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風見狀,撫摸著她的后背說:“影兒,咱們找地方去吃點東西吧?反正我知道墓選在哪里,等待會他們下葬后,咱們再去好嗎?”
唐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更緊的抱住他的胳膊。李淳風,她的老爺爺,便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雖然武媚也說自己是她的親人,但在她身邊總歸有些惴惴不安。唯有李淳風能給她帶來安心。
李淳風帶她到一家小酒樓的犄角坐下,破天荒要了一壇酒樓的招牌酒——醉長安。唐影在皇宮呆了幾年,各種好酒也沾光喝了不少,還真不相信民間有什么好酒能比過去。更何況,李淳風自己制的桃花酒就已算佳釀。
李淳風將酒溫好,給唐影斟了半杯,“這兩年我住在城里,閑暇時候也出來喝兩杯。不說喝遍長安所有的酒家,卻也不少。這種醉長安乃是我最喜歡的。初發現時,就想著要帶你來嘗嘗,只是沒想到在今天才得償所愿。”
唐影捧起酒杯在鼻子下輕輕一聞,氣味清甜,比起其它名酒味道更為清淡一些。小心抿了一口,果然入口香甜,沁人心脾。唐影舔舔嘴唇,問李淳風:“這酒里是不是有桂花的味道啊?”
李淳風輕輕探著身子對她說:“我偷偷問過老板秘方是什么,他不告訴我呢!”說話間一面目和善的布衣老者徐徐走到他們桌邊,朝李淳風拱手道:“許久不見李太史,向來可好?平日都見你對月獨酌,黯然神傷,今天終于見你帶……朋友前來了。”老板言語間充滿曖昧,害的唐影激動的心中小鹿亂撞。
她今日帶著面紗,正好可掩蓋與李淳風年紀的差異。李淳風有些不好意思,輕捋胡子笑道:“是啊。朋友初到長安,我第一個就推薦的是你的酒館。”
掌柜朗聲大笑,促狹的說:“小老兒真是感激不盡,不過,即使你這樣說,我也不會把‘醉長安’的秘方告訴你的。就勾著你的老酒蟲,讓你只能光顧小店。嘿嘿,你來了,客人自然會慕名而來,我才不會自毀財路呢。不過,我也不是小氣的人,等什么時候大人續弦,我送一大缸給你做喜酒。”
李淳風的臉一下子紅到耳根,連連拱手把掌柜的送走了。在香甜的桂花香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柔情蜜意,讓這沒什么度數的酒也熏得人醉了。
唐影紅著臉挑起一個話頭,“為何他說你來了,客人就來了?”李淳風揚起眉毛,微瞇雙眼,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咳,世人都知我專門負責制定歷法,不知怎么就傳出沾我的光能保證一年好運。”
唐影捂著嘴笑個不停,按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說:“那你可得讓我好好摸摸。”澄澄亮光閃過,李淳風眉頭一蹙,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她的手,視線落在左手中指那小小的金圈上,“這是……陛下送的么?”
唐影臉上發燒,迅速縮回手,支支吾吾的承認了,“你若不喜歡我就退回給他。”
他笑著舉起酒杯遞到嘴邊,眼神迷蒙不明,“皇上賞賜的哪有退回之理。好生戴著,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唐影嘟囔道:“我倒是希望你小心眼一點呢。”
“嗯?”李淳風歪著頭向她靠近了些,握著酒盅的手懶懶撐在面頰下,“你說什么?”
“沒事……”唐影看著他光滑的手背與細長的手指不由得心中一動,忙舉起杯子正要悶頭喝酒,李淳風卻輕壓住她的手,用清澈的眼睛看著她。她等著他說些什么她期待聽到的,誰知,他卻輕輕拿過她的酒盅自己喝下,又給她倒了一杯新酒,“涼了,喝了傷身體,我給你倒杯新的。”
“啊……嗯。”唐影心里一軟,剛才的郁悶都忘了。就憑李淳風這股天下無敵的溫柔勁,她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見她又含了一汪淚水,李淳風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她手心一件小東西。她定睛一看,竟然也是一枚鎏金戒指。這枚戒指看上去雖然跟皇上給的差不多,制作卻沒有那么精美。然而,在指環內壁有個小小的刻紋。她把戒指舉在眼前仔細觀看,都快看對眼了才瞧出來是八卦的一個卦象。
兩橫一斷……是八卦中的巽,不就是代表風嗎?
她想到此心中一陣激動。李淳風看她的樣子,自然猜到她已經知道這個刻文的意思了,便輕柔卷了她的手指說:“既然你手上已經有了一枚,這個就收藏起來吧。本來指環便是祝賀你成人的。”他言語間有些失落,恐怕被皇上搶了“第一”心有不甘吧?
唐影卻褪下李治給他的指環,將李淳風的帶了上去。大小紋絲不差,自然,他握著她的手那么多次,如果錯了才怪呢!
李淳風有些擔心,“你這樣萬一被陛下發現了豈不麻煩?”唐影將皇帝給他的指環塞進隨身攜帶的小瓷瓶里,“怎么會?后宮那么多戒指,他怎能記住每一個呢?再說我看這兩個就很像。放心啦!”
李淳風見她決意如此,便不再勸阻,只輕聲道:“那……你可要一直帶著。”
唐影抬起璀璨的雙眸,甜蜜的對他說:“希望有一天你會給我戴到無名指上。”
他不解,“有何區別?”
唐影想到,唐朝風俗與現代并不一樣,便低頭甜蜜的笑笑,不再回話了。
兩人酒足飯飽,時間已經到了下午。騎著李淳風的白馬悠悠蕩蕩出了東門,沿途見到零星紙錢,便知是自家的送葬隊伍無疑了。李淳風說這并不是唐家祖墳所在,是他找了個由頭忽悠唐大人將“唐甜兒”葬在這里的。唐大人欣然同意,他的理由更是可笑,覺得這樣一座“御賜”的墳墓要離長安近點才好彰顯皇上對他的器重。
此時送葬的隊伍已經回城了,只剩下孤零零一處新鮮孤冢。冢前立著一人一馬,對著墓碑靜立無言。李淳風載著唐影躲在樹叢中,沒有急著現身。只見那人留了什么東西放在墓碑下,而后上馬疾馳而去。
等那人身影在看不見,二人這才策馬過去。來到近前,卻見一副黑色眼罩擺在兩盤糕點之間。唐影與李淳風對視一眼,都知道剛才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狄仁杰。一時百感交集,都默不作聲。
唐影下馬,摘下斗笠,手指在篆刻著唐甜幾個字的墓碑前緩緩摸過。李淳風在她身后問:“影兒,這一切,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