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木從來不認爲葫縣有誰能挑戰自己,雖然苗寨很強,但是他們與齊木利益並不衝突,許多苗家男子甚至在爲齊木工作,而屯軍對齊府言聽計從,也是另苗家各寨忌憚的一部分。
葫縣的屯軍早已經沒有戰鬥力了,一支沒有精神氣的軍隊,齊木認爲憑自己的人手也能打。
但軍隊畢竟是軍隊,縣令也畢竟是縣令,如果他——齊木被縣令或者被軍隊滅了,那麼也就是滅了,但如果他殺了縣令或攻擊軍隊,即便成功也不意味獲得了勝利。
中國太大了…………
齊木再兇再惡,能鎮的住葫縣,能壓的住花晴風,他能鎮的住整個明帝國,能壓住朱翊鈞?
放眼天下,葫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三等縣,他齊木能在這個小縣裡稱王稱霸,難道還能對抗朱明皇室這等龐然大物?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引得這些大人物的注意,否則輕輕一捏他就碎了。
花晴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往常要是惱了他,隨便找個犄角旮旯就給辦了,但花晴風不是往常的儒生,是兩榜進士,是葫縣縣令。
大明文貴武賤,作爲文官即便是武功蓋世的大將軍,也不敢對七品縣令無禮。
更何況他也是朝廷在葫縣的代表。
如果花晴風死了或者長時間失蹤,那麼朝廷絕對不會置之不理,即便找不出真相,也要有個說法,像齊木這樣的豪強,不過也就是斷頭臺上的一個陪襯而已。
花晴風,他齊木是不在乎的,闇弱無斷,荏弱難持,怎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每當想到花晴風,他背後那龐然大物的壓力就撲面而來。
所以縣令不能出事,至少不能死,除非齊木已經準備造反,或者準備自殺。
因此齊木感覺束手束腳,兩人的爭鬥,葫縣縣令實際上已處於不敗之地。
萬幸的是這個縣令開始色厲內荏,很快便拘拘儒儒,否則齊木也只能扯扯他的後腿了。
如今齊木壓住了花晴風,但是局勢並未逆轉,雖然是流官,但是花晴風長則九年,短則三年,都會在葫縣任上,一旦他齊木露出一個破綻,那麼就是死路一條,滅門的知縣,豪強嘛,總是違法亂紀,殺了也就是殺了。
只有花晴風認爲自己已走投無路,才能保證壓根就不敢有反抗心思,這樣才能保證他齊木的地位。
但是怎麼辦呢,揍他一頓或者用刀劃他幾道子?花晴風畢竟是讀書人,不是不識字的愚人,即便被恐嚇幾次,鎮住了,只要給他時間,他就能想到自己處境沒有日暮途窮,恐嚇不可能永遠有效,必須讓他認爲齊木有足夠的膽子,敢肆意殺掉朝廷命官。
冥思苦想好久,都沒有好辦法,制住花晴風簡單,制伏難。直到他想到了蘇雅……
蘇雅朝廷外命婦,七品孺人,葫縣縣令花晴風的妻子,只要敲打蘇雅雅就可以鎮花晴風,即能表現出自己對朝廷任命毫不畏懼,又不會被立刻上報。
最重要的是,花晴風乃葫縣主官,亦是蘇雅的丈夫,綁架蘇雅後爲安全也好,爲面子也好,他必須拖上一段時間纔可能上報,這幾天的時間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齊某也不是不可以幫你……”
花晴風停在門口,轉過頭來看到齊木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副黑社會老大的模樣。
叭!鬼魂打了個響指。
“齊先生……”
齊木大手一揮:“那麼花知縣怎麼感謝齊某呢?”
“本官……”
“嗯!”齊木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端那個架子。”華慶峰提醒道。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古代讀書人牢記這聖賢之言,在基層也好豪強也好,傲氣十足。
但作爲二十一世紀的人,華慶峰更清楚另一句: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
“花某願以一半家產相贈。”
“齊木怎敢要太爺的錢呢,”齊木笑瞇瞇地看著花晴風。
“哪……”花晴風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由地有點猶豫。
“齊木只是有事想求罷了,我出身微賤不懂得禮儀,所以常常擔心穿衣僭越,”手指敲打在桌面上,齊木一字一句的說道:“晴風既然是讀書人,可否幫我正一正衣冠?”
花晴風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而齊木則滿意的看著縣令臉色的變化,他對自己的優勢越來越確定了。
華慶峰也非常驚訝,雖然是二十一世紀的人,但他也懂得這麼做的影響,華慶峰想過齊木可能利用此事羞辱花晴風,但未曾想這是對古時儒生的一大污辱,而且很快他也就親眼目睹了這種污辱是如何進行的了。
現在他很擔心花晴風會發作,畢竟華慶峰出謀劃策,如果反而把花晴風逼入更威脅的境地,那會非常遺憾,這種心情倒類似於師爺擔心主公的感覺了。
花晴風性子的確軟了些,咬著牙,最終也沒有發作出來。
華鄉長也鬆了一口氣,雖然性格強硬令人敬佩,華慶峰也從來不信什麼“軟弱安身之本,剛強惹禍之胎。無爭無競是賢才”,但人有力窮之時,不得不低頭。
他之前多次勸說過葫縣縣令,無論齊木如何做,都要接下來。
雖然他們耍寶上吊鬧的挺歡,但齊木不可能全盤接受,試探是必然的,甚至會用羞辱花晴風的方法。
齊木的優勢已不可逆轉,這個時候硬抗,反而自作聰明。當然,如果是主角,那麼肯定會有轉機,而讀者也會看到一名勇士,但對於花晴風只有更加失敗。
“如果能報齊先生的大恩……”沉默許久,終於,葫縣知縣從牙縫將話擠了出來:“區區小事,花某豈能拒絕。”
“哈哈哈哈,縣太爺就是痛快,”範雷打了個哈哈:“老爺,太爺既然如此識趣,咱們不能誤事。”
齊木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數個月的謀劃終於成功了,原先他還是很懷疑花晴風的態度,但既然此事都能應下,別的也不重要了。
“太爺回衙等消息吧,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語氣帶著明顯的輕慢,下了齊府逐客令。
華慶峰衝知縣搖了搖頭:“必須給他施壓,讓其在今天之內放蘇雅,問他要你的瓶子。”
聞言,花知縣臉色更白了些,
見眼前之人不肯利索的來開,齊木不悅道:“太爺莫非還有事。”
“齊先生,”花晴風雙手一拱:“不知我的藥瓶可在先生之手?”
齊木和範雷驚訝地對視了一眼,道:“太爺這是何意,難道信不過齊府的能力。”
“花某深信不疑,只是……”鼓了股勇氣:“只是人有力窮,怕是找到也不知是死是活,是否受辱。花某爲人半子,既不能護得內子無恙,亦不能護得內子名節,只能以死謝罪了。”
“花知縣豈能意氣用事?人死不能復生,還是應慎思啊。”範雷勸道。
“他們果然想拖延,”華慶峰指出齊木言語中漏洞:“如果讓他把時間拖到明天,咱們就白搭了,無論如何也要今天解決。”
花晴風嘆了口氣:“齊先生明鑑,花某家中還有備用藥瓶,如果酉時之前內子仍未安全,花某也只好……上表朝廷,罪謝天下”
說完花晴風轉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老爺,不好啊。”範雷見花晴風走遠,趕緊道:“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咱們就做白工了”
“嗯,”齊木沉思了一下,道:“他是意識咱們與此事有關了。”
“什麼!”範雷驚道:“難不成這花晴風……”
“不,他知道的也不多,估計只是懷疑,只是未想到這草包知縣還有如此光棍的時候。”
“老爺要屬下如何做?”
葫縣知縣走出齊家大門,看到自己的車伕百無聊賴地靠在車廂上。
“你的計策能奏效嗎?”縣令上了馬車,這才喃喃問道。
“我也沒有十成把握,”華慶峰無奈道:“畢竟你手裡的牌太少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能出這種一哭二鬧的主意。”
知縣掏出一個小瓶子和一小錠銀子,與之前的那個小瓶子一模一樣,花晴風把瓶中液體倒到銀錠上,銀錠表面立刻鍍上一層黑色。
“不是砒霜,居然也能讓白銀髮黑。”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花知縣仍然很驚訝。
“放心吧,無毒,你不是也看到原料是什麼了嗎?”對於這種鄉巴佬行爲,鬼魂鄉長表示了鄙視。
“除了味道有點難聞。”
瓶子中發出微小的腥臭味,齊木並未檢查小藥瓶,否則也會被味道薰到的。
華慶峰笑了笑:“臭雞蛋的味道能有多好?”
古代人深信白銀純潔,能夠試出毒物來,所以皇帝用膳前,都要用銀針試毒,而餐具也是銀盃、銀筷、銀盤。
實際上,銀針發黑是因爲古代砒霜等毒物加工不純,內含部分硫化物,而銀與硫接觸,就可起化學反應,生成一層暗色的硫化銀。
而在人類身邊,有很多東西沒有毒素,但是含有很多硫,銀針插入其也會變黑,比如雞蛋。
如果將銀針插入雞蛋黃,就會發現銀針發黑,並非是雞蛋內含有毒素,而是雞蛋裡有硫。
不過華慶峰沒有辦法直接用硫化物製作假毒藥,但是當雞蛋發臭的時候,它的硫就會大大增加,因此用臭雞蛋來製作,倒是方便的多。
“希望,你的這個假砒霜能夠讓齊木相信。”花晴風望著齊府的大門,眼睛裡只有深深地無奈。
“但我沒有必要冒險,”齊木緩緩地開口:“範雷……”
“通知他們,把縣令夫人放了。”
範雷躬身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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