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慕容長鬆抱緊了手中的一堆吃食,冷聲道:“就看你們誰有膽子來抓皇上親封的欽差大臣?”
這句話果然有震懾力,周圍一片寂靜,似乎都被欽差大人這個名號鎮(zhèn)住了。歷來欽差大人都是有尚方寶劍的,上斬貪官,下斬佞臣,他們這羣人,只不過是炮灰,面對不是一個級別的人,對方動動手指,就把他們都消滅了。
那年齡略大的官差卻仍舊一臉沉靜,他沉聲說道:“職責(zé)所在。就算天子犯法,也當(dāng)與庶民同罪。無可厚非。來人,讓,把他們兩人帶回衙門!”
慕容長鬆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他外表疏離淡漠,優(yōu)柔溫雅,然而內(nèi)裡卻高傲堅韌,絕不屈服於任何人的意志之下。
他眉目一揚,目光清遠(yuǎn),彷彿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有本事,就上吧。”
除卻領(lǐng)頭的那官差,身後幾人面露猶豫之色,不敢輕舉妄動。
若非身後有人強下命令,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敢來招惹這種人,然而若非爲(wèi)了生存,他們又何至於此……
“出了什麼事?”正當(dāng)兩方僵持著時,一個清亮的聲音,由遠(yuǎn)而至。
夜蘭看向來人,是展凌雲(yún)。
圍觀的人羣一撥一撥的分開,露出了一個展凌雲(yún)的身形,他老持莊重地走到正中間,看了看衆(zhòng)人,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子,最後視線定格在那名年齡略大的官差身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年齡略大的官差見到來人,又見他穿著打扮,想來是跟在欽差大人身邊的官員,便說道:“方纔地上這名男子言語間衝撞了欽差大人及他身旁的這位女子,欽差大人一怒之下出手太重打死了這人。如今屍體就在這裡,周圍百姓也是從頭看到尾,看得清楚明白,人證物證俱在,下官想把欽差大人及他身旁的這名女子帶走,然而欽差大人卻極力反抗,本官以爲(wèi),事情真相如何,自有府衙大人派人查證,本官只不過是官事官辦,職責(zé)所在,必須要把他二人帶回去,還請諸位大人諒解。”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彷彿他們就是殺了人還要抗命的壞人,他就是一個公正執(zhí)法的正直形象。
“你倒是看了個明明白白,這是躲在暗處看了多久?”夜蘭忍不住說道道。
來之前就有人把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展凌雲(yún),因此站展凌雲(yún)也明白他們這是被人設(shè)計了,他都不需要去檢查躺在地上的那人,便知他已經(jīng)死透了。
現(xiàn)下確實如那個官差所說,人證物證俱在,他們二人抵賴不得。
慕容長鬆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本官身爲(wèi)大夏的官員,自然不可能會知法犯法,這人是自己倒下的,跟我們沒有關(guān)係。既然本官有嫌疑,本官又是朝廷派來的人,本官以爲(wèi),貴府衙可無權(quán)處置。真相到底如何?本官也會派人查證,本官看事情真相如何,並非旁人可置喙,待事情水落石出,自然會還那個男子一個公道。”
“這……”那年齡略大的官差還跪在地上,他還在上頭可跟他說的是一定要把那二人帶回來,眼下欽差大人有理有據(jù),說話間沒有一點破綻,若他不能把人帶回,怕是上頭要生氣了,到時還不知道他會受到何種懲罰。
那官差還在絞盡腦汁思索著託辭,慕容長鬆說道:“閣下不說話,可是也覺得本官說的有理,既然如此,就不要擋道了,回去告訴你家大人,等結(jié)果,不出三天,本官自會查出真相。”
說罷,拉著夜蘭就要走。
關(guān)鍵時刻,有人出聲打斷衆(zhòng)人的步伐:“諸位,且慢。”
慕容長鬆面色陰沉地回頭,人羣分開,揚州府尹石有爲(wèi),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在此處,他身後還跟著穿著官服的官員。
那石有爲(wèi)眉頭緊皺,見到此時的場景,假裝不瞭解情況一般開口向那個跪在地上年齡略大的官差斥責(zé)道:“王虎,怎麼回事?可是你衝撞了各位大人?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那個喚做王虎的官差立刻冒出一身冷汗,急急開口道:“大人,大人,並不是下官衝撞了各位大人,是下官接到舉報此處有人出手行兇下官才匆匆趕到,沒想到到了此處才發(fā)現(xiàn),那出手行兇的正是今日剛來的欽差大人!”
接著,就把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道來。
聽得那石有爲(wèi)一會兒眉頭緊顰,一會兒面色陰沉,一會兒又冷哼出聲,慕容長鬆心中冷笑連連,也不知他這幅樣子是做給誰看的,接下來,就要找各種理由開始留人了,這個老狐貍。
果然,聽完王虎說得事情的經(jīng)過之後,石有爲(wèi)臉色變幻莫測,良久,看向慕容長鬆,聲音沉重:“欽差大人,此時既然發(fā)生在揚州城內(nèi),自然需得由揚州府衙處理,畢竟他對揚州熟悉,處理起這種事兒也得心應(yīng)手,況且殺人可是大事,一條人命,不容小覷啊!”
慕容長鬆瞥了他一眼,開口,聲音不怒自威,“怎麼?剛纔的話本官沒有說明白了?還是說本官的話府尹大人根本沒有放在眼裡?沒有把本官放在眼裡?”
那石有爲(wèi)臉上堆起笑容,然則卻是皮笑肉不笑,他恭敬說道:“下官不敢,只是依照大夏律法,縱然天子犯法,也等與庶民同罪,欽差大人以爲(wèi)呢?事情既然沒有查清楚,按照律例應(yīng)當(dāng)把欽差大人和那個女子兩人暫時收押,還請大人萬不要徇私枉法。”
他邊說邊往慕容長鬆身旁走近,等他靠近慕容長鬆身邊時,在慕容長鬆耳邊低語一聲,說完面色得意。
然而他話音落下之後,慕容長鬆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夜蘭耳力還算好,一字不落地把方纔石有爲(wèi)低聲說得話聽在了耳裡。
他說:“大人,要想留人,您就得拿別的人來換。”
在場衆(zhòng)人皆不語,氣氛一度陷入僵局。
圍觀羣衆(zhòng)並未聽清石有爲(wèi)最後一句低聲說的話,他們在一旁討論地?zé)峄鸪欤瑢χ鴪錾闲\(zhòng)人指指點點。
夜蘭垂下眼睫,沒想到慕容長鬆他們前腳剛把人帶走,這人後腳就知道了,看來他的耳目簡直到處都是。
可這一路走來,他們身後並未有什麼人跟著,路上也並未遇到什麼異常的人。
難道整個揚州城,這全城的人,都是他們的耳目嗎?
想到這個可能性,夜蘭心下一涼,看起來這個揚州城勢力複雜,這個揚州府尹氣焰尤爲(wèi)昌盛,似乎一點兒也不懼怕他們這一行人,甚至連慕容長鬆欽差大人都不放在眼裡,難道他身後,還有什麼權(quán)勢更大的人給他撐腰?
展凌雲(yún)臉色鐵青,他官小人微,他說的話,石有爲(wèi)可不會放在心裡。
慕容長鬆神色冷峻,不發(fā)一言,方纔石有爲(wèi)的行爲(wèi)簡直是在打他的臉,把他的臉面都踩在了腳底下,這讓他簡直不能忍。
然而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們初來乍到,此時此刻,確實不太合適跟他們起了衝突。
於是慕容長鬆緩和了臉色,直言道:“石大人說得哪裡話?本官不過請兩位公子去本官的住處說說話,本官瞧著兩人人中龍鳳,甚是投緣,有心結(jié)交,既然石大人有意見,那本官只能請那兩位公子回去了。石大人,你可真是,慣愛多管閒事啊!”
聞言,那石有爲(wèi)笑得極爲(wèi)開懷:“既然如此,下官也並非不通情理之人,那欽差大人,您請吧。”
欺人太甚!慕容長鬆袖子裡的拳頭攥的緊緊地,他臉色低沉的快要滴出水來,緩緩開口:“如此,那就多謝石大人了!”
那王飛閆笑得得意忘形,慕容長鬆冷著臉帶著人走了
夜半,客棧。
夜蘭,慕容長鬆,及展凌雲(yún)三人圍坐在桌案前靜靜坐著,展凌雲(yún)苦著臉,在思索究竟什麼時候他們的行蹤被發(fā)現(xiàn)的?假如一開始那石有爲(wèi)就派人監(jiān)視他們的話,沒道理以他的身手,走了一路了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夜蘭看看慕容長鬆,展凌雲(yún)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又看向了一旁的慕容長鬆,慕容長鬆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見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夜蘭抿了抿脣,說道:“既然暴露了目的,那麼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夜蘭忽地想起了今日進城遇到的那個奇怪的男子,他的表現(xiàn)很奇怪,而且見到她注意到了他,他就立刻消失了,難道是想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明日,怕是有更多的困難還在等著我們,揚州府衙的案卷怕是早就被人做好了手腳,這一趟,明著,我們可能什麼問題也查不到。”展凌雲(yún)突然開口。
慕容長鬆聽罷,緩緩地點了點頭,他應(yīng)聲道:“不錯,確實如此,只可惜今日那兩個紈絝被帶走了,既然那石有爲(wèi)這麼緊張他們兩人,說明他們在這揚州城裡的勾當(dāng),知道的人必然不少。”
慕容長鬆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的,有節(jié)奏地扣了幾下,“所以,我一早就派了人潛入揚州百姓之中,他們的消息送回來,還需要等幾日。”
展凌雲(yún)卻道道:“既然他們準(zhǔn)備如此充分,你派出去的那些人,怕是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場面再次陷入了沉默,難道說,此時的揚州城對他們來說,真如銅牆鐵壁一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