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風蕭蕭低頭琢磨的時候,一向不怎么開口的邀月忽然說道:“‘天一神水’并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洗劍。”
“洗劍?”
風蕭蕭一怔,問道:“洗什么劍?”
邀月沒說話,只是目光轉向他的右臂。
風蕭蕭下意思的伸手按去,眼光忽地一凝,失聲道:“碧血照丹青?”
邀月道:“據說此劍最初通體泛紫,包裹著無上雷電之力,常人根本無法把握,強行握之,便會如遭雷擊,心悸而死,后有世外高人偶得一份天下水之精華,以此洗劍,強行洗散劍體得雷電紫氣,竟露出湛藍劍身,性質也由雷轉寒,功力極高者,便可暫時抵住反噬,勉強御使之,發現其威力無鑄,莫可匹敵。”
風蕭蕭問道:“湛藍?不是墨綠么?”
他頓了頓,沉吟道:“此劍已輾轉多人之手,或許曾被洗過多次。”
邀月道:“不錯,我得此劍時,劍身已是翠綠,以水精洗過三次之后,翠色轉深,方成墨綠,雖然反噬仍在,但已難以察覺,非但能自由御使,威力更勝從前。”
風蕭蕭不禁想到了從前,那時的邀月正是想仗此劍獨特的性質,以此害死他。
邀月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此劍原本的主人,不論多么驚才絕艷,武功多高,全都禁不住反噬,被活活克死了,也只有你……你難道未曾發覺,自從此劍顏色變淡后。反噬之力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威力卻大不如前么?”
風蕭蕭搖搖頭,道:“我的感覺恰恰相反。”
邀月冷冷道:“你的劍法和此劍相得益彰。你每次功力稍有提升,威力都會倍增許多,遠遠抵過了此劍消散的劍力,但這只是暫時的,待到劍力消散殆盡,全轉成反噬之力時,你未必能抵受得住,而此劍也無甚威力,只剩鋒利了。強行使之,得不償失。”
風蕭蕭悚然一驚,以他的武功,能讓他拔劍的人已經不多了,自從得到碧血照丹青后,其實使用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而他身負“靜心訣”,此劍的反噬對他有益無害,是以并沒有察覺到這些變化。
若真像邀月所言。真有一天,連“靜心訣”都抵不住此劍的反噬,此劍的威力也所剩無幾,那可真是糟糕透了!
風蕭蕭對碧血照丹青的喜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無論如何也不愿意最后是這個結果。
他下意思的捂緊了袖中的劍,急聲道:“你怎么不早說!”
他情急之下。語氣竟頗為嚴厲。
邀月美目泛起寒光,冷聲道:“萃取水精之法早已失傳。我原本也只有三份而已,早就用完了。說之何益?”
風蕭蕭瞧得一陣心悸,忙賠笑道:“是了,剛剛聽香帥說起‘天一神水’,你便知道這是水之精華了,立刻就告訴了我,你這么惦記著我,真讓我高興。”
邀月哼了一聲,偏開了頭。
風蕭蕭尷尬的笑了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楚留香一直饒有興趣的在旁看著,適時解圍道:“既然天一神水能夠洗劍,那么風兄臺何不用這些剩酒試上一試?”
胡鐵花笑道:“老臭蟲說得對,會變色的劍,我這輩子都還沒見過呢!”
風蕭蕭干咳了一聲,走向飯桌,緩緩抽出了碧血照丹青,輕輕提起一壇酒,慢慢向劍身上倒去。
奇特的事瞬間發生了!
酒水在碧血照丹青上一股滑落,行徑之處,翠綠的劍身忽然像晶體般似堅似柔,半透明的內部隱見緩緩流動似云似霞的血紅色紋樣,整柄劍卻散發著淡淡的黃光。
風蕭蕭、楚留香、胡鐵花三人都看得傻眼了,這副奇異的景象,一點都不像會在現實中發生,只會在夢境中……
只有邀月依然眸光冷冷,無甚表情。
待三人回過神,碧血照丹青早已恢復原態,好似從未產生過變化一般。
風蕭蕭喃喃道:“看來這壇酒里的‘天一神水’實在太少了,根本沒有用處!”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道:“不知風兄臺有沒有注意,這柄神劍最初是紫色,而后湛藍,我想接著該是青色,到風兄臺手上后是綠色,現在又泛有黃光,劍身內部卻隱有紅紋……”
風蕭蕭回神道:“莫非是像彩虹一般赤橙黃綠青藍紫,只不過順序是倒過來的?”
楚留香笑道:“我想,若是有足夠的‘天一神水’,將此劍徹底洗清,該是通體赤紅!”
風蕭蕭抖著手,竟連著兩次才把碧血照丹青順利收入袖中,顫聲道:“我想也是!”
楚留香和胡鐵花對視一眼,一齊想道:“看他如此激動的模樣,水母陰姬該有大麻煩了!”
風蕭蕭低著頭,發了一陣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抬頭道:“總等著神水宮的人找來,也太被動了,楚香帥有沒有直接找去神水宮的路子?”
楚留香心道:“我就知道會這樣。”
他搖搖頭,嘆道:“聽蓉蓉說來,那里像人間仙境一般,在柳無眉眼里,那里卻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她們兩人都去過神水宮,所見所聞卻截然相反,我現在也迷糊了,不知道事實究竟是個什么情況,何談找去?”
楚留香口中蓉蓉,是他的紅顏知己之一,幾人一路上談笑甚歡,看對方都很順眼,已經頗有交情了,是以對彼此的一些事情,都還算清楚,除了一些實在不方便講的事情外,基本不會隱瞞什么。
風蕭蕭拍手叫道:“對啊,柳無眉,柳無眉去過的……我這就去找她……”
話語仍在酒樓中飄著,他人已不在。
看著邀月像冰一樣的臉色,楚留香和胡鐵花不禁打了個寒顫,一同在為風蕭蕭默哀。
半夜三更,丟下老婆去找別的女人,甚至還當著老婆的面講出來……
這么爺們的事,真不像往先那個風耙耙做得出來的。
就連胡鐵花都在心里給風蕭蕭比了個大拇指,暗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他了。
哪知不過片刻功夫,風蕭蕭竟又轉回來了,尷尬笑道:“邀月,我……我一時情急……那個……”
邀月沒有作聲,沒有呵斥,但她冷峻的眸光,卻更加令人膽寒。
風蕭蕭目光輕轉,掃過像是望著門外發呆的楚留香,掃過偷眼瞧來,暗暗偷笑的胡鐵花,咬牙道:“夜色已深,咱們也該休息了,回房回房!”
他一把牽起邀月柔軟卻冰冷的手,大步往里走去。
良久,胡鐵花忽然捧腹大笑。
他拍著桌子,喘著氣道:“老臭蟲,你說風耙耙今天會不會在床頭跪上一整晚?”
楚留香揉著鼻子,輕笑不語。
他倆并不知風蕭蕭和邀月的約定,所以他們一直都想錯了。
風蕭蕭白天雖然總是一副倒霉樣,但晚上通常艷福無邊。
他這時正惡狠狠的想道:“反正總是要倒霉,今晚怎么也要撈回本……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生著氣的邀月,那時候的模樣才是最誘人……”
他這般想著,腳步竟變得輕快起來,頗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