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起吃齋,老侯爺和楚令宣一桌,了塵和陳阿福領著三個孩子一桌,兩桌擺在一間禪房內。看得出來老侯爺對了塵這個前兒媳婦很不錯,典型的站在前兒媳一隊跟親生兒子劃清界線的那種人。
吃了齋,老侯爺和孩子們去午歇,楚令宣、陳阿福和了塵住持坐在西禪房說著家常。
房里彌漫著淡淡的沉香,燒著炕,又燒著一個炭盆,幾上的白玉花觚及兩處墻角擺放著半人高的白底青花大花瓶里都插著開得正艷的紅梅,感覺房里如春天一樣明媚溫暖。
了塵住持把陳阿福拉去炕上盤腿坐在幾邊,還一直把陳阿福的左手拉在她手里。她的手柔軟細嫩,一點也不像中年婦人的手。楚令宣坐在炕幾的另一側,輕聲說著家里的事。
他說三嬸把侯府理順后,就會來這里看她。他妹子在婆家很好,兒子已經快滿周歲了,等孩子大些也會來看母親。又說了些了塵娘家羅府的事情,她母親的身體好多了,羅家過年送了些什么年禮,等等。
聽了他們兩人的談話,陳阿福也弄清楚了一些京城侯府和羅家的事情。楚令宣有一個胞妹叫楚華,今年十九歲,婆家是護國公府。楚二夫人在主持侯府中饋的這些年,侯府內院年年虧空,她貪墨都貪墨得理直氣壯,氣得老侯爺跳腳也沒辦法。原因是楚二老爺年輕時和著一群勛貴子弟上山打獵遇到突發狀況,被狼群撕掉了一只胳膊。楚二老爺再也無法入仕,只捐了個四品官閑散在家。因為疼惜這個兒子,便對他的媳婦頗多忍耐……了塵主持的母親還活著,只不過身體不好,一直癱瘓在床……
此時的楚令宣,穿著半舊的紫色棉袍,就像個過日子的居家男子,態度溫和,小聲跟母親念叨著家里的一些索碎小事。了塵竟也聽得津津有味,時而還點評幾句。
沒成想,這個冷俊的男人還有這樣一面。
陳阿福明顯感覺,楚令宣如此作為,應該是刻意讓了塵多想些世間俗物,而不愿意她徹底了斷塵緣……
如此的三個人,如此的話題,不像在禪房里,倒像是一家人坐在一座宅子里鬧家常。
之后,楚令宣又問了陳阿福去見無智大師的事情。陳阿福沒敢說無智大師對大寶的批語,只說了他說王成小舅舅可能還活著的事。
楚令宣道,“你舅舅從軍登記的名子是李狗剩吧?我回去就給我三叔和關邊的兄弟寫信,讓他們打聽打聽?!?
陳阿福又道了謝。
大概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老侯爺和三個孩子都起來了,眾人才告辭回家。
了塵送他們到庵外,紅著眼圈揮手告別。
回到棠園門口,陳阿福把楚含嫣抱下馬車,又把楚侯爺的荷包交給楚令宣。陳阿福見楚令宣明顯不想接,只得解釋自己也不想多事,但在那種情況下不得不接下。
楚令宣忙道,“我并不是怪你,只是覺得,事已至此,他又何故多此一舉。還把你拖進來,似乎算準我不會……”他沒繼續說下去,而是把荷包接過。又看見陳阿福臉色赤紅,問道,“你生病了?”
陳阿福點頭道,“可能吧,回來的路上,我就覺得頭重腳輕,背心發涼。”
楚令宣自責道,“一定是被那個女人嚇的。都是我不好,當時,我該勸你先去影雪庵的。”
陳阿福笑道,“不算嚴重,回家喝碗姜湯睡一覺就好了?!?
楚令宣囑咐她好生歇息,實在不好就讓人告訴他,他去請好大夫。便讓車夫把他們三個送回祿園。
回了家,看到陳業、陳實及陳老太都在上房坐著說話。陳阿福跟他們打了招呼,便讓穆嬸給她熬碗姜湯,又囑咐阿祿帶著大寶睡覺,她生病了。回了西廂,洗漱完后,趕緊上床躺著。
喝了穆嬸兒端來的姜糖水,就捂著被子睡了個天昏地暗。
這場病來勢洶洶,高熱,昏睡了多久她都不知道。她迷迷糊糊聽到哭聲,特別是幾個孩子的哭叫聲,非常凄厲。她想睜開眼睛,可眼皮有千斤重,就是睜不開。她偶爾也能感覺屋里還有其他人,王氏哭著給她喂藥,可她的嘴就是張不開……
還有就是,金燕子使勁向她甩著眼刀子,跳著腳地罵她笨,為什么不先進空間……
待她清醒過來,看到王氏正坐在她身邊,還拿帕子在抹眼淚。
“娘?!彼械?。
王氏見她醒了,喜道,“阿福,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娘了。”又起身喊著小青,“快,去上房告訴陳叔,阿福醒過來了。再讓人去棠園一趟,告訴老太爺和楚大人,阿福醒了。”
這時,屋里又進來一個白胡子老大夫,王氏說是楚大人專門從府城請來的黃老大夫,曾經當過御醫。他給陳阿福摸了脈,又施了針,說道,“陳姑娘沒大礙了。再吃半個月的藥,病就能好了?!?
不多時,屋外傳來楚令宣和黃老大夫的談話聲。大夫在介紹陳阿福的病情,楚令宣表示感謝,并說明天陪他回定州府。
陳阿福喝了藥后,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人就清明多了,這已經是正月十二的上午。
聽王氏說,她那天一直睡到晚上,叫她也不醒,額頭滾燙,家里人才發覺不妙,都嚇壞了。趕緊請村里的于大夫來診病,于大夫又施針又灌藥,病卻毫無起色。
陳名便去棠園求楚大人,楚大人連夜騎馬去定州城把這位老黃大夫請了來,說他是定州府最好的大夫。楚大人十日那天也沒去上衙,一直等著陳阿福的消息。在昨天得知陳阿福無礙后,才跟黃老大夫一起回了府城……
還有幾個孩子,大寶、楚小姑娘、阿祿,他們得知陳阿福病了,又進不了屋,都守在門外大哭不已。特別是大寶,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幾斤。楚含嫣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每天都要來祿園,不能進西廂,就去東廂傻坐著。明顯不愛說話,人也沒有前些日子機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