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豫當年弒父篡位,屠戮兄弟。出于國家利益,事后江國一定選擇保持沉默,但在江國皇后花千頃眼里,女兒雖然因此提前升級為皇后,但這個女婿暴露出的暴虐殘忍,卻讓她不能不替女兒擔心。
江螭和這位長姐相差十幾歲,應該和這位長姐相處不多,感情一般,但身為人子為母分憂,來打探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安一欣連蒙帶猜,迅速推測江螭來訪的原因,可是有什么事他直接問趙子言不就行了,為什么要讓月笛找我?難道我是一個大嘴巴,愛八卦的人?
好吧,我是。
雖然有點氣急敗壞,感覺到自己可能一不小心跳進了自己挖的坑里,安一欣還是實事求是地在心里應了自己一句。
是自己把月笛引進了廚房,是自己把小丫鬟們都轟了出去,那就等著月笛開口吧。
“趙公子這次從趙國回來……”安一欣還在心里抱怨自己笨,就聽到月笛笑著說道。
“趙子言是從武圣山莊來,他沒有去趙國。”安一欣脫口而出,打斷了月笛的話,聲音太大太尖,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月笛清泠泠的眼波在安一欣臉上轉了轉,“一欣,江國生意遍天下,太子殿下自然有他的渠道。”
她的聲音溫柔誠懇,不帶一絲怒意。
安一欣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可憐她二世為人,居然還這么沉不住氣,一句話就落了下風。
好在她在月笛眼中,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
月笛輕笑,看著安一欣不說話。
安一欣苦著臉,糾結著是以小賣小,撒嬌耍賴混過去,還是尊重自己和月笛的智慧,借此時機擺明自己的立場。
月笛確實對她很好,把她當成妹妹一般。可是沈玉能告訴她這些事,她卻不能把這些事告訴月笛。
這和她被陸榮錦綁架時,為了討好看守伺機逃跑而教授武功不同,因為安一欣很肯定,無論自己教給看守什么武功,看守都不可能憑此打敗陸云深。
可是秘密不同,秘密可以殺人于無形。
如果她對著月笛說出趙子言的秘密,那不是八卦,而是背叛。
雖然沈玉昨天告訴她那些事時,一句也沒有叮囑她不許往外說,可是那些事……
真的是不能說啊!
以月笛的聰明,如果自己堅持不說,她會配合自己撒嬌耍賴,讓自己混過去,但那是欺騙,安一欣是真心把月笛當姐姐當朋友的,她寧可惹月笛生氣,也不想欺騙她。
“姐姐,我不能說趙子言的事,咱們換個話題吧。”安一欣深吸了一口氣,望著月笛的眼睛,清晰堅定地說。
月笛靜靜地看了安一欣片刻,才點了點頭,“好。”
簡單干脆,連聲音都沒有任何波動。
安一欣愣了愣,見月笛看著她,眼角眉梢漸漸露出笑意來。“姐姐你真好。”她訕訕地說。
月笛心里叫了一聲,傻丫頭。
趙子言這一次夜入趙國皇宮,雖然殺死了懷孕的嬪妃,但他不知道一次又一次的血腥讓趙子豫下了狠心。這一次他沒有盡力隱瞞嬪妃懷孕的事,而是故意放出了風聲,隨后就派了十幾名死士埋伏在懷孕嬪妃的寢宮中,并且嚴令他們發現有人潛入時不要試圖保護懷孕嬪妃,更不要呼叫喊人,只要藏匿起來,就算看不清潛入者的相貌,只要看清身形就行。
十幾個死士只有一個聽到了動靜,隱匿著看到了潛入者的身形。趙子豫聽了他的描述,寧可讓后宮鬧鬼的傳言繼續盛行,所以已經殺了他滅口。
雖然趙子豫并沒有告訴皇后這件事,但江嬌統領后宮,自從嬪妃懷孕的風聲傳出,她的宮里就藏進了十幾個死士,而且懷孕嬪妃被殺的那晚十幾個死士無人被殺,只在事后死了一個,這些事卻瞞不過江嬌。她沒有問趙子豫,而且寫了一封密信,傳回到了母親手中。
江螭知道趙子言去了趙國,當然江國皇后也知道的。
真相其實早已明朗,所欠的不過是一個證據,和揭露真相的勇氣。
而宮廷斗爭,一向不需要證據。
江國皇后并不在乎趙子言殺趙子豫的嬪妃,她只是想讓自己的女兒能活得更安穩一些而已。
所以江螭的任務不是打探,而是盡量討好趙子言。
月笛真的不是想從安一欣嘴里問出什么來。趙子言只知道自己這一次剛離開趙國京城就被人發現了行跡,有死士跟了下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哪里出了漏洞,安一欣當然更不會知道。
月笛問安一欣,只是想看一看安一欣和趙子言的關系而已。
也許現在他們還不熟悉,但同住在一個院子里,安一欣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值得信賴,那么趙子言早晚會發覺,安一欣值得信賴。
只要安一欣得到趙子言的信賴,那么自己花在她身上的小恩小惠所得到的回報就會超乎想象。
是的,這世界上沒有純粹的友誼,有的只是溫和或者更加溫和的利用而已。
安一欣雖然天性溫柔善良,但她并不笨,她早晚會意識到自己這個姐姐對她的愛護并不純粹,更多的還是想要利用她來接通更深更重要的關系。
月笛想到這里,不由得輕輕笑了笑。等安一欣意識到自己是在溫柔的利用她,她大概也就是苦笑著抱怨幾句,絕不會恨自己。
水至清則無魚,人和人的關系除了愛戀,剩下的就是利用了吧?
不過看著安一欣因為自己不再追問而如釋重負的樣子,月笛還是從心里笑了出來,她還年輕,雖然心機深沉,卻依舊喜歡安一欣身上這種單純的美好。
月笛笑著拍了拍手,“好了,現在說說你把我叫過來,又把小丫鬟們都轟走,到底是有什么事要求我了?”
安一欣瞪大了眼睛,“月笛姐姐你真是太聰明了。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求你?”
月笛笑,“少拍馬-屁,有什么事就快說。一會江太子就要走了。”
安一欣猶豫了一下,才扭捏地開口,“姐姐,我手上有點東西需要賣掉換錢。我去店鋪里問了,店鋪里的人看我是個小丫鬟,就使勁壓我的價錢。”
聽安一欣這么說,月笛頓時秀眉一挑,驚訝之情溢于言表,“你要我幫你銷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