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很藍。潔白的云朵慢慢飄過來,宛如一塊干凈的棉布,纖塵不染。馬車里,小伏羅側臥著,枕著茹茉的胳膊,甜甜地酣睡著。
“真是個貪睡的孩子?!比丬孕π?,突然神色一黯,打開了車窗,瞭望著遠方,輕聲道:“這里怎么荒無人煙的?幾時能找到一家客棧?”
風馳鳥赴騎兵衛的風騎到茹茉馬車的一側,道:“回王后,我們押運著糧車,若走大路,怕會碰上各住的藩王流寇劫持,所以改走了小路,這百里內怕是無客棧了?!?
茹茉心中明朗,搖搖頭道:“就算我們改走小路,也會是危險重重的?!?
“王后可是覺出什么了嗎?”騎兵衛風的手用力抓著馬韁,確定了猜測。風說話時用的不是中原的語言,而茹茉用的也是柔然語,在柔然呆了這么久,溝通早已不是問題。
“有人一直盯著我們的隊伍,這路上我早感覺到了,你說會是誰?”茹茉問得直接。
風沒有答話,騎兵衛的鳥則回答道:“回王后,不會是汗王的人,汗王沒必要這么做?!?
“是的,他都能派出你們風馳鳥赴騎兵衛,自然就不會這么做了,那么,會是誰呢?閭左王妃嗎?”茹茉眨了下眼睛,觀察著騎兵衛風和鳥的神情。
只聽見馬兒忽然一聲長嘶,亂蹦亂跳,使得沒法繼續說話。風馳鳥赴們不安地挪動著四蹄,警惕地向四方看。
茹茉拍打醒了小伏羅,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冷靜道:“別慌別怕,好好的坐在馬車里,母后會保護你的?!?
藍色的天際被染上了一層墨綠,緊接著黑壓壓的幾隊人馬將茹茉的馬車隊們包圍。他們手中各個閃著銀光,拿著彎刀和弓箭。
茹茉坐在馬車里,沒有動,對著風馳鳥赴喊道:“務必保護好糧車,布陣,沖出去?!?
“是,王后?!憋L馳鳥赴接到命令后,即刻布起陣來。
茹茉放下馬車簾,打斗起來,身邊不斷有利箭飛過,追逐的馬蹄聲和嘶喊聲如死神逼近。這個時候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只是奇怪,如果是閭左王妃派來的人,那么,她就不怕傷到伏羅嗎?
不知顛簸了多久,打斗了多久,茹茉能感覺到后面的追兵已經被風馳鳥赴甩掉了。抱著伏羅下了馬車,茹茉看到風馳鳥赴已經有兩位掛了彩,兩支箭插進他們的身體。那些白羽毛做的箭尾,一根根從他們的背部豎起來,恐怖地搖動著。
眼前是禿禿的山崖,可以聽見崖下的水聲,很顯然,前面已經沒有路了。茹茉大致估計了一下,道:“還好糧車都在,現在我們不宜打斗了,若沖回去,只會被抓住,但是不沖回去,你們的傷也耽擱不得?!?
風馳鳥赴騎兵衛們身體僵硬地挺了挺,同聲道:“請王后帶著王子趕緊上馬車,坐好,風馳鳥赴定保王后和王子的周全。”
“若沖回去,勢必我們會損兵折將,還沒走多遠,你們已經受傷了,就算我和伏羅平安了,這糧車又如何能押到鄧城呢?”茹茉看著后面席卷而來的塵土,沖著伏羅微微地笑了,柔聲問道:“伏羅,母后會輕功的,你敢不敢和母后從這里跳下去?”
風馳鳥赴們向前一步,急忙阻攔道:“王后不可冒如此險,若王后和王子有個閃失,我們風馳鳥赴如何向汗王復命?”
茹茉展顏一笑,“走到這一步,只能向前了,我們押運著大批的糧草,總不能都一起從這里跳下去吧?若是一起回去,說不定是能殺出一條路,但你們都不能保證糧草無損還有我和王子的平安,對不對?”
“若后面的人馬是閭左王妃的人,那么伏羅王子就會沒事的。”騎兵衛鳥分析道。
茹茉目光一個詫異,道:“若不是閭左王妃的人,你們誰能保伏羅的平安?”
風馳鳥赴全部頓住了聲,只聽茹茉吩咐道:“風和鳥沖在前面,后面馳和赴陸續跟上,押運糧車的隊伍行進在最后,倘若布陣,一定要隊伍四散開,那樣的話就有機會突圍,最后再暗中發箭。”
懸崖下——醒了!醒了!
茹茉聽到伏羅在高興地呼喊,感到伏羅在用力的砸著自己的背,然后一股股的水從鼻腔里噴出來,待吐盡了腹中的積水,不由自主地用力喘息道:“我真是不中用了,從上面飛下來居然也能摔進水里,暈掉........”
“母后的輕功了得,要不是為了保護伏羅,母后也不會抱著伏羅掉進水里,如果換做別人,早摔成肉餅了。”伏羅雙眼裝滿喜悅地笑著。
茹茉很欣慰地看著伏羅這個懂事的孩子,握住了他的手,站了起來,柔柔一笑,“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吧,不然咱們的衣服沒干,凍壞了,就糟糕了。”
伏羅點頭,打量了一下四周,指指前方,喊道:“母后,你看,有船呢?!?
茹茉看見前方水上移動著的一條船,想著可能會發生的危險,沒有好對策地問道:“伏羅,你確定要上那條船嗎?”
“母后,現在在懸崖下,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伏羅睜大了眼睛,仿佛沒一點猶豫的要上那條船。
茹茉看著伏羅濕濕還在滴答水的衣服,心里很難受,就算那條船上會有危險,也管不了這么多了。她拉著他朝那條船那走,不忘叮囑:“伏羅,上船后,別叫我母后了。”
“是,娘?!狈_一點就通,很是聰明。
“我們是逃難的,請問可不可以搭一下船呢?”茹茉試著沖船上喊,但沒人應她。直到喊了幾嗓子后,只見一名衣衫破爛的老者出來,觀察了他們片刻,道了句:“上船吧!”
船上又臭又濕,還特別的搖晃。茹茉借著月光檢查伏羅身上被樹枝刮破的細小傷口,很快,她掏出一個香囊,取了些粉,為他擦抹著傷口。
然后一聲巨響,有個人被扔了進來。這個人臉蛋圓圓的,臉上有被打的淤青,身上的衣裙被撕爛了,露著上身和大腿。
伏羅害怕地撲進茹茉懷里,茹茉摟緊了伏羅,暗道:“麻煩了,上了一條倒霉的船,就知道沒那么好的運氣。”
衣衫破爛的女人似是受到了無情的摧殘,借著光線,茹茉看到那女人臉上的淚痕,放下伏羅,走近那個女人,有點不安地問道:“你還好吧?”
衣衫破爛的女人抬起頭,帶著怨恨的目光,突然指著茹茉,說道:“這是一條恐怖的船,被抓來船上的女人,都要去充當軍妓,她們的美麗只是男人泄欲的工具,一旦上了船,是不能保住清白的。”
茹茉轉向伏羅,目光深邃地一笑,“軍妓嗎?伏羅,咱們有救了?!?
伏羅雖然還弄不懂什么叫“軍妓”,但他幼小的心靈絕對知道,他的這個“母后”不是有毛病就有點神經質,總之,很難讓人信服。
軍紀律森嚴,軍人都是十八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小伙子,并且都沒有妻室,在退役之前,她們不可以有自己的女人,所以需要軍妓。茹茉因為剛來,又帶個孩子,很快便被安排到廚部做雜事。廚部的男人都是上了年紀的,常常七嘴八舌地談論女人,談論戰事。
茹茉從他們口中得知,這是左軍司馬張稷的隊伍,能壓著糧草一直遲遲不肯前行的就是這支隊伍,真是應了那句,得來全不費工夫。
跟茹茉一起來的女人們一大早都出去干活了,他們要清掃張稷軍帳的地面。黃昏時分,茹茉拉著伏羅站在營帳邊上,聞著彌漫的酒香,瞅著到處是笑聲和濃濃的歡歌氣氛。
“這個張稷還真有膽子,在這里自己找歡樂,卻不去解鄧城之危,他這樣做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不想活了,第二個就是他有著強大的靠山?!比丬哉V恋难劬?,似是自言自語地嘀咕著,下一瞬,脖子上就被架上一柄明晃晃的劍。
“耐耐個圈的,軍營里什么時候來了個帶孩子的?這里不需要奶媽!”
茹茉微微一笑,拿開了脖子上駕著的劍,回頭,只見面前的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身材極高大,足有七尺開外。臉上的胡子多日未修,亂蓬蓬長了半個臉。
“耐耐個圈的,你這妓子真是好膽量,居然敢拿開本將軍的劍?”
茹茉眼睛一彎,學著張稷的語氣道:“爺爺個卷的,如我沒猜錯,你便是張稷將軍吧?”
“呵呵,好有意思的妓子,不錯,竟知道本將軍大名,”張稷露著促狹的笑意,打量著茹茉,補充了句,“雖然長的干巴瘦的差點意思,但眼睛夠大,嘴唇夠薄,符合本將軍的標準,唯一不足,就是帶個‘拖油瓶’?!?
“額......我沒有將軍說的那么好,一點都不符合將軍的標準,勸將軍還是打消念頭吧,我頂多就個奶媽。”茹茉心嘆,這都哪跟哪啊,她可沒多余的時間跟這個張稷在這磨嘰,浪費口舌。還是轉入正題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