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云不知道她是否記得當初的事,是否清楚做那事的后果,反正從那以后,他沒法把二丫當成一個正常的小女孩來看待。
再加上前世的同母異父、同父異母的妹妹們對他的嘲諷和傷害,顧青云其實一點也不稀罕有什么兄弟姐妹,他還巴不得父母只有他一個小孩呢,只是這些事情是他所無法控制的。
所以對于自己的兄弟姐妹,顧青云就一個原則,對于他的姐妹們,表面上都還算親近。至于一母同胞的兩個姐姐,私底下就會更為親近點。
這是父母樂意看到的結(jié)果。
但想要他從內(nèi)心里把她們當成自己的親姐妹就需要時間了。
顧青云正想著這些煩人的問題呢,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溜達到小河邊了。
“病秧子來了!病秧子來了!”一個全身被曬得黑溜溜的小孩從水里鉆出來,看見顧青云后就馬上扯著嗓子叫起來。
“咦,是病秧子來了?!”旁邊不能下水的小孩們立馬轉(zhuǎn)過頭來一看,也跟著叫起來。
顧青云無語地翻翻白眼,不就是身體弱了點嗎?怎么給他起了那么一個外號啊。
“別亂叫,我弟弟身子已經(jīng)好了,你再叫我就揍你!”顧青明也從水里鉆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看著顧青云就笑,“栓子,你也來了?是要捉魚嗎?”顧青明是大爺爺顧伯山的大孫子,他還有一個親弟弟叫顧青亮。
顧青云看著自家的大堂哥泥鰍一樣的模樣,嘴角抽搐了下,都是九歲的小孩了,怎么還和人家五六歲的泥猴相比,起碼你要穿條褻褲吧?
“嗯,在家閑著沒事,就出來釣魚玩。”顧青云微笑道,他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薄襖子,忍不住皺眉道,“大哥,天氣那么冷,你還是不要玩水了,待會受了寒就不好了。”今天雖然有太陽,但溫度只有十幾度,沒見下水的只有兩個小孩嗎?
“不冷,我不覺得冷。”顧青明搖搖頭,水珠亂飛,見堂弟不贊同的樣子,忙道,“我馬上就上去。”
顧青云不再理會他,只說了一句:“你再不上來,我就告訴大爺爺去。”
說完就隨便在岸邊撿一根樹枝,然后在泥土肥沃濕潤的地方開挖,還沒挖幾下,二堂哥就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開始幫他挖了。
“二哥,你不下水嗎?”顧青云問道。
“不下,爺爺不讓我玩水,說我太小了,現(xiàn)在也有點冷。”顧青亮一聽,臉頰鼓鼓的,撅起小嘴頗為氣惱。
他比顧青云大一歲,從小就愛吃東西,幾乎是來者不拒,見到吃的就想往嘴里塞,加上大爺爺家算是村里最為富裕的人家之一,所以他活生生吃成了一個小胖子,渾身圓滾滾的,因為年紀小,顯得圓潤可愛。
這個體型被這個時代的人認為是健康有福氣的,在村里一眾瘦子中顯得格外地醒目,也格外地受大人們的歡迎。現(xiàn)在,他也可以自己掙錢了,村里每次有人成親的時候,都會請他當滾床童子,業(yè)務(wù)非常熟練,每次都能得3-5文錢的收入呢。
為此,可把村里的小娃兒妒忌壞了。
“是你太肥了,你一下水就沉下去了,你哥哥都拉不動你。”旁邊不知什么時候來了一個瘦小的小泥猴,估計剛在哪里滾過,全身臟兮兮的。
這才是村里小孩的常見面目。
“哼,你亂講,才不是呢。”顧青亮瞪了他一眼,辯解道:“我這不是胖,是壯,是有福氣。”
兩人立馬就吵嘴了。
顧青云沒理會他們,他可是要干正經(jīng)事的,吭哧吭哧地挖了一會兒,有兩人的幫忙,他很容易就挖到了幾條蚯蚓。
不久,二丫把網(wǎng)兜、小木桶、釣魚竿都拿來了,這是顧季山特意給顧青云做的。
“二姐,你去玩吧,我來釣魚。”顧青云指指小河的上游,那里有一幫小女孩也在玩,不過她們沒下水。
這條小河河面比較寬大,有四米寬,最深的地方只有一米高,河水清澈,有些河面還可以看見河底的鵝卵石,加上不遠處的農(nóng)田里有大人,所以小孩在這邊玩水都是比較安全的,沒聽說出過事故。
二丫看了看周圍,有些猶豫,最后她看到顧青明,于是點頭同意,叮囑他不要亂跑,這才走了。
顧青云把蚯蚓用樹枝弄成幾段,再拿鉤穿蟲身就可以垂釣了。
這種方法雖然傳統(tǒng),但非常簡單有效,足夠他釣一些小魚小蝦了。
這才一個時辰的時間,他的小木桶就裝滿了小魚和小蝦,當然,被小孩們拿去玩耍的網(wǎng)兜也發(fā)揮了重大作用。
讓二堂哥顧青亮去叫二丫過來,撇下還在玩耍的小孩們,顧青云和二丫回家了。
把小魚剁碎扔給家里的七只母雞吃,顧青云今天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在這個家,他最主要的任務(wù)就是喂雞了,為了雞可以每天下蛋,他沒少去找蚯蚓和小魚蝦。
雞蛋可是他每天的口糧之一呢。
這個喂雞的法子是從種田文里看到的,當時他還回鄉(xiāng)問了外婆,確有其事。只是蚯蚓要煮熟,麻煩一點。
見家里的其他人還在忙,顧青云就悄悄地來到堂屋,爬上一張凳子,把墻壁上的日歷拿下來,開始每天要做的功課。
他在學(xué)認字。顧大河是教他識字了,可他爹本來識的字就不多,有些許久不用還忘記了,能教給他的來來回回就三十多個,有些還很簡單——主要是復(fù)雜的字體已經(jīng)記不清了,更別提他爺爺顧大河了。
家里唯一有字的書就是日歷了,所以這三個月來,家里人偶爾會看到顧青云捧著一本日歷在翻看。大人們見他沒有亂撕,警告一番后也就不在意了。
日歷上的字能看懂的他都懂了,也暗暗記住它們的筆畫,還有一些艱澀難懂的他就無能為力了。
用手比劃一番后,把自己會的字又復(fù)習(xí)了一遍。別以為這很簡單,繁體字畢竟和簡體字不一樣,為了不讓自己弄錯,他可是花了大力氣去學(xué)的。
老陳氏這時端著一個盆子從廚房里走出來。
“奶奶,爺爺怎么還沒回來啊?”雖然知道一般沒到天黑,男人們不回來是正常的,但顧青云還是問了下。他看見前院的木柴多了兩捆,知道他爹已經(jīng)砍柴回來了,可是現(xiàn)在還不見人影,連爺爺和二叔都一個下午沒見過了。
“你爺爺和你爹、你二叔去苗家做活去了,苗二郎要打一架織布機。”老陳氏滿臉的笑意,繼續(xù)道,“等有了錢,奶奶就給你買糖吃。”
在林溪村,打制一架織布機的費用不算昂貴,但并不是家家都有。織布機除了有一個讓人可以坐在上面操作的結(jié)實木框架外,還要有綜、梭、卷布軸、踏板等部件,這些部件加起來不下幾十件,最后還要用軸和繩把這些部件聯(lián)動起來,構(gòu)造比較復(fù)雜,所以賺的錢也會多點。
這活顧季山會做,不過為了加快速度,一般都會叫兩個兒子去打下手。
村里的織布機幾乎都是顧季山打造的,別的村也有少許人叫他做,不過每個木匠幾乎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一般本村的人都會請本村的木匠做,除非是他不會做的才可以請別的木匠來。要不然隨意接活和搶活的話,就容易結(jié)仇了。
因為木匠活很多時候都要刨板,每天還要花一定的時間磨斧修鋸磨鐵刨,這活煙塵大、噪音響,所以家里的木工房就建在后院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那也是自家的宅基地,其實也不是房,只是用木料、竹子和稻草搭的一個草棚子而已。
里面還放著一些平時到山上砍回來的樹木,都放在草棚子里晾干呢。
平時有活的時候顧季山不是到雇主家干,就是在草棚子里干,這樣就不會吵到家里了。
此時一聽,顧青云很是高興地點點頭,想了想,假裝一臉肉痛地說道:“也給爺爺奶奶一起吃。”
這話讓老陳氏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她空出一只手摩挲著顧青云的小嫩臉,夸獎道:“奶奶的小乖孫就是懂事。”
二嬸李氏從廚房里走出來,見到這一幕,眼神一暗,連忙摸摸自己的肚子,頓了頓,提高嗓門道:“娘,木薯餅做好了,你看什么時候下鍋?”
“就來就來,真是的,沒了我你就不會干活嗎?”老陳氏咕噥了一句,又和顧青云說了幾句話這才離開了。
顧青云于是又把日歷小心翼翼地掛回原處。
必須要有一個老師了,他想。
只能指望大爺爺顧伯山了。
于是,從這天開始,隨著溫度的上升,家里人對他的看管也放松了,顧青云去找堂哥們玩耍的機會也就多了,出入大爺爺家的機會也大增。
畢竟是一家子兄弟,對內(nèi)雖然老陳氏對丈夫的大哥有些怨言,但對外他們的態(tài)度絕對是一致的,也因為顧伯山是一村之長,整個顧氏家族,包括一起逃荒遷移過來的另外血緣關(guān)系稍遠的三房人,大家都對他唯首是瞻。
而顧青云到他們家也是很受歡迎的,因為他雖然年紀小,可沒有到處瘋跑亂翻別人的東西,身上的衣裳都是干干凈凈的,白白嫩嫩的臉蛋上沒有一般小孩兒鼻涕直流的埋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