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鐵杖大踏步的走了過來,問道:“皇上,車駕已經準備好了,是否要起行?”他已經年過六旬,走起路來依然是虎虎生風,跑起來可追奔馬,這些年一直作為皇帝的護衛統領,可以說是忠心耿耿。
楊勇剛才隨口一說,等到麥鐵杖真向自己詢問時才意識到不妥,楊廣已經淡出了百官十余年的視線,若是自己突然大張旗鼓的去見他的話,不知會惹起朝中官員多大的猜測,于己于楊廣都不是什么好事?
“把車駕停了吧,朕暫時不想去了。”
“是,臣遵旨。”
雖然準備手忙腳亂準備了一番,皇帝卻突然取消,麥鐵杖臉上卻絲毫沒有不快,恭身回應。
皇帝為九五之尊,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予奪之權,人人敬畏,只是一般來說,越是親近之人,對于皇帝的敬畏就會越少,他們知道皇帝也是人,也吃五谷雜糧,也有喜怒哀樂,而不是朝庭宣講的那樣皇帝是代天巡狩,是神而不是人,故歷朝歷代經常出現后官或宦官干政之事,甚至陰謀廢黜或刺殺皇帝,麥鐵杖雖非后官和宦官之一,只是作為皇帝的護衛統領,楊勇又經常喜好外出,實比兩者更加親近皇帝。
本來象皇宮護衛統領這樣重要之職,既使是皇帝最心腹之人做不了數年也應該撤換,麥鐵杖的位子卻是穩如泰山,他這些年來絲毫不因為是皇帝的近臣而得意忘形,反而是越發的恭敬。
“等一下。”看到麥鐵杖要退去,楊勇突然又叫住了他,看著桌上剩下的幾個芒果,有點肉痛的道:“你把這個帶給晉王,記住。你親自去,順便將他宣進宮內,朕想見他一下。”
麥鐵杖聞言,大踏步走到皇帝的桌案前,將皇帝桌上的芒果一掃而光,放進衣袖才向楊勇道:“皇上。微臣告退。”
楊勇點了點頭,道“嗯,去吧。”
麥鐵杖走出皇宮大門,一輛豪華高大地馬車駛到他跟前,車上一名健仆伸出腦袋向麥鐵杖道:“大人,請上車。”
麥鐵杖點了點頭,一步跨上馬車。這是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拉車的四匹馬骨架高大。通體烏黑,身上不含一根雜毛,眼睛如同銅玲,驃肥體壯,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難得的好馬,倒是與麥鐵杖黑色的臉相應成趣。
這四匹馬哪怕是與皇宮中的御馬相比也絲毫不遜色,雖然說這些年,朝庭北平東突厥,東滅高句麗,西逐吐谷渾。將大片大片產馬之地納入疆土,大隋地馬價越來越便宜,只是好馬依然是千金難得,象如此神駿的馬用來拉車,恐怕再豪富的人也舍不得。
沒錯,這四匹馬確實曾是御馬,麥鐵杖全身重量不下三百斤。若是跟隨在皇帝身邊護衛時。加上兵器,披掛全身重量不下四五百斤。實難找到一匹能夠載得動麥鐵杖身軀的駿馬,年輕時麥鐵杖可以跟著奔馬跑上數個時辰都若無其事,如今畢竟年齡大了,雖然麥鐵杖自己不服老,只是皇帝體惜麥鐵杖,賜給他四匹御馬專為拉車之用。
“大人,我們要去哪里?”健仆問道。
麥鐵杖快速的說出一個地名,健仆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自從皇帝將四匹御馬賜給麥鐵杖駕車所用后,他就一直擔任麥鐵杖的車夫,除了極少時候麥鐵杖不用他跟隨外,可以說麥鐵杖到哪里,他就到了哪里,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名,只好道:“大人,這是城內還是城外?”
麥鐵杖沉聲道:“北門,出城。”
“是。”車夫不再問,輕輕駕的喝了一聲,四匹馬訓練有述地邁開了整齊地步伐,帶著馬車滾滾向前而去,小半個時辰后,馬車已經駛出北門,向著城外茂密地森林中駛去。
馬車也越走越偏,車夫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大人身為天子護衛統領,出城到這樣偏遠的地方來干什么?北門外面可是屬于皇家獵宛范圍,少有人煙,可是要說這里偏遠,偏偏又有一條修整的不錯的道路,馬車行走在上面十分平穩,若是說不偏遠,這條路上卻是靜悄悄的,連一個行人也沒有。
駛過一條密林,麥鐵杖的聲音傳來:“停!”
“是,大人。”健仆連忙將馬車停下,他已看到前面突然出現了一片莊院,莊院紅磚綠瓦,依山而建,整個莊院氣勢磅薄,宛如一條巨龍盤據在山中。
“在這里等著,不要亂動,否則若有生命危險,本官也不能救你。”
“是!”回答完這話,健仆突然覺得一陣心驚肉跳,剛才還靜悄悄的森林仿佛象是張開血盆大口的巨嘴,里面充滿著莫測的危險一樣,他回憶起拐進這座森林地道路時才記起,那里有人在把關,只是看了自家主人在車上才沒有留難,他當時以為是普通的盤查,沒想到那卻是一個關口,難怪過了那道關口就再也沒有人影。
這座莊院到底住著什么人物?外面防衛的如此嚴密,專門修整的道路,連皇上的護衛統領到了這里也要下車親自走進去,剎時間,健仆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老老實實的呆在車里不敢亂動,看著麥鐵杖慢慢走進莊院。
莊院外把守嚴密,一隊士卒手持兵器來回的走動,看到麥鐵杖過來,那隊士卒卻沒有理會,任由麥鐵杖走了進去。
越過數重關卡,麥鐵杖來到一個大院,剛跨進院門,一人迎面向麥鐵杖走了過來,向麥鐵杖施一禮才道:“大統領來了。”
麥鐵杖點了點頭,問道:“那人怎樣?”
“還能怎樣,天天喝酒,爛醉如泥。”
麥鐵杖急問道:“現在呢,也喝酒了不成?”
“喝,怎么不喝,你聽聽里面地聲音。”
那人剛說完,里面已傳來一個中年人醉惺惺地聲音:“拿酒來,快拿酒了,本王要再喝三百杯。”
一個女子嬌聲勸道:“王爺,先停一停,你不能再喝了。”
“怎么,你也看不起我?本王做事不行,做王爺不行,連喝酒都不行嗎?”咣鐺一聲,里面傳來東西打翻的聲音。
麥鐵杖苦笑起來:“怎么辦,皇上要見他?”
“怎么可能,皇上十幾年都沒有見他了……”說話地人臉上說不出的驚訝,同時又夾帶著一絲興奮,如果那人能出去,說不定他也不用永遠待在這里。心思活絡起來:“沒關系,我這就去把酒拿掉,給他送上醒酒湯,從這里回去還有一個時辰,足夠他在路上醒酒了。”
“只好如此了。”說完,麥鐵杖無奈的道。同時心中想到幸虧皇上沒有來,否則見過這場情況不知會有什么反應。
兩人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楊廣,楊廣當初奪位失敗,楊勇就在皇家獵宛內劃了一塊場地建成莊院將他幽靜在這里,而且對楊廣晉王的爵位依然保留著,只是楊廣到底是犯了重罪,麥鐵杖與人交談就直接以他來指代。
走進里廳,麥鐵杖已看到楊廣伏在案上的身影,他身邊一名美婦正在小心的相勸,與身邊的美婦相比,楊廣顯得分外蒼老,不但頭發花白,而且面容枯槁,那有十幾年前風流倜儻的晉王絲毫身影。
楊廣在這里生活物質依然優越,基本上合理的要求都會被滿足,而且蕭妃也允許和他在一起,只是失去了自由,從有機會登上九五之尊的晉王輪為囚犯,楊廣高傲的性子卻很難轉變過來,這十多年來幾乎每天都爛醉如泥,自然就成了這樣子,相反,蕭妃雖然是南梁公主出身,只是從小生活在鄉村,吃盡苦頭,反而安于現狀,十幾年來,容顏不改,與楊廣在一起,倒象是一對父女。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楊廣這場情景,麥鐵杖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看到麥鐵杖進來,蕭妃連忙斂身行禮:“拜見統領大人。”
“不敢當,夫人是王妃,不必行禮。”
蕭妃苦笑了一聲,她真還可以把自己當成王妃么?沒有皇帝的旨意,眼前之人雖然不能決定自己和丈夫,孩子的生死,卻可以設置許多障礙,使她和楊廣生活艱難,雖然麥鐵杖從來沒有如此做過,只是蕭妃卻不敢在禮數上有所怠慢。
“拿酒來,拿酒來。”楊廣對麥鐵杖卻是絲毫不以為意,繼續嚷道。
“殿下,酒來了。”
一名護衛端上了醒酒湯,送到楊廣身邊,楊廣馬上接過,看也不看就將湯倒入自己喉口。
“噗。”楊廣又以最快的速度吐了出來,罵道:“狗奴才,連你也敢欺孤王,這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