眸子顫了顫,撇著唇線不說話。
天亮之際,一場雨在小鎮上空降臨,將燃開的火徹底熄滅。
就在眾人以為又要陷入無休無止的暴雨中時,天空忽然陰云散開,太陽蹦了出來,帶著嘲笑的意味。
村尾,一輛馬車吱吱嘎嘎消失在雨后的晴空下。
“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夕沐捧著裝了藥泥的小碗,蹲在馬車里看龐遠山給梟梟的手臂上藥包扎。
他把挖藥泥的小竹片放回她的碗中:“天下之大,現世之廣,總有我們能容身的地方。”
梟梟撇他一眼,用鼻息冷嗤一聲。
龐遠山苦笑,夕沐卻一本正經道:“師父,我們為什么不在走之前把金子拿回來?那可是你賺的辛苦錢啊!他們不領情,就沒必要給他們。”
“你還是像水一樣任性。”他打好結,又把她手中的藥碗拿過去,“你跟著為師出去,讓你師叔好好休息。”
夕沐點頭,乖乖跟著龐遠山爬出馬車。
昨晚戰斗結束到現在,夕沐都沒看過梟梟師叔的臉,她怕看見對方嘲笑和冰冷的眼睛。
“師父,我有事要同你講。”
下了馬車后,夕沐迫不及待道。“何事?”正準備把剩下的藥泥封回小瓷罐的龐遠山頭也不回。
“師父你過來。”她扯住龐遠山的廣袖,將他拉到距馬車丈遠的地方。
后者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夕沐,你不會是想說什么胡話吧?告訴你,你如果要離開,為師是萬萬不同意的。”
師父不愧是活了許多時間的老妖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過,就算他看穿、阻止。
夕沐還是要說:“師父,我知道你和梟梟師叔對我很好,但……我真的不能再拖累你們了。”
“昨晚、昨晚你們差點就、就打不過那幾個術士。師叔說的沒錯,我是個后患,后患無窮。”她抿了抿唇,將眼里的濕潤憋回去,努力笑著。
龐遠山瞧著她努力擠出笑容的模樣,忽然伸出手,照著她的腦門彈了一下。
“你又在說什么胡話!”
“師父!”
“行了,你昨晚也被嚇得不輕吧。去馬車邊上的草席上好好休息一下。等太陽小些了,我們再走。”
他說話時,旁邊的小河里忽然竄出一條水流,纏住夕沐的腰把她丟回草席上。
夕沐遠遠看著師父,心情揪起來,她不怕死,更不怕孤獨一人。
只是怕拖累了師父和師叔。
龐遠山收回手,水流嘩啦退回河里。他抹了一把臉,捏著自己的下頜無奈道:“就算沒有記憶、沒有力量,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這叫他如何下得去手?!
可惜,想是這樣想,腦子里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卻是迫不及待跑出來刺激他,像是和他作對。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龐遠山跪在河邊,發紅的眼睛盯著水中不斷波動的自己。
沒有回答,連個回應的意思都沒有。還是那句:“找到她(他),殺之!殺之!我們就自由了!”
龐遠山伏在河岸上,雙手塹進泥里——仿佛這樣就可以把聲音徹底趕出自己的腦袋似的。
另一邊,夕沐在草席上中如坐針氈。
梟梟不知何時出現在草席上,正愜意的閉眼躺著。有師叔的威壓在側,哪里還有什么休息的念頭?
夕沐托著自己濕掉的衣衫,瞅一眼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的師叔。
正準備貓著腰爬開時,一只修長的腳猛地橫在夕沐眼前。
“村民們知道引來水患的是你,他們放火燒我們的房子。你在懷疑我,對吧?”梟梟的眼睛張開一條縫。
視線像是冬日的冷光,直直刺在夕沐身上。
夕沐停下動作,跪坐在原地,想了想,道:“師叔猜的不錯,我的確是懷疑過。但我沒有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