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冤家(一)
我長到這么大,其實是不太敢忤逆我媽媽的。第二天我就去了呂愛軍的辦公室跟他打招呼。呂愛軍就是前面說的呂阿帥,三十多歲,人長的英俊,氣質儒雅,可惜就是本名兒比較俗不可耐。宿舍里的女人們大多很是迷戀于他,我也對他甚是傾慕,但也僅僅限于傾慕而已。上課的時候我仔細觀察過他——嘴唇有些厚實,雖然說這樣稱得上性感;眉毛不夠濃密鋒利,眼睛也不小——我向來認為男人的眼睛不適合太大的,大到如霍建華那般,就有些離譜了。
但是——但是才是王道——但是這樣不太合我意的五官組合起來,還是比較養眼的。加上此君氣質冷酷利落,更是勾去了不少經管女生的芳心。
但是——又見但是——該名優質師生戀對象已經結婚,大一時的一節管理學課上我們都聽到了他接他媳婦電話時那個點頭哈腰的樣子,他管他媳婦叫“夫人”或者“張總”,殊不知下面的課桌上都是散落的破碎的心。
今年,經管女生們又得知一個關于他的驚爆消息——他和他“夫人”都有愛情結晶了!聽說給孩子取名叫呂香香。于是面善心毒的女人們都暗地里想:呂愛軍自己的名字就夠俗的了,整個閨女名字更加狗血,真真是老天有眼哪。
當然,這些女生里面可不包括我。我沒有那么迷戀他,因為他只是個傳說。
到辦公室門前站定,我深吸一口氣,舉手輕輕敲了三下。上次左躲右閃,本來不想讓呂阿帥記住我的名字的,這回還得自己找上門來讓他給我挑刺兒。我都能想象他會有什么說辭,無非是小學期才幾天都堅持不下來要早退啊,這樣會影響到你這門課的期末成績啊,還有你這個學生借口真多真滑頭啊……等等等等。
里面響起了一聲波瀾不驚的“請進”,我往前蹭了幾步推開門,頭也沒抬就喊:“老師好。”
辦公室里只有呂阿帥和一個年輕男人在,我學日本女人的小碎步靠過去,看到呂阿帥正在批閱論文之類的東西,一大沓子。我小心翼翼開口:“呂老師,我是您管理溝通課班上的學生。”
呂阿帥頭都沒抬,只是漫不經心“嗯”了一聲,手中的筆仍舊沙沙作響。
我對其察言觀色三秒鐘后,繼續鍥而不舍道:“那個……我母親突發嚴重的暈厥,現在住院了,我想現在把期末論文提交給您,然后回去瞧瞧。我挺擔心的,您看……”
呂阿帥眉峰挑了挑,照樣沒有正視我,只是不悅的“嘖嘖”了一聲。
我看這個情況不行,于是祭出顏氏殺手锏——干咳。數聲之后,呂阿帥還是沒什么大動靜,倒是旁邊一直坐著看電腦的年輕男士幾不可聞的輕笑了下。
我沉住氣,盡量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不那么焦躁:“呂老師……”
這下子呂阿帥有了反應,不過,這反應似乎忒大了些。只見呂阿帥把手里的黑筆一擲,哐啷一聲就準確的擊倒了桌上的筆筒,我嚇了一跳,正猶豫著要不要幫把手將散落的筆撿起來,呂阿帥就抬起頭,如炬的目光凌厲將我一望:“太不像話!”
我后身立馬出了一片冷汗,心想今天請假的事情八成是要黃了。心下既沮喪又郁悶,頭也低了下去。旁邊那個年輕人倒是伶俐的緊,過來將地上摔落的筆帽等雜物拾起,端端正正又插進了筆筒里。
呂阿帥繼續盯著我發飆:“太不像話!論文有這么寫的嗎?啊?明顯是抄襲!百度上的還是谷歌上的?里面……里面居然還有我寫的一段!”
我愣怔了數秒,在對面年輕人的笑聲中方才醒過神來——敢情呂阿帥是在生這個論文的氣,根本沒我什么事。我瞬間覺得無比冤屈,自己好聲好氣懇求了半天他都沒聽進去,現在反要做他是受氣包,正氣悶著,胸間一股怒火也恰到好處的徐徐升了上來。
于是,我沸騰了。
捏緊了拳,我又把剛開始的話大聲重復了一遍:“呂老師!我母親突發嚴重的暈厥,現在住院了,我想現在把期末論文提交給您,然后回去瞧瞧。跟您請個假提前走。”
呂阿帥這才從他的抄襲門里抽出神來,目光盯著我瞇瞪了片刻,放低了聲音道:“請假?怎么跟我請?我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我愈發瞪大了眼睛與之強硬對視,口氣也極是霸道:“請您批準!”
呂阿帥仿佛被我震住了,一時間沒了反應,倒是旁邊那人,又是哧哧一笑。
我就納了悶了,我又不是唐伯虎他又不是秋香,犯得著對我三笑留情么?我頗不友善的回頭瞪了那人一眼,他倒是乖覺,立馬收起了臉上的賊笑,做正襟危坐狀。
我繼續捏著拳,頂撞老師的事情雖然我沒少做過,但是好歹呂阿帥也曾經是我傾慕的對象,他現在為論文的事情大發雷霆,說起來,生氣的樣子倒是比平常要英俊幾分。可是吼出去的話斷然沒有收回來的道理,這氣勢上是一丁點兒都不能示弱的,于是我堅強的挺立,也不去管背后因為緊張而滲出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