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睛看我了,哈哈哈哈!”白霜像個第一次吃到桂花糖的小孩子,笑得快要擠出蜜來,彎彎的眉眼把快樂灑出來,落在每一個妖怪的身上。
每個家伙的眼睛里,都泛著晶亮的光。
曌放下簸箕,袖手立在屋脊上,目光穿過云海,飄到了遙遠(yuǎn)的地方。那個人看自己的侄兒出生的時候,也是這般重重波折,笑得像三歲的孩子。
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這么多年了啊!
老嬤嬤呆呆望了白霜許久,眼前的姑娘和腦海中公主的模樣漸漸重疊,就連張昭來了不知,還是后者說話才把她驚回神。
“嬤嬤,你去煮些養(yǎng)人的湯,待王妃醒來后端給她喝。”他說。
“喏,老奴定會小火慢燉,精心伺候好王妃。”老嬤嬤收回目光,就要走,卻又不知道廚房在哪,正要問白霜時,張昭制止了她,并指了指身側(cè)的路。
“從這里一直走,轉(zhuǎn)個彎,走完回廊會看見一個進后院的門。進去后看見門上掛著一串干茴香草的就是廚房。”
老嬤嬤細(xì)心聽罷,點頭離開。走了幾步,她又轉(zhuǎn)過頭道:“殿下,老奴斗膽一問,抱著小公子那位是?”她實在是無法將心底的疑問憋下去。
從發(fā)現(xiàn)這姑娘長得像和殿下最為要好的公主到現(xiàn)在,她越看越像,心里的疑團洪水似的暴漲。
“是她,本王的妹妹。昭烈公主,白霜。”張昭望著那個不停逗自己孩兒笑的姑娘,像在看自己捧在手掌心的寶物,當(dāng)初父皇封她為昭烈公主,是為了祭奠白家滿門忠烈。
誰又能想到,那只是障人耳目故意為之!
老嬤嬤一時錯愕,她順著皇子的視線看去,唇瓣不受控制的張合:“昭烈公主不是、不是已經(jīng)在陪皇上去鳳凰淵的時候就……沒了嗎?”
“她沒死。不僅撿了條命,還成了驅(qū)魔師。”張昭轉(zhuǎn)過臉,目光落在屋脊上那個看不出深淺的大妖怪身上。
能將如此強大的妖怪收在身邊,小霜的變幻簡直堪稱脫胎換骨:“興許是白家和衛(wèi)家的先祖在天有靈,護佑了她。”畢竟,她是白家唯一的血脈了。
“公主吉人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老嬤嬤也柔柔看著白霜,目光溫和得像天邊的暖陽。
對這個和殿下自小交好的小公主,昭王府差不多的人都喜歡她。乖巧可人,又是將門之后,美人胚子,從不屑心機算計,是塊難得的“白絹”。
不過再相見,公主身上的有些東西似乎不一樣了。是因為她成了驅(qū)魔師?
老嬤嬤謝過十七皇子,轉(zhuǎn)身去了后院。
張昭也湊過去看自己的兒子,只是那小子似乎不太喜歡他這個爹,剛湊到白霜身邊呢,小家伙就哭得不行。還把他剛睡著的娘親給吵醒了。
房門打開,一個小丫頭立在們側(cè)道:“殿下,王妃說孩子怕是餓了……”
她話說一半,圓溜溜的眼珠子打量一圈圍在門口的妖物們,欲言又止。只是一張俏臉漲的通紅,像誰鞠了一束霞光染上去,配上那雙會說話的眸子,靈動得很。
愣是把睡眼惺忪也要過來湊熱鬧的百煉看得一愣一愣的——人類還有這種微妙的表情?!
“你怎么說話只說一半?”張昭皺眉,白霜卻用胳膊撞了撞他。
“大家散了吧,該干啥干啥去。”她猜到小丫頭是有難言之隱、礙于妖物們的面不好說,只好充當(dāng)一會“惡人”把他們?nèi)肌皵f”開。
扶遙不情不愿回去繼續(xù)看書,小鹿接著和紙人們侍弄花草。
百煉哈欠一打,戀戀不舍望一眼白霜懷里哭鬧的孩子,轉(zhuǎn)身回屋睡覺。鯉魚妖們商量著還剩下不少布,再多做幾件衣裳,也緊跟著離開。
只有心眼還保持著其他人都看不見的形狀飄在那里。
見妖物們散盡,小丫頭這才開口:“殿下,王妃說她現(xiàn)在沒、沒奶水,需、需要乳娘暫時喂養(yǎng)小公子。”越往下說,小丫頭的臉就越紅。
白霜和張昭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同樣的疑惑——還有這事?
“是本王疏忽了,本王這就去……”
“十七哥,你不能出去。我去吧。”白霜把孩子放進張昭懷里,“要是被人看見你這個被送走的十七皇子還在平京城,此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張昭抿了抿唇,鄭重道:“小霜,辛苦你了。你們白家對我的大恩,我這輩子銘記在心!”
門口的小丫頭一聽自家王爺喚那個姑娘叫“小霜”,心下詫異,細(xì)看之下才才發(fā)現(xiàn)這個姑娘和昭烈公主竟是十分相似!方才王妃生產(chǎn),一片混亂,她竟沒注意到。
轉(zhuǎn)臉望一眼躺在床榻上的王妃,小丫頭恨不得現(xiàn)在就飛奔過去與她說。
“十七哥,我們是生死之交,不必在意這些。有你還記住白家,記住我的外祖衛(wèi)家,就足夠了。你等著,我這就去給我侄兒尋最好的乳娘!”
白霜轉(zhuǎn)身的瞬間,張昭急道:“等等!”
“十七哥可還是有什么想帶的?”她笑盈盈轉(zhuǎn)頭,看得張昭心頭一酸,白家鐵骨錚錚,她也堅強的讓人心疼。
一想到她在大牢中說的那些話,還有自己曾聽到的真相,他就越發(fā)覺得張家欠她的根本就還不起!自己怎么會有那樣枉顧臣子和百姓性命的爹?!
“沒。”張昭鼻梁發(fā)酸搖頭,“我想說的是,路上千萬小心。雖然平京城沒什么人認(rèn)識你,但父皇的爪牙不一樣。”
白霜揚眉點頭,轉(zhuǎn)過身去揮著手離開:“放心吧,我還要留著這條小命好好看一看現(xiàn)世的模樣。舍不得輕易被抓的。再說,他們也抓不著我……”
張昭瞠目結(jié)舌,耳邊只剩下兒子越哭越厲害的聲音。
那個自從進宮后就活得小心翼翼,謹(jǐn)言慎行,將自己隔絕在爭斗之外的膽小姑娘不見了……她又變成了那個在疆場上的白霜,將門之后。
這種變化他也說不上是好是壞,總覺得現(xiàn)在的白霜雖更接近以前,但也不好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