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太平三年,在這一年冰河消融的時季節(jié),被先皇下旨遷往揚州封地的鳳王楚言回到了他的兵權(quán)聚集地,西北松漠,也在同一年的四月,蜀王楚隨風返回自己的封地幽州,也是在同一年,七月流火時,皇帝楚穗為其愛妃上官氏建造的琉璃宮竣工,其內(nèi),黃金鋪地,珍珠嵌墻,翡翠為穹頂,耗費國庫資財近半,惹得朝堂上下怨聲載道。
有一御史大夫金鑾殿撞柱死諫,皇帝楚穗笑言:朕最愛看人流血了,你撞吧,撞完朕就讓人將你的尸首剁成‘肉’醬蒸成包子送給你的妻小吃,御史大夫當場暈死。
又有一位皇帝的長輩,老王爺被眾官員抬出來勸諫,老王爺還沒開口說話,皇帝便讓人抬了燒紅的烙鐵過來,老王爺一時氣不順,白眼一翻死在金鑾殿上。
如此等事體在金鑾殿上發(fā)生了不下十次,無論是想死諫求青史留名的,還是出于忠心苦口良言的都被當今皇帝氣個夠嗆。
如此,只要不侵害他們的利益太嚴重,大臣們還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可今年七月末,楚穗不知聽從了哪個‘奸’佞的建言,竟然征兆大臣家如‘花’似‘玉’的‘女’兒媳‘婦’入宮‘奸’‘淫’,這還了得,這是欺天啊。
大臣們怒了,就有人偷溜出長安,一部分去秘密聯(lián)系蜀王,一部分去秘密聯(lián)系鳳王,希望這兩位手握兵權(quán)的王爺能夠清君側(cè)。
兩位王爺含笑應允,同年八月,鳳王在西北松漠立旗反了,打響的名義便是清君側(cè)。
隨即,蜀王在幽州做了同樣的事情,兩路大軍一北一南,同時向長安城攻來。
一時,長安物價飛漲,百姓閉‘門’不出。
軍隊都快‘逼’到家‘門’口了,可楚穗還沉浸在琉璃宮的酒池‘肉’林之中。
大唐兵馬三分之一在鳳王手中,三分之一在蜀王手中,另外三分之一在楚穗自己的手上握著,是先皇臨死之前親手將兵符‘交’給他的,警告他要時常去軍中視察,時刻和軍中大將保持親密關(guān)系,可楚穗目中無人,把除了他自己的所有人都當成奴隸,認為自己是天下之主,誰都應該聽他的。
先皇心腹輔國大將軍王懷華一等不見皇帝召見,二等不見皇帝召見,在自己府上急得團團轉(zhuǎn),大嘴巴上長了好幾個燎泡,他是一個暴脾氣,等來等去不見皇帝,他氣惱之下就帶著軍隊闖了宮禁,從宮‘門’口一路殺到琉璃宮,等他把守‘門’的宮婢也殺了之后就在酒池子里見到了摟著個‘裸’體美人睡覺的楚穗。
王懷華登時氣個倒仰,熊掌一樣的大掌一把將‘裸’體美人扔出一丈遠,又一把抓著楚穗的頭發(fā)將他揪起來,按在地上狠狠扇了他幾個耳刮子。
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之后,楚穗大怒,大聲嚷嚷著要將王懷華砍成九段。
王懷華怒血攻心,仰脖噴出一口血,在楚穗的‘激’怒下,拔出自己的戰(zhàn)刀就抹了脖子,老將軍忠心之血染紅了楚穗的眼珠子,他這才知道怕,連夜召集臣工,要發(fā)兵鎮(zhèn)壓兩路叛軍。
臣工雖被楚穗傷透了心,可自忖還是王民就有還算忠心的人建言道,既然兩路王爺打的都是清君側(cè)的名號,那不如就把毒妃和佞臣都‘交’出去。
這位大臣還沒說完就被楚穗?yún)柭暣驍啵瑢欏瞎俅溆鸷突鹿賮韺殐憾际撬淖類郏粋€也不‘交’。
此言一出,支持割地求和的大臣便都閉了嘴。
武官以戰(zhàn)功升職,有人見輔國大將軍死了,官職空了出來就想鉆這個空子,就出列自請出戰(zhàn)。
這話正對楚穗的胃口,他是一個剛愎自用,好大喜功的,認為泱泱大唐他為主,鎮(zhèn)壓個把叛‘亂’那還不是小菜一碟,馬到成功,把兵符往這位鎮(zhèn)軍大將軍手上一‘交’,便興匆匆的趕著他點齊兵馬離京出戰(zhàn)。
這人雖有些見縫‘插’針,可能做到鎮(zhèn)軍大將軍這個位置他是有真本事的。
然而讓他犯難的就是,兩路大軍他要先去對付哪邊。
鳳王和蜀王的兵力相當,他若單個對付還有把握能贏,可要是分兵兩邊他只有死路一條,這個時候他就想了個法子,寫了兩封一模一樣的信分別發(fā)給鳳王和蜀王,大意便是,既然兩位王爺都是入京清君側(cè)的,那么不管誰清君側(cè)都是大唐之福,不若你們兩家商量商量有一家退出吧。
楚言接到此信看完之后就是一陣長笑,和四下臣工道:有如此大將軍乃是我軍之福,不用理會他,繼續(xù)攻打。
此時,鳳王已拿下西北諸州,正往中原腹地進軍,下一戰(zhàn)準備拿下原州,而蜀王也打到了鄧州,現(xiàn)正在原地駐扎。
伽羅王宮里種植了許多紅梅,在常年都有白雪覆蓋的屋脊襯托下,此番景致別有一番趣味。
紅梅樹下,穿著紅狐皮裘的小九正拿著一把小木劍郁悶的在戳積雪。
而喬木則坐在亭子里一邊煮茶一邊看書。
“阿娘,父王去哪里了,小九好想他了。”
喬木端起熱茶握在手里,望著滿院子的紅梅怔了怔,而后笑道:“去辦他一直都想辦的事情去了。”
“什么是父王想辦的事情,那我有嗎。”小九蹬蹬蹬跑到喬木身邊。
“你當然有。比如你很想吃金絲糕的時候就會可著勁的給阿娘說好話,小嘴甜如蜜糖。”
“那父王是因為想吃某個東西才會出去好久都不來看我的嗎?”
“對,是的。”長安城里的那個位置可不就是他惦記著吃的嗎。
“阿娘騙人。”小九嘟嘴,“我已經(jīng)長大了,阿娘不要拿小孩子的話哄我,安老公公都說了,父王去打仗去了,打仗你懂嗎,就是殺人見血,安老公公說,這才是男人該干的事。”
“安福生公公也真是的,小公子才多大點啊就跟他說這個。”翠芽咬斷‘花’線氣呼呼道。
“也不小了。來,喝點熱茶暖暖,你看你這小手凍的。”
咕咚咕咚喝了一氣之后,小九又活躍起來,“阿娘,安福生公公可厲害了,他教了我一套劍法,我耍給你看。”
“好,你去吧,阿娘看著。”
“嘿!哈!”
冬風吹來,吹落紅梅‘花’瓣簌簌落,像紅‘色’的柳絮,像紅‘色’的雪。
看著兒子初顯的勃勃英姿,喬木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這就是她的兒子,讓她驕傲的兒子,他現(xiàn)在很好,以后也會成長到讓所有人都仰望的地步。
安福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走廊里,看見梅‘花’樹下有模有樣比劃著他所教的劍法的小九,他欣慰的點點頭,微弓的腰好像也‘挺’直了不少。
整整一套劍法耍下來,小九滿身沁汗,小小的紅人立在雪地上大喘氣,笑如朝霞映雪,“阿娘,我耍的好不好。”
“好,再好不過了,小九真厲害,快過來,阿娘給你擦擦汗。”
“嗯嗯,好熱,阿娘,把外面這個脫了。”提著木劍跑回亭子里,小九嚷嚷道。
“現(xiàn)在不能脫,現(xiàn)在脫了要生病的,生病就要喝苦苦的‘藥’。”喬木嚇唬他。
“那、那好吧,我才不喝‘藥’,‘藥’好苦。”小家伙皺皺鼻子。
“夏娘娘,日安。”安福生走過來,拱手作揖。
“公公無需多禮,翠芽,賜坐。”
翠芽搬了個小繡墩放在燒的旺旺的炭盆旁邊,道:“公公,您請。”
“謝娘娘。”
“安公公,你來晚了,我剛才耍劍了,你沒看見,可惜我現(xiàn)在累了,要等好大一會兒才會再耍給你看的。”小九歉意的看著他。
安福生呵呵笑,白皙無須的臉像白菊‘花’,“老奴剛才站在廊子上看見了,小公子這個年歲能把完整一套耍完實在不容易,小公子天資聰穎,比大王有過之無不及。”
喬木莞爾,心知這話多半是說給她聽的,便笑道:“九兒能得公公指點是他的福氣,公公無需顧慮太多,只要是為他好,該怎么‘操’練便怎么‘操’練,我不會有任何怨言,更不會給王爺吹枕頭風。”
最后一句話喬木說的俏皮。
安福生望著喬木的目光滿含意味,“娘娘這‘性’情倒是和瑤妃娘娘極像。”
“是嗎?若無忌諱,安公公可愿意給喬木說說瑤妃娘娘的事情嗎。”
安福生整了整宦官帽,笑道:“其實也沒甚可說的,只是啊,那是老奴的舊主,這心里難免就有些偏向,娘娘比舊主做的好,人也更堅強。這帝王啊,愛不得,愛上就出事。”
旁人的故事她也并沒有多感興趣,千樣人千種活法兒,不過她感受到了這位老公公的好意,便笑道:“公公這話可不能讓咱們王爺聽到,不然他輕易可饒不了你我。”
安福生呵呵笑,大智若愚,“娘娘也比舊主有福氣,我們大王和前前皇帝可不同。大王是老奴從小看到大的,大王這心里憋著股子氣呢,早晚出了就好了。娘娘只要不存壞心,便可安享百年。”
“公公,何為壞心呢?”喬木垂眸飲了口茶,捧著熱茶在手,笑道:“風推‘浪’打,只能一直往前罷了,那之后的事誰又知道呢。總歸是要護住自己在意的人罷了。”
安福生沒再說什么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娘娘,聽說城里新開的那家故人莊便是您娘家人開的?老奴昨日閑著無事便去故人莊坐了坐,吃了些飯食,味道美啊,老奴一晚上想的都沒睡著,然后啊就打聽了點事出來,您祖父可是叫夏平凡,這名還是我們大王的父皇取的呢。”
喬木心頭一跳,斂容道:“是。十多年前的那件舊事?lián)骱臀易娓赣嘘P(guān),安公公可知其中內(nèi)情嗎?”
“知道一些,夏御廚乃是瑤妃娘娘一手提拔起來的,那時候的光景老奴還記得一些,我們娘娘也愛吃,常常招了頗具做菜靈‘性’的夏御廚入宮做菜,往往都是我們娘娘說菜的味道、形狀、食材,然后夏御廚嘗試著做,夏御廚的手藝極好,做出來的都好吃,可娘娘卻始終不滿意,郁郁寡言的,老說沒有她家鄉(xiāng)的味道。”
“原來同為天涯淪落人,呵。”此時她也不知是該笑該哭還是該幸災樂禍了。時至此時,她也終于明白,為何夏家菜譜有現(xiàn)代一些菜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