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惹事了
當趙子墨望著鏡子里自己此刻的造型,終于有些明白,極品所謂的“你會惹事”是啥含義。
這是在海櫻區一條較熱鬧繁華的老街道,她站在一家飾品店里的落地鏡前,鏡子里的她架一副黑框眼鏡,頭上頂著一套中年婦女型的假發,雖然這樣打扮起來也并沒有讓她的外形顯得有多“銼”,但那張原本艷光四射的臉絕對被擋去了大部份魅力。
趙子墨很不滿意這套丑化她的行頭:“喂,極品,想夸一句我美得像傾國傾城的禍水需要這么拐彎抹角么!”
自從極品列出的女朋友的要求里出現“傾國傾城”一詞,她就習慣了在提到自己的外貌時,刻意加上這四個字。
顧城歌并不答話,只靜靜地注視她,目光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仿佛兩汪漣漪不起的深潭。
好吧,趙子墨從來都受不了他這樣明明很平靜卻極有壓迫感的注視,她委委屈屈地頂著這套行頭,不甘心不服氣地低聲控訴:“什么人啊,只許自己打扮得那么風風風流倜儻,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鄙視!超級鄙視!
不過,她特別好奇的是,極品如此斬釘截鐵認為她的外貌會惹事,那么,他打算要去的地方是……
“天上人間娛樂城”
望著這由七彩霓虹變幻流動而成的七個大字,趙子墨一下子沒能控制住自己憤憤不平的情緒:“哦——極品,你說你這段時間比較忙,原來是忙著來這種聲色犬馬的娛樂場所尋歡作樂!”
顧城歌拍她后腦勺:“注意你的用詞。”
什么叫尋歡作樂?他有正經事要辦的好不好!
趙子墨閉嘴了,唇角自嘲地勾起:她憑什么在這里憤憤不平啊,人家有時間尋歡作樂卻沒時間聯系她,甚至一通電話都沒有,那也是很正常地好不好!而且,專題片需要的素材到平安夜為止全部拍攝完畢,他和她不再有交集聯系,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她會利用幫沈惜微一個忙的機會親自來找他,純粹就是在自作多情……
趙子墨郁悶進了電梯。
電梯一直上升到第五層,這一層的中央大廳是自由舞廳,周圍則是KTV包房。
趙子墨喜歡熱鬧,喜歡隨遇而安,看著舞池里隨著音樂節奏舞動的男男女女,蠢蠢欲動,郁悶的心情隨之消散。
但是,當她鉆進形形色色的人群再回頭,發現顧城歌并沒有跟過來,她四下張望搜尋,卻見舞廳入口處起了一些小小的騷動。
他意態從容進來,視線明明直直地掃過她的方向,卻是淡淡地,疏離的,并沒有直接過來,也許舞廳里的客人有他認識的,他或者微笑,或者頷首致意。
而那些與他招呼的人里,大多是年輕而時髦的女子,她們熱情大膽,主動上前邀請他共舞。
這朵浮云之上的浮云,就這樣變成了世俗人間里一朵招蜂引蝶的玫瑰花?
趙子墨說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原來她對極品,終究是不夠了解的,這從不曾在傳說里出現的一面,讓她覺得他更加遙遠了。
但他并沒有接受任何女子的邀請共舞,只是禮貌而疏離地拒絕,目光不動聲色地搜尋著什么。
趙子墨站在燈光下,假發和眼鏡的稍事遮擋成功地讓她沒有引起旁人多少注意,但是,不代表沒人注意。
“這位美女,能否賞臉一起跳一支舞?”忽然有人在耳畔哈著熱氣魅語。
趙子墨心驚肉跳迅速偏開頭,卻見站立身側的,是身材魁梧、一臉調戲良婦女表情的何必崢何大律師。
“何……”
何必崢不正經地笑著,眼睛卻悄悄向她眨了一下:“美女不想跳舞?那請你喝一杯聊聊?”
趙子墨雖然疑惑,不知道他搞什么飛機,卻還是配合地改口:“喝、喝一杯,好啊好啊!”
何必崢把她帶到休憩區的某處角落,點了一杯飲料,在她開口之前一臉感慨:“老顧這回我算是見識了,既然敢帶你來這種場所,又何必……”
他盯著她的假發以及黑框眼鏡,搖頭,再搖頭。
“老何,你家楊頤菲怎么還沒來?”顧城歌步履從容過來,語氣淡得不能再淡,“唔,她來了一定驚艷全場,你得意去吧,我沒有這種虛榮心。”
何必崢閉嘴了,表情收斂了,模樣像吃了癟了。
趙子墨忍不住了。
“誰是楊頤菲?”
何必崢找到臺階了:“高級機密。”
趙子墨悻悻然,看向極品。
顧城歌不打算再戳兄弟的痛處,傾身問她:“要不要去跳舞?”
“要,當然要!”
一曲優雅的華爾滋,趙子墨原本興致勃勃,卻因為舞動時不可避免的肢體親密接觸而緊張不已,頻頻踩錯舞步……
甚至,還踩到了極品的腳。
極品很不厚道地:“你緊張?”
緊張,當然緊張!
這都被看出來了!
趙子墨窘迫不已,卻梗著脖子裝鎮定:“才沒有緊張,對跳舞沒天賦而已。”
顧城歌淡定地:“嗯,你沒緊張就好,總要習慣的。”
趙子墨:“……”
極品,不要說這么會讓人誤會的話好不好?她很單純,會當真的。
隨著節奏旋轉,被錯身而過的一個身影吸引了注意力,雖然那個女人化了濃妝,趙子墨還是一眼認出來。
“周岱她媽媽?”
遺產案最后協議那天,因為周岱和叢蓉的出現,他倆的媽媽她都有特別注意。
顧城歌帶轉她的身子:“不要東張西望。”
趙子墨感覺到他神色的不尋常。
“江織夢,吸毒史,十年。毒品目前常用代稱,白色咖啡。”顧城歌借著舞步傾身,“阿墨,我不是來尋歡作樂。”
趙子墨:“……”
難不成是來跟蹤監視人?什么時候律師做起了警察叔叔的工作?
華爾滋曲目結束,一陣從舞池入口處傳來的尖銳口哨聲引起了全場的注意,一位集優雅與妖嬈于一身的美麗女人眾星棒月般被擁進舞池。
趙子墨自然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感嘆:女人,真正的熟女!前凸后翹比S型還經典!
顧城歌拉著她回到何必崢那,卻見何必崢臭著一張馬臉,嘴角無限扭曲中。
趙子墨大為驚訝:這這這何大律師是咋了?
顧城歌淡定地:“他現在心情很得意。”
何必崢更加悲憤。
趙子墨傻眼:何大律師心情得意是這副表情么,這也太太太……別具一格了點!
坐了片刻,顧城歌又變成招蜂引蝶的一朵花,去了舞池,不時有女人去搭訕邀舞,他一概微笑地拒絕,禮貌而優雅。
當然也有例外的。
趙子墨望著極品和那個集優雅與妖嬈于一身的美麗女人旋轉在舞池,嘴巴撇了一撇,不解氣,又撇了一撇,還是不解氣。
這還不叫尋歡作樂?
余光瞥見何必崢臉色還是臭臭的,實在禁不住好奇。
“何大律師,你也在吃醋?”她忽然驚悚,“你對極品有不純潔的想法,所以看見他和別人跳舞你都很不爽?”
何必崢臉色更臭:“我取向正常,那女人是楊頤菲!”
“她是楊頤菲關你……”想起顧城歌之前說的話,趙子墨頓住,大約明白了。
“哦——那位美女是你家那位。”趙子墨下結論,“可你吃的是哪門子的醋?”
跟她跳舞的是自己的兄弟哎!
何大律師特幽怨:“名不正言不順的,哪里輪得到我吃醋。”
可你那擺的什么表情!
望一眼風情妖嬈的楊頤菲以及姿勢風逸瀟灑的極品,趙子墨心里劃過一絲極不情愿的了悟:難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長株潭之戀?
她也幽怨了:禍水!都禍及到自己兄弟了!
何必崢倒是很快恢復理智:“他們在談正經事。”
趙子墨撇嘴:“既然是談正經事,干什么不找個正經的地方!”
何必崢:“你又吃的是哪門子的醋?”
“我才沒有!”趙子墨借他之前的話,“名不正言不順的,哪里輪得到我吃醋!洗手間在哪個方向?”
何必崢樂了:“直走,右拐,再左拐。”
洗手間里,趙子墨轉身按了沖水按鈕,正準備出去,卻發現自己的腳……
完蛋,老毛病犯了,腳抽筋!
她蹲下來抱著自己的小腿往筋脈卷曲相反的方向扭轉,咬牙折騰了半天才稍稍好轉,站起來后,筋脈扭曲過的地方還帶著麻麻的疼。
門外傳來女人的說話聲,趙子墨拉開門縫發現是周岱的母親江織夢在打電話,而且她說話的內容……讓她悄悄退了回去。
江織夢說:“……一刻鐘后,包房‘翁百合’,速分領白色咖啡。”
白色咖啡……
毒品目前常用代稱。
天啊,分領……
那那那這里豈不是分銷毒品的窩點?
兜里的電話忽然響起,趙子墨驚了一跳,忙接起。
顧城歌在電話里說:“阿墨,我們該回去了。”
趙子墨:“好,我馬上過來。”
廁所門猛地被拉開,濃妝艷抹的江織夢赫然眼前,眸子里發出尖銳的光。
她一步一步逼進來。
趙子墨覺得,她危機了。
她僵硬地露出清嫵的笑:“阿姨,你要上廁所啊,我好了,你上……”
她側身要溜,卻被擋住。
江織夢目光探尋:“小姑娘好面熟,我們在哪里見過?”
趙子墨鎮定下來,呲牙一笑:“在外面的舞池啊,剛剛您在跳舞,我也在跳舞,肯定是打過照面。我先出去了啊,外面朋友在等我。”
迅速彎腰從她撐在門邊的手臂下鉆出去,卻不料腳下一痛,剛剛抽筋地方的筋脈又開始卷曲起來,慢下這一步,江織夢探手抓住她的肩:“你剛才都聽到了什么?”
“阿姨你說什么啊!”趙子墨側身用力一扭,掙脫她的鉗制,忍著腳卷筋的疼痛,頭也不回往洗手間外沖去。
沖出來才發現假發已被扯去,她索性將黑框眼鏡取下,露出傾國傾城之容貌。
趙子墨哪里曉得這一露出本貌,就真如極品所說“會惹事”呢!
她才轉過彎,迎面就撞上三個從男士洗手間方向出來的貌似不良的社會青年。
其中一個上前就色瞇瞇地調戲:“喲,這位美女天仙下凡,跑這么急,是不是趕著給哥哥投懷送抱啊!”
另兩個一并發出□。
趙子墨被迫逼得步步后退,正不知如何是好,男士洗手間方向走來一個又矮又瘦的青年男子,照著那三人的頭一人就是一下,什么話也沒說,那三個不良青年就乖乖地跟著走了。
趙子墨看著那又矮又瘦的青年男子,略略思索了一下,認出來了。
海櫻區的地頭蛇楊不凡!曾經攔截過她和極品的車……
呃……
趙子墨覺得這個晚上,太過詭異。
顧城歌久等她不見,尋了過來。
“阿墨,我們快離開這里。”
趙子墨更覺詭異:“怎么了?”
顧城歌:“先離開再跟你講。”
然而,兩人尚未穿出自由舞廳,一群穿制服的警察荷槍實彈魚貫而入。
在警察的命令下,在一陣尖叫和混亂中,舞廳里所有人都老老實實雙手抱頭蹲下。
趙子墨和顧城歌亦不例外。
趙子墨被這狀況鬧得摸不著頭腦。
顧城歌低聲簡單解釋:“緝毒行動。”
但,警員到達時間超前,這次行動怕是要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