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店門外,夜蘭又一次問起慕容錯:“慕容錯呢,我要見他。”
有一個想法在夜蘭心中隱隱浮現,這讓她覺得心驚不已。
離開了慕容瑾的視野,夜桃的神色逐漸變得不耐煩:“你就這麼想見他嗎?”
夜蘭不說話,看著她的眼光中帶著審視之意。
夜桃終於架不住這種目光,妥協了:“好,讓你見他,不過他這些日子出門了,不在鐵塔鎮,回來應該在三天之後了。”
“好,”夜蘭說道,“我三日之後去慕容家拜訪。”
夜蘭把簽了契約的事告訴了沈溪風和劉義,兩人沒有太多的反應,只點點頭,表示他們知道了。
又等了三日,慕容家的人來搬東西。
正好,夜蘭收拾了行頭,去慕容家拜訪。
五年的時間,夜蘭統共也沒來過多少次,重新又來慕容府,她只覺得這慕容府像是又重新佈置了格局一般,不是她熟悉的模樣。
她喊住領路的小廝:“貴府家主前些日子去了哪裡?”
那小廝垂著手,低眉順眼答道:“老爺去了洛陽,昨晚剛回來,姑娘也是來得巧,老爺剛剛醒來,姑娘你就前來拜訪,若你來的早早一,些,怕是要空手而歸了。”
夜蘭瞭然的點頭,當年她被慕容錯帶去給慕容長鬆治病時,略有耳聞,慕容錯想要把生意做到洛陽,有求於慕容南風。
聽小廝這一番說辭,倒真如慕容瑾所說,慕容錯只是忙於談生意,似乎是她多慮了。
“那慕容辰呢?慕容家的少爺呢?”
那小廝不自然地把手背到身後:“少爺在別的店鋪,這些年慕容家的生意已經發展到很多地方,少爺去了別的府縣談生意,平日裡總不見人影。”
“原來如此。”聽了小廝的話,夜蘭沒有再說什麼,方纔她問完話就緊緊盯著他的舉動,注意到了小廝的不自然的地方。
也許這人是慕容瑾的人,在問他也問不出來什麼問題,馬上就要見到慕容錯了,直接去問慕容錯好了。
夜蘭在慕容家的會客廳裡見到了慕容錯,令她意外的是,他一臉疲憊,滿身風塵僕僕,並不像小廝說的一般,剛睡醒的狀態。
“好久不見,沈姑娘。”慕容錯疲憊地一笑,讓夜蘭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睛下的黑眼圈。
夜蘭關心地問道:“可是平日裡睡不好,有失眠、心悸之癥,不如我給你開一副湯藥,緩解癥狀 。”
慕容錯笑容苦澀:“沒有用的,既是心病,還需要心藥來醫——”
他話沒說完,一個手捧茶碗的下人忽然從門外走進來,迅速靠近慕容錯,把茶盞放在他身邊,低聲說道:“老爺,請用茶。”
本事尋常的一幕,不知爲何,慕容錯見了他之後,臉上忽然發青,接下來想說的話也沒了音。
那人應當是慕容府的下人,給慕容錯送完茶之後,又來給夜蘭送茶。他一直低著頭,讓夜蘭看不見他的長相。
等夜蘭接過茶盞,他把茶盤收起,負手立在慕容錯身側。
輕啜了一口茶,夜蘭擡頭說道:“慕容府上的茶還是一如既往清香。”
慕容錯神色懨懨,不知在想些什麼:“沈姑娘要來,自是以好茶招待。”
夜蘭說起了藥堂的事:“這些年多虧慕容家幫扶,纔有如今的沈氏醫館,如今既然大人你想和我們攜手做生意,我沈家沒有不從的道理,不過我們既然說好,草藥的價錢由我們來定,希望大人你能遵守承諾纔好。”
慕容錯點頭:“自然。”
夜蘭說道:“大人放心,沈家知道大人的意圖,等藥堂建好,草藥的價錢絕不會賣的和沈家一樣,只會高不會低。”
慕容錯心不在焉說道:“多謝沈姑娘了。”
夜蘭又問道:“大人,洛陽那邊的生意可還好?”
還需要慕容錯親自去一趟,難道是那邊的生意出了什麼問題?
慕容錯一怔:“洛陽的生意,一向是慕容南風打理,我坐收分紅,這是我跟慕容南風一開始就說好的。”
“哦?”夜蘭疑惑,“這幾日慕容大人出門不是去了洛陽嗎?”
慕容錯搖搖頭:“並不是,我去的不是洛陽,而是——”
他的話被侍立他身旁的人打斷,是一開始端茶過來的那個下人,他俯身,說道:“老爺,茶涼了,可是要小人重新給您換一杯?”
聽到他的話,慕容錯原本的欲言又止一下子沒了,他神色懨懨,指了指茶杯,說道:“重新換一杯吧,給沈姑娘也換杯熱茶。”
夜蘭不解,茶剛端上來,他們兩個人還沒剛說兩句話,怎麼就涼了?
然而畢竟是在慕容家,她不好說什麼,眼睜睜看著那個下人重新給兩人換了熱茶,又垂手侍立在慕容錯身邊。
慕容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茶,他眼神呆滯,不知在想些什麼。
夜蘭看他沒有想繼續剛纔的話題的意思,也跳了過去,重新問道:“夜桃許久沒來看爹和娘了,二老在家中想念的緊,託我告訴夜桃一聲,有空回來看一看。”
她想著知會慕容家一聲,夜桃也好說辭。
不知想到了什麼,慕容錯眼神黯淡了幾分:“我會跟她說的。”
又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夜蘭突然說道:“好些日子沒見慕容辰了,聽說他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掌管慕容家生意,倒叫人意外,印象中他還是個會撒嬌的孩子。”
提起慕容辰,慕容錯有瞬間的怔愣,似乎也想起了他在自己懷中撒嬌的模樣,面龐都柔和了幾分:“是啊,辰兒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夜蘭狀似無意地說道:“我爹和我娘也好久沒見他了,什麼時候得空,叫他去我家裡看看兩個老人,也好還了兩人的心思。”
慕容錯低下了頭,他只覺得嘴裡發苦:“沈姑娘,辰兒他——”
“老爺!”又是那下人,他俯身打斷了兩人的話,毫不留情地說道:“老爺,到時間了,您該回房歇著了,若累得很了,心悸之癥又要犯了。”
“好,好,我這就回去。”慕容錯起身的一瞬間,夜蘭覺得他好像蒼老了許多。
他看了夜蘭一眼,裡面有夜蘭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他說:“沈姑娘,多謝你關心,以後,慕容家的事就交給慕容瑾了,你有什麼事,與他商量便好。”
說罷,緩步離開,背影沉沉,無端讓夜蘭覺得似乎有山一般的愁緒,壓在了他的身上。
慕容錯離開之後不久,夜蘭也被慕容家的人請出了慕容府。
她不是賴在慕容府不走,而是想看一看,多在慕容府待一會兒,會不會遇到慕容辰?
今日來慕容府的這一番談話,看起來沒有一點反常,卻處處透著古怪,直覺告訴她,他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沒有說。
想到那個屢屢打斷慕容錯說話的下人,她總覺得,那人是在提醒慕容錯什麼。
可惜,慕容府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直接就被慕容家的下人請了出來。
回家把在慕容府遇到的事情跟沈溪風一說,沈溪風捋著鬍子:“說起來,我也是好久沒有見到慕容辰了,難道是生了什麼病?若是像他二叔所說在外頭談生意,怎麼可能會不拋頭露面呢?”
夜蘭說道:“生了病爲何不來醫館看病?慕容家主也一個字都不透漏,真是生病了這麼簡單嗎?”
沈溪風沉吟半晌:“不如,明日我親自前去,我去探望女婿,他總不能不見吧?”
沈溪風想得簡單,結果第二日,他還沒遞上拜帖,直接被擋在了慕容家的門外,慕容家看門的小廝還是畢恭畢敬:“沈家老爺,少爺出門談生意去了,並不在府上,不如,您改日再來吧。”
“那我見一見你們家老爺總行了吧?”沈溪風還記得夜蘭說的話,夜蘭說慕容家主似乎有什麼話要告訴她不知爲何沒有說出口。
他想著自己跟慕容錯見面總不會還有不長眼的奴僕在一旁候著吧。
誰知那下人還是說道:“您來的不巧,我家老爺,今早便出門了,怕是好幾日才能回來。”
沈溪風有些怒了:“我見我閨女總行了吧!”
他就是要進去慕容府,藉著找夜桃的名義四處看看,看看這慕容府裡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誰知,他又被拒絕了。
“沈家老爺,小人就說您來的不巧吧,夫人她出門看鋪子去了,看完鋪子還要去街上逛一逛,說不準什麼時辰回來。”
沈溪風無奈,只得離開了。
他一個親家公,想進慕容府放大門都進不去,實在讓他生氣。
沈溪風正獨自坐在醫館裡生悶氣,夜蘭走了過來。
他一看見夜蘭,立刻拉著她說道:“蘭蘭,我想了想,我們實在不該就這麼答應慕容家的要求,我看這慕容府八成有古怪,不知道他們心裡究竟打得鬼主意。”
夜蘭安慰他道:“爹,契約已經簽了,再想這些也沒用,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怕的。”
話是這麼說,可經歷了這一遭,沈溪風心中總覺得不安穩,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果然,沒幾天,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