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說明緣由,也不用挑明蟾宮現(xiàn)狀。讓他們知道,黃昏裂縫里不是對付完妖藏閣就能做到殺雞儆猴的。迷惑敵人,自己也輕松不是?”
曌沉著臉,心想著這廝要是再聽不懂就把它揍一頓。
對面的金蟾不慌不忙敲著桌面,慢條斯理想了片刻才道:“賬房這可真是絕妙之計(jì),受教了!”
“那就趕快去辦吧,別耽誤了。”曌松口氣,繼續(xù)道:“這段時間妖藏閣也忙得里外應(yīng)接不暇,是時候?qū)B(yǎng)將養(yǎng)生息反擊了不是?”
金蟾連連稱是,樂呵呵告辭,領(lǐng)著一眾手下端了金燦燦的財(cái)神轉(zhuǎn)去別家。
他瞥一眼面前的茶碗,叫墨狄撤了下去。外面圍觀的客商見金蟾使離開,又是一陣議論。說妖藏閣得罪了蟾宮的有、說是蟾宮被強(qiáng)行送客的也有。
眾說紛紜,卻沒一個真的猜到了其中真相。
白霜拍著心口從樓上走下來,一疊聲道:“還是你有辦法,不然我們妖藏閣得損失多少錢啊!損錢都還不是全部,豎著靶子才是!”
“蟾宮里的這些蟾蜍真是越發(fā)不要臉了,拉別人做擋箭牌也拉的如此順當(dāng)。”曌一拂衣袖,面前的桌上立刻多了賬本、筆、盛著墨汁的硯臺,還有算盤。
他頭也不抬,只讓墨狄去給白霜拿新蒸的秋團(tuán)子,兀自撥著珠子算起賬來。
白霜下樓的動作頓了頓:“空空的大廈充斥著迷霧撐了這么些年,偶得一個誤入其中,看的明白的人,怎愿意輕易放手?”
“它們這么做,不過是想把妖藏閣同蟾宮綁得更死。徹底變成一條船上的人,同生共死。卻當(dāng)真是可憐又可恨。”她坐到曌的身邊,撐著下巴看他算賬。
他卻把筆一放,忽然道:“其實(shí),它們只需要找到新的蟾宮宮主,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蟾宮之主真的那么強(qiáng)大?”白霜揚(yáng)了揚(yáng)眉。
曌撥了撥算盤上的珠子:“蟾宮宮主是黃昏裂縫的伴生之妖,掌控整個黃昏裂縫就像是掌控他自己的身體那樣自如。你說他強(qiáng)不強(qiáng)大?”
白霜偏著頭想了想,道:“難怪其他勢力無法掌控黃昏裂縫了,爭來爭去,只要進(jìn)來那就是在蟾宮宮主的手掌心里。”
“哪里還有掙扎的余地?”她搖了搖頭。
曌重新提筆在賬冊上寫下一串?dāng)?shù)字,又繼續(xù)撥動算珠:“無相子是個聰明的妖怪,想來是已經(jīng)嗅到了不正常的氣息。”
“還挑了我們妖藏閣來殺雞儆猴,真是欠收拾。”白霜撇撇嘴。
“他這不是使了好幾回刀,卻連妖藏閣一根羽毛都沒傷到嗎?夫人不必?fù)?dān)憂,只管好好養(yǎng)著身子就是。其他的,為夫自會處理。”
他忽然伸過正在撥動算珠的那之手,在白霜的頭頂揉了揉。
她被燙到似的拍開他的手:“別亂動,人家好不容易才梳好的發(fā)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發(fā)髻散了。
白霜閉上眼,深吸口氣。
正要冒火,墨狄就端來了冒著香氣的秋團(tuán)子:“掌柜你快嘗嘗,蒸的恰到好處。賬房先生今早親手做的呢!”
白霜本想殘忍拒絕,奈何秋團(tuán)的香味實(shí)在是太過誘人,她的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
曌變出一把小梳子拿著,繞到白霜身后:“夫人只管吃團(tuán)子,你的發(fā)髻,為夫來梳。”說著,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動起手來。
墨狄眼尖的趕緊退下去,順道撈上了門。
白霜哭笑不得:“你梳的發(fā)髻那么丑……”她不是故意看低曌梳頭的技術(shù)的,只是說實(shí)話而已。
“梳丑了你才不會被別人覬覦。”曌倒是理直氣壯。
“……”誰敢覬覦你妖君的妻子?更何況她又不是那種美若天仙的妖孽,委實(shí)當(dāng)不起“被覬覦”這三個字。
恰時,妖藏閣后門的門縫里擠進(jìn)來一張白色的紙條,那紙條像是能識路一般,貼著墻一路朝后院的其中一個房間直奔過去。
紙條爬上門檻,扭著身子朝門縫里面擠。
它的動作并不大,但還是蹭出了沙沙聲。正在房間里看圖紙的人側(cè)耳傾聽片刻,長手一揚(yáng),房門順勢打開。
紙條輕飄飄落在地上,又趕緊爬起來,拍了拍自己走過去。
它身后的房門無聲關(guān)上,屋子里的人卻擰著眉奇怪的看著它。那人正是妖藏閣的煉器一把手,不茍言笑、眸光似浮著冰凌的寒潭,卻又俊逸得讓人傾心的水妖。
寒川。
“誰這么無聊?”他不等紙條爬上身側(cè)的椅子,徑直彎腰把它撿了起來。發(fā)現(xiàn)竟然是疊過的書信。
不過,上面只寫了斷斷幾句話。
“冰清玉壺,赤子丹心。今日子時,南坊尋仙樓見。”寒川呆呆看著紙,好一陣都沒反應(yīng)過來。
是百煉!肯定是那個無聊的老妖怪又拿這個消遣于他!
寒川反應(yīng)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握著紙條去找百煉的麻煩,可他剛走了一步,手里的紙就化成飛灰。
還有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傳來,說的是:“靜候佳音”。
寒川的腳步霎時頓住,他抬起空空如也的手,向來沉穩(wěn)的呼吸頭一次變得紊亂不堪。就連喉嚨都覺得干澀無比。
是誰,如此無聊?
他握緊手掌,腦子里卻像是被人投入一塊會飛的石頭,東奔西撞,似要攪起他曾耗費(fèi)許多時間強(qiáng)行讓其沉下去的回憶。
子時,正是整個妖藏閣閉門休息的時間段。除了看守的騰蛇,其他妖怪都會睡覺。
寒川閉目凝神,瞬息之后睜開眼睛,便又是那個往日的寒川了。見就見,難不成還能重現(xiàn)一遍過去?
對方都不怕被他凍成冰柱敲碎,他自然不需要有何顧慮。
只是等待子時來臨的過程忽然變得綿長無比,就算找了事情來做,也無法不去顧及時間。細(xì)碎的煩躁情緒在寒川心里起起伏伏。
墨狄過來喚他吃飯的時候,他也只是以自己還要看寶器圖紙為由拒絕了。
這時候過去,真不知道臉上該有什么表情的好。若是被百煉看見,少不了又是一頓嬉笑。
而他已無精力去和百煉做口頭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