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趙淵沖出屋子,將木地板踩的巨響,長安就沒聽清他們后面又說了啥。
長安有些手足無措,越發后悔跟縣令一家去京城,心里也更想念妹妹與叔叔嬸嬸。
接下來幾天,長安刻意避著趙淵,也很少出現在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也不怎么找長安說話,兩下倒也相安無事。
十幾天后,車隊終于到達京城。
長安扒著車窗朝外觀看,就見城內全是飛檐翹角的房屋,寬闊的道路旁店鋪林立、彩旗飄揚,好一番繁華景象。
馬車在一高門大戶門口停下,有仆人跑出來朝趙平與王夫人施禮:“恭迎二老爺二夫人回府。”
趙平下了車,與妻子兒子走進大門。
長安也被翠蘭牽著跟在眾人身后進了大門。
仆人領著二老爺一家來到正屋,在廳堂內見到一對老年夫妻,還有一眾男女與孩子。
長安被翠蘭牽引著,拜見了府里的老太太與老太爺,還有大老爺與大夫人,三老爺與三夫人。
磕完一圈頭后,長安只覺得腦瓜子嗡嗡響。
“這孩子怪水靈的,是誰家的?”坐在上首的白發老太太開口詢問。
王氏立刻回道:“是忠勤侯府奶娘的孩子,夫君受忠勤侯世子委托,將其帶到京城見她母親。”
“哦。”老太太見長安是傭人家的孩子,也不再關注,招手讓趙軒與趙淵上前說話。
長安身邊的翠蘭已經出去收拾東西,現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站在屋里無所事事,兩只眼睛四下打量一番,又看著趙家其樂融融地寒暄敘舊。
好一會兒,才聽老太太道:“讓人將這孩子送去忠勤侯府吧,可憐見的,一路上也是累著了。”
長安聞言眼睛一亮,朝老太太抱個拳,學著大人的模樣說話:“多謝老太太,長安這一路承蒙縣令大人與夫人的關照,無以為報,特意準備了幾個手串,希望不要嫌棄。”
說著,從袖子里取出四個手串,往前走幾步,分別遞到老太太與老太爺及王夫人夫妻手中。
手串是她路上買的檀香珠串,很不起眼,但每串都被她注入一片綠色葉子。
這些天,長安拼命編織絨線帽子與絨線手套,勉強將手心葉片補滿五片,又耗費四片在四個檀香珠串上,只為表達自己的感謝。
老太太拿到珠串,瞟一眼便將其放在手邊茶幾上,慈愛笑了下:“好孩子,有心了,餓了沒?先跟姐姐們出去用點飯,回頭就送你去忠勤侯府見你娘。”
扭頭朝身邊大丫鬟道:“瓊芳,帶小娘子去歇息,再準備些飯食點心。”
“是!”瓊芳上前牽著長安往外走。
趙淵很想跟出去,但又怕母親呵斥讓長安難堪,只得忍住。
坐在上首的趙老太爺拿著小姑娘送的檀木珠串看了看,直接套在手腕上。
忽然,他覺得身體一陣輕松,一直僵直的四肢也舒暢許多。
趙老太爺也沒當回事,以為自己見到二兒子與孫子心情好的緣故。
“你們也下去歇息吧,回頭過來用飯。”他朝兒子兒媳擺擺手:“你母親已經讓廚房準備了席面,為你們接風洗塵。”
“是。”王夫人與丈夫帶著兩兒子出了正廳,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在路上,王夫人隨手將檀木珠串丟進路邊草叢,又跟丈夫要他那串,低聲道:“果然是鄉下泥腿子,一點教養都沒有,竟送手串給男子,實在有傷風化。”
趙平疑惑望向妻子,蹙眉:“她不過是個孩子,只想表達一下感激,哪里知道什么能送什么不能送?”
王夫人哼一聲,奪過丈夫手上的珠串,直接扯斷。
珠子噼啪掉在地上,一下子被后面的趙淵瞧見。
他快跑過來,立刻蹲地上一顆顆撿著。
王夫人回頭見兒子蹲地上撿檀木珠,不由怒道:“淵兒,你干什么?”
趙淵沒回答,只顧滿地找珠子。
此刻他心里非常難過,不知以后怎么面對長安。
王夫人來到兒子身邊,喝道:“將這東西扔了!”
趙淵沒理親娘,將所有珠串都找到后,這才站起身,直視著母親眼睛,冷淡問:“母親,還有一串呢?既然您不要,就送給兒子吧。”
長安的珠串有多珍貴,只有他知道。
自己能得父親青睞,小時候能將家里奴仆揍服,也是長安的珠串給他的力量。
而今母親竟然將她的珠串扔了.
王夫人寒著臉怒視兒子,剛要喝罵,忽然瞧見大嫂他們過來,立刻閉上嘴巴,快步離去。
她剛回府,可不能讓妯娌們看笑話。
趙淵手里捧著珠子,目送母親父親走遠,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來到小時候住過的屋子,發覺這里如此破爛狹小。
金畫銀畫已經在屋里打掃,掃出一堆老鼠扒出的泥團。
桌椅也是破的,包括那小小的床鋪。
曾經小小的他就住在這間屋里,受盡袁嫲嫲的折磨,卻無人來幫他。
現在他快十歲了,依然要住在這里。
趙淵讓金畫去跟丫鬟要來一根針線,自己坐在門邊將珠串串起來。
看著似乎完好如初的檀木珠,趙淵將其套在手腕上。
再說長安,洗了手臉后,吃了丫鬟送來的飯食,見遲遲沒人帶她走,不由奇怪。
正好有個丫鬟過來:“小娘子,二老爺說明日一早親自送你去忠勤侯府,今日你先在此歇一晚吧。”
長安蹙眉:“可我的行李箱子都在騾車上呢。”
“這個你放心,咱們管事的會將你的東西妥善安置好。”丫鬟道。
長安還是不放心,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行李。
唉,深宅大院真是麻煩,自己想找到騾車都不容易。
晚間,長安被安排睡在婢女的屋子里。
屋里是大通鋪,四個婢女都睡在通鋪上。
她們取出一個舊被子丟給長安,問她身上有沒有虱子。
長安搖頭:“沒有。”
她小時候腦袋上有虱子,后來用無患子與草木灰煮水洗過,頭上再沒虱子了。
四個丫鬟似有不信,讓她睡在墻角,還告誡她不要亂動,也不許挨到她們。
長安縮在墻角,身上蓋著并不暖和的被子,好不容易撐到天明。
起床后,她跟丫鬟姐姐借了梳子自己梳了頭,隨便扎了兩個抓抓辮兒,然后坐在門外等人來接她。
沒辦法,丫鬟姐姐早上很忙,要去伺候主子們洗漱,還要打掃院落與主人的屋子,便將屋門鎖了。
長安想,估計丫鬟姐姐擔心自己會偷她們的東西,才會鎖上屋門的吧?
她表示理解。
任誰都不會信任一個鄉下來的陌生人單獨在自己屋里待著。
可外頭好冷,好像還飄起雪花了。
長安望望天空,將落在自己嘴邊的雪花舔掉。
她又摸摸懷里的四千兩銀票子,心里琢磨要買個趙府這般大的宅子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