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名知道胡氏心裡的想法,拿著錢嘆道,“這些錢看著不少,但家裡開銷大,買藥,修房子,一轉眼就花沒了。”又對陳老太說,“娘,我這個家不是弱就是病,放這麼多錢我心裡不踏實。這三貫娘幫我保管著,修房子、盤炕用的泥磚、木頭什麼的,就用這個錢,大哥去取也方便。”
老太太答應著接了過去。
陳名又拿了一貫錢給王氏說,“明天去縣城一趟,把賒的藥錢還了,再買些藥回來。剩下的這兩貫錢,一貫是請人修房子的工錢,還要給阿福母子買鍋碗瓢盆。至於傢俱什麼的沒錢買,就把東屋的傢俱擡過去吧。還剩一貫多錢,只夠買兩個月的藥。哎,天天不斷頓的吃藥,再多的錢都不夠。”
這麼一分配,六貫多錢眨眼功夫就都沒了,這個家過得也著實艱難。
吃飯的時候,依然是陳老太領著兩個兒子、大孫子坐在炕上吃,這次胡氏和王氏也在這桌,掛著炕沿坐著。
陳阿福和另幾個孩子在地下桌上吃。沒有陳阿菊在場,陳大虎也表現出了可愛的一面。他邊大口吃著肉,邊看著陳阿福乾淨的臉說,“阿福姑姑,你的臉洗乾淨了,原來長得這麼俊啊,比阿菊姑姑還俊。”
陳阿福笑道,“你不怕阿菊姑姑聽見了揍你?”
大虎滿不在乎地說,“我又不傻,當著她的面,我會說她是咱們響鑼村最好看的小娘子。”
這孩子還真是隔代遺傳,不像他爹,像陳業,甚至比陳業還多了幾分油嘴滑舌。
陳阿祿和大寶聽了,都呵呵笑起來。
這桌很友好,可炕上那一桌就不是了,都在看胡氏演大戲。
胡氏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訴說著自己男人、兒子及自己的辛苦,“……哎喲喲,忙了大半年,無論颳風下雨他們父子都要往田間地頭跑,從來都是先顧著你們家的地,再顧我們自家的地。那辛苦的,經常累得晚上爬在炕上直‘哎喲’。有一天,下著大雨,我當家的去排水,還摔了一跌,一身泥水地回來,把我心痛的……”她還捶了捶胸口,又繼續說,“到哪裡去找這麼心疼兄弟的人?反正除了我當家的,我就沒看到過……我這個長嫂也是個勞累的命,一進陳家門就忙得像陀螺,兩個小叔都當親兄弟疼……”
胡氏唱唸做打,眉毛都擰成了一根繩,眼睛微瞇,愁苦著一張臉,說到動情處,似乎要流出淚來。她在鄉下還算貌美,這副樣子像極了戲臺子上唱戲的。
聽了她的話,若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大房是免費爲二房種地,二房不知道回報把糧食全部收回來。
陳名和王氏都如坐鍼氈,每次收完莊稼,胡氏都要唱這一出。
這些話陳業還是挺受用,眼睛裡盛滿笑意,嘴上卻罵著胡氏,“你這個臭娘們,蝍蝍歪歪個啥?兄弟手足,就是要相互幫襯。”
陳名聽了,趕緊給陳業滿了上酒。說道,“弟弟謝謝哥哥了。”
陳業喝了一口酒,拍著陳名的肩膀說道,“我是長兄,爹死的早,該當照顧弟弟。”
胡氏聽了,又說道,“都說長兄如父,兄弟小的時候把哥哥當成父親一樣依靠,但成人了,又有幾個人能對長兄像父親一樣孝敬呢?”頓了頓,又道,“當然也不都是這樣不記情的人,三叔還不錯,知道我當家的養他養得辛苦,會時常孝敬……”
這話又讓陳業紅了臉,忙罵道,“我說你這個臭娘們,說這些幹啥?我們兄弟互相扶持,那是我們感情好。你說那些,不是挾恩那啥嗎?”
陳老太特別不喜歡聽胡氏說這些。開始大兒喜歡聽,她就沒攔,現在見大兒罵了,也跟著罵起來,“聽你這話,不知道的還以他們哥仨不止死了爹,連娘都死了。你就當了老二、老三的娘,他們都該孝敬你。”
胡氏一頓,方沒敢繼續唱下去。若是對著老三陳實,他們就是攔她也會繼續往下說,說了會有好處,捱罵也值當。可二房這一家死摳不記情,說了也白說,捱罵不值當。
陳阿福通過觀察及兩個小正太的描述,已經對大房一家人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陳老太和陳業還是不錯,比較精明,典型的老農意識,不願意吃虧,但對兒子、兄弟都很好,也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特別是陳業,熱情好幫忙,又極好面子。但胡氏卻是自私沒底限,臉皮厚,什麼都想著佔便宜,是她的功勞她要誇大百倍撈好處,不是她的功勞她也有本事劃拉過去。
大房家的幾個孩子,陳阿貴不錯,勤快,踏實,有些像陳業,但比陳業還要老實,不善言辭。這個性格,既不像陳業,也不像胡氏。他很小就被望子成龍的陳業送去讀書,可就是讀不進去。到他十二歲就鬧死鬧活不去讀書,陳業無法,只得送他去府城跟著陳實學經商。可惜他也不喜歡,說做生意費腦筋,頭痛,半年後自己就偷偷跑回了家。陳業無法,只得讓他跟著自己一起種地。
陳阿蘭比較溫柔,也勤快,偶爾還會來二房向王氏請教繡活。只不過有些嫌棄傻阿福,但大面上過得去,也不會欺負她。
陳阿菊像胡氏,極其自私,又陰壞,卻沒有胡氏的精明。從小就喜歡欺負陳阿福,經常把傻阿福打哭。長大後因爲說親不順,更是把陳阿福和陳大寶恨上了。
胡氏沒敢再繼續唱了,幾個人又說起給阿福、大寶修房子的事。
陳名的意思是,請陳業幫著張羅,請幾個人來修,別人給多少錢,他家就給多少錢,再管一頓晌飯。
陳業點頭道,“就那麼小一個院兒,三間草房,用不了多少人。我和阿貴,再請三個人,十幾天就能修好。你只給那三個人工錢,我和阿貴的不用給。”
陳名忙道,“那咋行,該怎樣就怎樣,不能讓大哥、侄子白辛苦。”
胡氏也急道,“是啊,二叔咋好意思讓你們白乾活呢。”
陳業眼睛一瞪,霸道地說,“咋不行?聽我的。”又對胡氏說道,“你孃家兄弟我還幫襯少了嗎?二弟家的日子不好過,當哥哥侄子的幫點忙是應該的,不許你偷偷管他們要錢。”
陳阿貴也點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