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她使勁把沈溪風扶了起來之後,沈溪風卻只能靠在她的身上,他的雙腿沒有一點力氣。
夜蘭在沈溪風的面前站著,她神色複雜,她清楚地看到了沈溪風頭上的一個星星,逐漸變成了三顆星星。
“爹,你是不是沒有聽我的話?傷筋動骨一百天,我跟你說了許多次,要多下牀走走,我給你包紮的夠結實,絕不會碰到骨折的鎖骨。”夜蘭的聲音裡隱隱帶著責備。
夜香聽到她的語氣,愣了片刻,立刻怒道:“夜蘭你是怎麼跟爹說話的?爹做什麼都有他的道理,爹是大夫,難道還不如你一個小孩子嗎?”
夜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再次看向沈溪風,開口道:“爹,你該知道長期臥牀不動彈的後果。”
沈溪風有些喪氣,他當然知道後果,只不過他心存僥倖,有時想起來了纔會要求楊秀娘攙扶他走兩步,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待在牀上不願意動彈,有一部分是因爲他不願總麻煩別人,還有一部分,就是——
他其實怕疼。
剛骨折的那幾日,楊秀娘也曾攙扶著他下來,他一動不動地站著還好,一走動,便牽動著傷口處,那簡直是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淚花子都出來了,那之後,即便夜蘭總告誡他要多下牀走動,他也只虛虛應著,並不敢下牀。
“好了,別說了夜香,確實是爹的錯。如今,舊病未愈,又添新病,爹又拖累你們了。”沈溪風示意夜香不要再說了,他看向夜蘭,有些窘迫:“蘭蘭,是爹的錯,先彆著急,我收藏的藥材中有曬乾的水蛭,把它磨成粉,配合黃芪、蒼朮入藥,可治療血瘀之癥。”
夜蘭湊近了沈溪風,她伸出手輕輕捏了捏沈溪風的腿,還好,還未腫起來,用藥就不必太麻煩。
沈溪風這是臥牀久了,缺乏運動,血液運行不通暢導致的靜脈血管栓塞,他說的藥方雖然也化血栓,不過,他這是因傷而起,還需配桃仁、蘇木爲要,再加上龍鯉通經絡爲使。
“娘,你先扶爹去牀上歇著,夜幽你去爹說的那些藥。”夜蘭冷靜指揮,她則找到紙筆,坐在桌前奮筆疾書,寫藥方。
夜香站起來,瞪著眼看她:故意忽視她是嗎?沈夜蘭,你可真行!
夜蘭當然不是故意忽視她,她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根本不會跟一個小女孩計較,原主的記憶裡也跟夜香不熟,她不瞭解她,也就沒支使她。
她顰著眉,思索再三,纔敢下筆,等她寫好,夜幽也正拿了藥來。
“三妹,藥在這兒,你看一下。”夜幽抹了把頭上的汗。
一星藥材。夜蘭失望地別過臉去,以她前幾次熬藥的經驗,至少有一種藥材是三星,才能熬製出三星的藥,三星的療效才能治得了沈溪風此時的靜脈血管栓塞。
“大姐,你把這些藥材熬成湯藥給爹喝。爹孃,我去趟大伯家。”一口氣說完,夜蘭快速離開了。
沈溪風看著她的背影嘆氣,難爲他這個閨女了。他向夜幽招手:“夜幽,你過來,爹給你說說劑量。”
夜香紅著眼看著,她在這個房間裡半天了,娘甚至都沒看她一眼,爹直接打斷她跟夜蘭爭辯的話,如今夜蘭走了,爹也只招手讓夜幽過去,難道,她夜香在他們心中,這麼可有可無嗎?
沈溪風在給夜幽講解藥方,楊秀娘則一臉擔憂地看著沈溪風,誰都沒有注意到,沈夜香離開屋子之後,徑直出了院子。
“大伯!大伯!”
夜蘭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了劉義家,劉義趕忙把她拉進屋子,一邊給她倒上水,一邊納悶地問道:“咋了夜蘭,火急火燎地,是出了啥事嗎?”
夜蘭壓根也顧不上喝水,她一把把劉義拉下來坐下:“大伯,我爹他躺牀上太久了,雙腿血瘀,已經沒法走路了。”
劉義大驚失色:“這!這就有些麻煩了,沈兄他身爲大夫,怎麼連這也沒注意呢?”
“我想再拜託大伯幫我買一些藥來,這是藥方。”夜蘭把手中藥方遞上。
劉義接過藥方,細細看了,卻半天不說話。
夜蘭的心往下沉了沉,她試探著開口:“大伯?不好辦嗎?”
劉義苦笑:“夜蘭啊,其他的藥倒還好,只是,這龍鯉,大伯能力有限,實在沒辦法弄到。”
低頭思索了片刻,夜蘭果斷說道:“大伯,麻煩你先幫我把其他的藥買來,這龍鯉,你可知去哪裡能獲得?”
“這東西金貴,除卻王孫貴族,普通人很少有拿來入藥的,夜蘭,不如你用別的藥替代,比如川牛膝、防己,藥效也是不錯的。”劉義再三勸道。
不知爲何,夜蘭總覺得劉義知道些什麼,卻不願意告訴她。
她衝著劉義搖了搖頭,堅持道:“大伯,我爹是受傷引起的,必須以龍鯉入藥,才能不留病根。”
“這……”劉義遲疑著。
“大伯,你快告訴我吧,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夜蘭,不是大伯不告訴你,就算大伯告訴你了,也沒有用啊。”劉義無奈說道:“楊家村西北方,距離這裡五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喚作黔縣的地方,黔縣中心有一個悅來客棧,它表面上是個正正經經的客棧,背地裡卻幹著作奸犯科的事情。”
“傳聞,每到八月中旬,那個客棧便會舉行一場拍賣會,拍賣他們從各地搜刮來的寶物,價高者得之。也有人帶了自己的寶貝去那裡拍賣,以換些錢來,龍鯉也屬寶物,依大伯之見,那裡也許會碰著。”
“不過夜蘭,距離中旬也只有幾天的日子了,就算你快馬加鞭也趕不過去,五十公里地呢。”
“更何況,”劉義神色複雜,“那個地方,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進去,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想都不要想了。”
劉義一邊倒茶,一邊叨叨著說道,他覺得自己說的很清楚了,就算告訴她了也沒有用,夜蘭是會醫術,又不是會仙術,她難不成還能飛過去,假扮成很厲害的人混進去嗎?
想是這樣想的,然而等他一杯水喝完,看到夜蘭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明亮的小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醞釀。
這下,他坐不住了,結結巴巴道:“夜蘭,你,你該不會是,真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