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傻子自始至終眼神都是往姚善寶那里瞟的,他抓了抓頭發,漆黑的眼珠子一直往姚善寶那里斜,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夠似的。
“娘,那我陪著善寶,呆會兒再同你們回家去。”大傻子笑得很是靦腆,說什么話做什么事都是看著姚善寶臉色,見姚善寶此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大傻子覺得自己剛剛那番話應該沒說錯,便趁機又裝委屈以此來博取更多好感,他抬了抬濃黑的眉毛,抓著姚善寶袖子道,“善寶,君深餓著肚子幫你熬藥。”
姚善寶心疼,一咬牙:“問干娘要倆雞蛋先煮了你吃。”
“倆雞蛋咱一人一個。”大傻子咧嘴笑得開懷,眼珠子轉了轉,又說,“我們還可以一人吃一口輪著來。”
姚善寶臉上發燙,不敢看旁人,只拽著大傻子胳膊就走了。
張大娘笑著對姚何氏說:“我看善寶丫頭跟我們家君深就很般配,你瞧他們兩個走在一起,多有夫妻相啊!”邊說邊嘖嘖道,“這沒幾天就是六月初六了,美芳,你現在既有了銀子,也別藏著摳著了,將善寶丫頭的及笄禮辦得風光點。這樣吧,反正我們老兩口就君深這一個兒子,善寶是我未來兒媳婦,她辦成人大禮,我也出一份錢,將四里八村的人都請來好好吃上一頓。”
之前姚何氏一直不肯給姚善寶過及笄禮,一是沒有銀子,二是覺得沒有必要。可是現在她有銀子了,而且她的賣身契還是善寶給要回來的呢,她現在能做個自由人,善寶可謂是功不可沒,所以,她的及笄禮怎能不辦呢?
“辦!辦!必須要辦!”姚何氏搓著手,笑著道,“我們老姚家的小女兒醫術高超,這可是好事兒,得叫四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方無視方神醫的關門弟子是我何美芳的女兒!”
張大娘頻頻點頭,訕訕地看了卓云一眼,然后一邊拉著姚何氏往外面走去,一邊低語說:“趁著成人禮上,趕緊將倆人的事情給定下來,往后他們小倆口愛怎樣便怎樣。美芳,我瞧著你家善寶就算喜歡,早知道,我當初說的是善寶就好了……”吧啦吧啦巴啦。
卓云想到了自己那個傻弟弟,不禁有些擔憂起來。弟弟卓青文目前在城里的書院念書,他跟蕭皓容兩人功課一直很好,很受夫子跟院士的青睞。今年八月的鄉試,他們倆也都是被看中能夠考取的。
而在這個時候……若是青文知道善寶要嫁給別人的話,會不會……想到此處,卓云眉心深深蹙起,不禁為弟弟擔憂起來。
弟弟打小就想娶善寶,可三妹說,其實真正的姚善寶已經死了,現在這個活潑開朗的姚善寶其實不是青文打小一直喜歡一直想娶的那個……呵,青文若是知道,怕是會不依不饒,還真能將姚三妹架起來用火燒。
說到底,他還是太愛以前的善寶了……那到底該怎么辦,卓云有些頭疼。
姚善寶拽著大傻子去了衙門后院,先去看了柳媚,姚善寶給柳媚把了把脈,見脈象平穩,她徹底放下心來。
大傻子說:“咦,善寶,我看見她手指剛剛動了一下。”話音剛落,柳媚眼皮也滾動了一下,但卻還沒有醒。
姚善寶道:“君深,去將藥箱拿來。”
“哦~”大傻子聽得吩咐,立即將藥箱拿來遞給姚善寶,“媳婦兒,給。”
姚善寶眼皮子一抖,隨即抬眸瞪了他一眼:“多做事情,少貧嘴!”然后開藥箱,取出針來給柳媚繼續第二次施針。
因為魯夫人身子不好,經常需要喊大夫來把脈瞧病,三天兩頭需要熬藥吃。所以,魯夫人家里有備著的各種草藥跟一些簡單的救濟醫具。這柳媚命大,得救及時,已經沒有危險了。
隔壁屋子的魯夫人也醒了,見小蓮一直守在床邊,她抬了抬手,碰了小蓮一下,小蓮立即就醒了。
魯夫人掙扎著要坐起身子來,小蓮見了,趕緊過來扶著魯夫人。
“小蓮,前面衙門怎么樣了?大人案子還在審嗎?”魯夫人一邊急促喘著氣,一邊虛弱地問,“我記得我是在隔壁柳姑娘那屋子睡了過去的,怎么會在這里?對了,那柳家姑娘可醒了?”
小蓮撇了撇嘴巴,一一回答道:“前面衙門的案子大人已經審完了,大人剛剛回來看了夫人,只是夫人當時還睡著,大人便出去了。姚姑娘剛剛還給柳姑娘把了脈,說沒事的,姚姑娘說柳姑娘呆會兒差不多就醒了。”
“那就好。”魯夫人點頭,臉上終于露出笑意來,“小蓮,你扶著我去隔壁屋子看看吧,之前那秀蓮就是死在衙門里的,我心里有個疙瘩,不親眼瞧見不放心。”說完便慢慢將腿從床上挪了下來,要穿鞋子。
小蓮俯下身子去,親自給魯夫人穿上鞋襪,然后起身道:“夫人,不是小蓮說您,您都這么大年紀了,還這么愛操心,這樣對身體不好的。”一邊給魯夫人穿衣,一邊鼓著嘴巴,有些抱怨的樣子,“夫人別怪奴婢多嘴,奴婢是覺得,自從姚姑娘來了之后,夫人都變了。”
魯夫人望了小蓮一眼,笑著說:“小蓮,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侍候我這么多年了,我早就將你當成了我的親生女兒看待。雖然在外人眼里,你是我的貼身丫鬟,但是我心里有個數。”穿好衣裳的魯夫人抓著小蓮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又道,“你年歲也不小了,這幾日,你對那張家小兄弟的心思我也瞧得明白。只不過,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咱們就不往那邊靠了。你也放心,我會將你當做親生女兒一樣嫁出去的。”
“夫人!”小蓮眼圈兒有些紅,夫人說的沒錯,這幾日她見夫人待姚姑娘好,見所有人都待姚姑娘好,她心里覺得不平衡,可是聽了夫人說了這番話,她又覺得自己之前的舉動太過分,小蓮咬了咬唇說,“夫人,您說什么呢,小蓮是您的貼身婢女,必定要伺候您一輩子的,怎么能嫁人啊?”說著隨手抹了把眼淚,小心翼翼扶著魯夫人,“小蓮這些日子見夫人您對姚姑娘好,還收她做干女兒,小蓮承認,自己是心生嫉妒了。不過,剛剛聽了夫人的話,小蓮覺得自己過分了。夫人您放心,小蓮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傻孩子。”魯夫人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到了年紀,陪不陪在我身邊,可由不得你呢。”
魯夫人在小蓮的攙扶下走到了隔壁柳媚住的屋子,柳媚已經醒了,姚善寶正在給柳媚施針。
“善寶丫頭,柳姑娘怎么樣了?”魯夫人見狀,幾步走到床邊,看著還是比較虛弱的柳媚,搖頭嘆息道,“這世上竟有那般歹毒之人,好好的……好好的竟然殺害那么多人。柳姑娘,你感覺如何?”
柳媚中毒時間短,而且毒解的也比較及時,所以沒有大礙。
但身子目前還是較虛的,她見魯夫人來了,掙扎著坐起身子來:“已經好得多了,這次多虧了善寶妹妹,我這才免遭毒手。”又望著姚善寶說,“善寶妹妹,扎了這幾針,該是沒事兒了吧?”
姚善寶將最后一根銀針刺在柳媚穴道上,然后拿著帕子擦了擦手說:“嫂子放心,過個一刻鐘就可以下床走動了。只是這段時間你得先好好歇著,別亂動,否則會出事的。”
柳媚點頭輕輕笑了笑道:“我是想著,早點回去看看相州,這渾小子,若是知道我中毒了,還不得吵翻天。”突然眸光一轉,虛弱地抓住姚善寶的手,問道,“那金牡丹呢?可服罪了?還是……她死不承認?”
姚善寶給柳媚蓋好被子,垂著眸子說道:“她已經死了,卓二哥數落出了她所有的罪名后,她沒有否認,然后當堂服毒自盡。尸體已經被柳公子帶回去了,這事算是過去了。”
柳媚不輕不重地錘了下床板,恨得直咬牙:“她做了那么多壞事,相州的命險些也被她給害了,柳相生竟然還將她尸體拖回去!這個女人真心惡毒得很,我真是不明白,她怎么下得了手的?”
“嫂子,都說叫你不要生氣啦。”姚善寶知道柳媚最氣金牡丹的是金牡丹竟然對柳相州下手,她拍了拍她的胸口,替她順了氣道,“總之人已經死了,還好二少爺也無礙,你生再多的氣除了對自己身體有害以外,還有什么?過去的便就忘了吧,我想柳公子此時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想到柳相生,柳媚這才息了火,只嘆息道:“這事相生沒有錯,要錯就錯在他攤上了那么一個惡毒的女人。哎,算了,不去想了。”望了望魯夫人,擠出一個笑容來,“夫人,也多謝您了,您看,將您這屋子弄得一股藥味兒。”
小蓮笑著說:“柳姑娘可別這么說,我們夫人最是心慈仁善的了,她就喜歡熱鬧喜歡人多。再說了,我們夫人一心向佛,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也算是夫人功德一件啊。”
魯夫人笑望了小蓮一眼,搖頭道:“你這丫頭……”又對柳媚道,“我想說的都被小蓮給說了,是啊,能救人一命我心里別提多開心了。哎,上次你們柳府的那個丫鬟秀蓮,就是活生生死在我們縣衙的。都是命,都是爹生娘養的,誰家死了女兒不得哭得傷心傷肺?可憐見的。”
柳媚也有些感懷,垂著眼皮子,忽而又抬眸道:“我看這幾日相生一直在家門口施舍豬肉,想必也是為了給我們柳家減輕罪責。柳家倒是不缺銀子,要不我回去跟相生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拿出些銀子來,給縣里面。”她想了想,說道,“我看從漣水村到縣城的路十分不好走,可以修路,修廟,都行。”
“阿彌陀佛,柳姑娘真是心善。”魯夫人很是開心,笑著道,“那我先替全城的百姓謝過柳姑娘了。哎,前些日子去廟里上香,就見地勢低的地方雨水幾天都干不了,老百姓打那兒過的時候,那水都能漫到膝蓋了。坐著馬車也過不去,就連我,也還是小蓮并另外幾個小丫鬟背著我過去的。”
柳媚垂眸:“是啊,我也是因著幾個月前走過那段路,才知道的。對了,夫人,既然咱們安平縣的路這么難走,上頭怎么不派人來修路呢?”
魯夫人道:“我也問過老頭子,說是已經跟上頭說過多次了,只是,關于這件事情一直沒有消息。”
姚善寶在忙著熬藥,藥煎好了,姚善寶將藥倒進碗里,端著過來給柳媚。
關于剛剛的話題,姚善寶也插話道:“這夏天還沒開始呢,就下了好幾場大暴雨了,而且我們幾個村子的地勢都比較低,這樣的雨要是再下幾場,怕是村子就沒了。嫂子提議修路,這固然是好,可我覺得還不如先修堤壩再修路,先熬完今年這個夏天再說。”
柳媚捏著鼻子,一口悶,將藥全喝了。
她聽了姚善寶的話,也點頭說:“要不就依善寶妹妹的,這事兒我回去跟相生商量一下,相生心善,應該會同意的。”
姚善寶想起什么事情,趕緊從懷里掏出那份協議來,遞給大傻子:“你幫我念念,記住,要一字不落地念。”
大傻子接過來,打開紙,迅速掃了一眼,然后說:“沒問題的。”
“什么沒問題啊?”姚善寶輕輕錘了他一拳,然后說,“其實我是認識字的,就是有那個幾個關鍵字猜得不準而已,君深,你懂這是什么?”
大傻子眨了下眼睛說:“我又不傻,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肯定看得懂啊。”又將白紙拿過去,湊到姚善寶跟前,一個字一個字指著念給她聽,念完又問,“善寶,你不是大夫嗎?”
姚善寶聽完后確實覺得沒問題,她決定按手指印,呵了口氣按完手指印再看了眼縣衙的官印,她瞇起眼睛笑了。
看了眼大傻子,姚善寶撇嘴道:“我是大夫啊,可是誰說大夫就不能種田啦?再說了,我這次不是自己種田,而是我承包山頭,讓整個村的兄弟姐妹們去種。也不是種糧食啦,山上的土質偏沙性,適合種植水果。”
又說:“干娘,我娘來了,我要隨她一起回村子里了。不過,我會回來看干娘的,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聽說姚善寶要走,魯夫人很是不舍,立即站了起來,緊緊攥住她的手說:“善寶丫頭,你不是方大夫的徒弟嗎,怎么不留在城里?之前聽說你要那個山頭,我以為你只是替卓久年說的呢,沒想到……”
姚善寶道:“我在村子里還有些事情沒有完成,那座山上還有很多草藥我沒有挖掘出來呢,所以暫時還想留在村里。我跟我師父說好了,最多兩個月吧,兩個月之后我一定會回平安堂做事的。”
魯夫人笑著抹了眼角的淚花:“好,好!只是,善寶啊,家里要是遇著什么大事情,一定要給干娘寫信,知道嗎?”
姚善寶點頭道:“干娘放心,我知道的。”
叫了馬車,將柳媚送回了柳府,姚善寶又帶著大傻子去了趟平安堂。
平安堂里,方無視方老大夫正帶著少年親戚青山在歸納整理藥材,青山小伙子看著就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被急性子方無視老頭子說罵也絲毫沒在乎。
姚善寶走上前去,在方無視身后喚道:“師父,您老又在教訓人啊。”
方無視聽到了愛徒的聲音,立即笑著轉過頭來,待看到大傻子時,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問道:“愛徒今天不是來幫師父忙的?怎么帶著這小子過來了。”
姚善寶抓著大傻子的手,拽著他去方無視跟前:“師父,我馬上要回漣水村去了,走之前,想讓師父給君深把個脈,看看他現在身體如何。”
方無視撇著嘴巴,抬眉望了這人高馬大的傻大個一眼,又對姚善寶說道:“都跟你說了,這大傻子活死人一個,熬不過今年,你還偏不信!如意郎君,除非施毒人自己拿出解藥方子,否則,根本沒有辦法解。丫頭,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與其浪費時間去解如意郎君的毒,倒不如趁這個時候多做點好吃的給他吃。”
姚善寶顯然很生氣,看著方無視說:“師父,我不管您怎么說,總之,我是不會放棄的。醫者仁心,越是疑難雜癥就越要盡心盡力,哪能說因為這個病我看不了這個毒我解不了就放棄的呢?師父,我不管您是因何原因不肯接觸這毒,反正,我是您的徒弟,以后凡事都是打著您的旗號,您老逃不掉的。”
“嘿,你這臭丫頭,還學會訛人了?”方老頭子急得直跳腳,覺得這個愛徒太不聽話了,但是他也舍不得跟這個愛徒將關系鬧得太僵,心里估摸了一下,便道,“這樣吧,我再給這小子施針逼一次毒,但我可再把話說一遍,解毒我是做不到的,我能夠做到的,就是施針逼毒,以此延長他一點壽命。”
“謝謝師父,您老就再給君深逼一次毒吧,其它的我會想辦法。”說著將一直愣愣站在一邊似乎在想著心事的大傻子抓了過來,將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就去扯他衣裳。
大傻子剛剛在想著心事,回神的時候見善寶在扯他衣裳,他嚇了一跳,趕緊用手將已經被扯落一半的衣裳僅僅捂住,如秋水寒潭般深邃漆黑的眼珠子一直轉在姚善寶身上,臉上也紅了紅。
姚善寶還是有一股子蠻勁的,才不理他,只用力去扯他攥著衣裳的手,一邊扯一邊說:“哎呀君深,你就別遮了,我這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上次給你逼毒的時候我早就看過啦。君深,時間就是生命,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快一點哇!你再磨磨唧唧的,呆會兒師父就得反悔了!”
大傻子在心里給自己默哀了一遍,然后漸漸松了手,一副小媳婦樣,只靜靜坐著不動,任姚善寶扒他衣裳。他雖然人坐著不動,但那雙眼珠子卻是一直瞟來瞟去的,一刻都沒從姚善寶身上離開過。
好了,上身衣裳全扒光了,姚善寶看著大傻子完美的身材,吸了下哈喇子,然后跑到房間門口四處張望。
拿著藥箱的方老頭走了進來,看著被扒光上身的大傻子,他驚得手一抖,問姚善寶:“你們這是干什么?”
姚善寶現在有事求人,難免不卑躬屈膝點頭哈腰的,她一臉討好的笑容:“師父,徒兒已經幫您做好一切準備工作,您老直接扎就行。您扎,我在旁邊學著,等徒兒手法熟練了,以后就可以不勞您老人家了。嘿嘿嘿!”
方無視氣得胡子直抖,看著姚善寶那副樣子,此時此刻的他,真不想承認眼前這個披頭散發、一臉賊笑的少女是自己徒弟,他長長舒了口氣,很是無奈地說:“丫頭啊,趕緊將小兄弟衣裳穿上。”
“啊?為毛?”姚善寶臉上頓時晴轉陰,伸手按住大傻子剝落下來的衣裳死都不肯丟手,“不行,師父,您老答應徒兒要幫君深逼毒的,怎么能出爾反爾呢?不行,我不穿。”
方無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趁機飛了個白眼,繼續無奈說道:“上次看到他的毒是在頭部,所以,我們只需要扎頭部就行。”
姚善寶愣住了,然后老臉一紅,抖著手,三下兩下就又將大傻子衣裳穿上。
自始至終,大傻子就跟一根牽線木偶一樣,被他們師徒二人擺來弄去。
方無視方老大夫抱著大傻子的腦袋,找著穴位,一針針地扎。
“疼。”大傻子覺得疼,他喊了一聲。
這邊姚善寶立即也跟著喊:“師父,他疼。”
方無視耷拉著腦袋,繼續施針:“疼就對了。”
姚善寶繼續當傳話筒:“沒事兒君深,疼就對了。”
大傻子覺得這事兒怎么感覺這么不靠譜呢?他翻著眼珠子一直盯著自己頭頂上看,直到他覺得喉間似有什么東西要往外冒似的,他趕緊捂住嘴巴,含糊道:“吐。”
姚善寶:“師父,他想吐。”
方無視雙手一攤,身子往旁邊一側,剛準備說話,姚善寶搶話:“君深,吐就對了。”
話音剛落,大傻子“哇啦”一下,吐出一攤黃水來。
“怎么不是毒血?”姚善寶驚愕,質問方無視,“師父,跟上次不一樣。”
方無視攤手,皺眉道:“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根本不懂解毒的方法,是你這丫頭非逼我的。你瞧瞧,上次逼過一次毒后,現在連施針逼毒都不管用了。這樣吧,徒兒你等等。”老頭子跑了。
姚善寶一邊拍著吐得“呼嚕嘩啦”的大傻子的后背,一邊關切問道:“感覺如何?”
大傻子掩著鼻子,往姚善寶這邊湊來,很是委屈地說道:“餓了一天了,連吐出來的東西都是水。善寶,我餓了。”
姚善寶覺得鼻子酸,很快連眼眶也酸了,她伸手揉了下眼睛,搭著哭腔說:“剛剛說要煮雞蛋給你吃的,為了趕時間沒來得及煮,君深,我們呆會兒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大傻子點頭:“好,我以后什么都聽善寶的,善寶說什么我就做什么。”他有些討好地來抓姚善寶的小手,抓住輕輕搖晃一下,繼續說,“其實我覺得我很好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善寶不要擔心。”
姚善寶點點頭,勉強擠出笑容來:“我也覺得你挺好的,總之,我會醫治好你的。”
大傻子坐著,姚善寶站著,大傻子將腦袋瓜子輕輕靠在姚善寶胸口處,姚善寶則用手環著他的肩頭,又順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屋里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姚善寶在想著,到底怎樣才能解了君深的毒。大傻子好似也在想著心事,他眼神頗為呆滯,只靜靜瞧著一處看,嘴唇抿得緊緊的,只是攬住姚善寶腰肢的手緊緊的。
方無視老頭子走了進來,裝作沒看見兩人此時的姿勢,只兀自說道:“徒兒,我記得我師父他老人家臨走前給我留了幾本醫書,為師平日忙得也沒有多少時間去研究,反正你也是我徒兒了,為師就提前傳給你。”
姚善寶聽說有醫書,眼睛亮了亮,轉身伸手去接。
這幾本醫書看起來很舊很破的樣子,線裝的,封面上沾了不少灰塵,一看就是壓箱底壓得久了。
方無視繼續說:“你比為師當年有天賦,這書你留在身邊,說不定上面有寫怎么解如意郎君的毒呢。”
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想的是,這毒是師叔煉制的,這書是師父的,呵呵,師父是不可能明著跟師叔對著干的。所以,就算是有解毒方法,應該也不是明著寫的,這就看個人的悟性了。
徒兒的悟性很不錯,看著樣子,應該會研究出點什么來。
姚善寶大喜,一雙眼睛亮亮的,一邊盯著書看一邊問方無視:“師父,謝謝您,等君深的毒解了,我天天做飯給您吃,天天在您身邊伺候著。”
提到吃飯,嘿嘿,正中方無視老頭子的下懷,他笑道:“徒兒有這個心就好,為師有福氣啊。”吞了口口水,眼珠子轉了轉,試探性地問,“徒兒啊,你看你今天來也來了,不如就做頓飯給為師吃吧?”
姚善寶有些抱歉地道:“師父,我娘來城里了,衙門里剛剛結了一樁案子,我得跟著卓二哥還有娘一起回村子去。這樣吧,等我下次來的時候,一定連著幾天做給您吃,行不?”
老頭子撇了撇嘴巴,一臉失望,有些抱怨起來:“剛剛還說是天天做飯給我吃呢,現在又說連著幾天做,你這丫頭,真不孝,哼,為師現在真不想理你。”氣鼓鼓地坐到一邊,斜著眼睛偷瞄了姚善寶一眼,見姚善寶正一臉討好地望著他,他想了想,又說,“為師姑且再信你一次,丫頭,你可要說話算話啊,否則,為師下次再有什么好書好藥的,可就不給你了哦。”
“師父放心,徒兒一定不會食言的!”姚善寶伸出兩根手指來,戳天發誓道,“等君深身上毒解了,我一定經常給師父做飯吃。”
方老頭子嘀咕:“看吧看吧,這下又變經常了……”他伸手拍了拍早已經扁下去的肚子,嘟著嘴巴道,“也不知道你師娘那個臭娘們去哪兒了,到現在還不回來做飯給我吃,哼,我看是誠心想餓死了!”
“是誰在背后嚼老娘舌根啊?”說曹操曹操到,師娘她老人家健步如飛,幾步就走到方老頭子跟前,雙手叉腰,氣勢洶洶道,“方無視,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啊?明明知道我是去買菜了,你還在孩子們面前詆毀我!我看你是欠揍!”說完又掄起了拳頭。
“啊,誤會!呵呵,誤會誤會!”方老頭子媳婦年輕的時候在戲班子呆過,還演過名角呢,身上有兩下子,但是,這娘們雖然嘴巴厲害了些,心腸還是好的,老頭子倒也不是真怕,不過是夫妻間的調情趣事罷了,見媳婦不高興了,他趕緊賠禮道歉,“哎呀媳婦兒!你對為夫太好了,今天怎么買了這么多菜?”
師娘收起拳頭白了方老頭子一眼,哼道:“跟了你這么些年了,你啥樣的人我還不了解啊?就知道吃吃吃!眼里除了吃還有什么啊?”
方頭子厚著臉皮湊上去:“還有媳婦兒。”
即便再厲害的師娘,聽了方老頭這話臉也紅了,她推了方無視一把,笑望著姚善寶道:“善寶丫頭,留下了一起吃頓飯吧,你看,師娘吃了你做的飯,你也讓師娘掌勺顯下手。”
姚善寶笑望著師父師娘道:“真的不用了,我今天得回村子里去呢。師父師娘,我趕著時間,就先走了。”
方無視想起什么來,叫住姚善變:“徒兒,你先等等。”
姚善寶趕緊就等著不走了,因為每次師父叫她等等的時候,肯定是去給她拿什么寶貝了。
果然,方老頭子拿了個藥箱過來,遞給姚善寶:“你們那個破村子連個大夫都沒有,你將這個拿去,以后以我平安堂的名義行醫。”
姚善寶接了過來,背在身上,笑著說:“多謝師父,徒兒一定會好好行醫的,一定不叫師父失望,絕對不給師門丟臉。”
從平安堂出來,姚善寶望了望天,見天色不早,她拽著大傻子手飛奔了起來。跑了一會兒又突然停住,緊緊抓著大傻子的手,呆呆望著他的后腦勺。
大傻子疑惑,轉頭問:“怎么了?”
姚善寶道:“我想起來了,還是不要跑了,你腦袋里有根毒針,怕你傷著。”
大傻子撓了撓頭發,走到姚善寶跟前,垂眸望了她一會兒,然后一把撈起她就將她往后背上一背。
“我能為了你追著馬車跑幾十里山路,能為了你跟你一起跳下山崖,我還怕死嗎?”大傻子一雙大手按著姚善寶柔韌的腰肢,讓她緊緊貼靠在自己堅實的身軀上,笑著說,“善寶,你說呢?”
姚善寶乖乖趴在大傻子后背上,兩條細腿晃來晃去,側臉貼在他后背上,遲疑了一會兒,皺著眉說:“可是……我怕你死啊。”
大傻子身軀一抖,腦海中有一個熟悉的畫面一閃而過,只不過,畫面上的女子對他說:“可是……我想讓你死啊。”
我想讓你死!我想讓你死!張君深腦子又開始不聽使喚了,疼了起來,跟要裂開一樣,連走起路老都搖搖晃晃的。那畫面由模糊漸漸清晰起來,那畫面上女子的臉也漸漸清晰起來,清晰到他突然間就想起了那個說要他死的女人是誰……
他有些恍惚,眼神呆呆的,他想起那個女人了。
“君深,你怎么了?”姚善寶見大傻子有些反常,將臉湊到他跟前,睜得大大的,望著他,“君深,你在想什么?你的眼神有些呆哦。”
大傻子恍惚一會兒,突然回了神來,側眸望著這張明麗的臉蛋兒,笑了起來,趁她不注意就親了下她的小嘴兒。
“沒事兒,就是在想什么時候娶你當媳婦兒。”大傻子占了便宜還繼續調笑。
姚善寶老臉一紅,攥起拳頭就錘了下大傻子,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有些害羞起來。
見姚善寶害羞了,大傻子吃吃一笑,調侃道:“平時厲害得像只母老虎似的,怎么才親你一下就害羞了?”
姚善寶咬牙切齒,掄起老拳就要揍,大傻子趕緊求饒:“好了媳婦兒,為夫知道錯了,你便饒了為夫這一回?”
“貧嘴!”姚善寶到底心疼,那一拳頭沒有打出去,只安安靜靜伏在大傻子堅實的后背上,享受著此時靜謐的時光。
許紹清跟姚善寶吵了一架之后,原本是想幾天都不再理這個刀子嘴黑心腸的臭丫頭的,可是剛剛聽卓二哥說,這丫頭要做大餐給大家吃。他頓時哈喇子流了一嘴,最后也屁顛屁顛地跟著來了。
站在縣衙門口,許紹清有些不自在,他在想著,萬一呆會兒那丫頭再繼續跟自己干架可怎么辦啊?飯肯定是想吃的,可他也丟不起那個人啊……怎么辦!怎么辦!
“許紹清!”姚善寶老遠就看見這小子了,心知他是嘴饞了,算了,就不再跟他計較吧,她道,“你過來幫我背藥箱。”完了又加一句,“你幫我背藥箱,呆會兒多做菜給你吃。”
許紹清歡呼地叫了一聲,嗒嗒嗒就跑過去了,很爺們地拍了下姚善寶肩膀,嬉皮笑臉道:“姚小妹,你可以啊,去哪里混了個藥箱回來?”
姚善寶白了他一眼道:“就憑我的魅力還用混嘛?自然是別人送的啊!真笨。”
許紹清尖叫,繼續奉承:“妹妹真厲害,哥哥我愿意幫著你背藥箱,嘿嘿嘿,也讓我沾點你的魅力呦。”
姚善寶很闊氣,昂著頭說:“好啊,那你以后也別跟著卓二哥當捕快了,反正你也不是那塊料。不若跟著我行醫救人吧?我看你骨骼尚算清奇,容貌也還不錯,想必能有一番成就。”
許紹清一直圍在姚善寶身邊,上躥下跳的:“跟著你有肉吃嗎?”
“沒有。”姚善寶笑得很虛偽,“就連呆會兒,想吃什么你們也得自己動手去山上打,我可不管食材!”
許紹清明顯不愿意,嘟囔了一聲,但他想得開,一想到呆會兒有好的吃了,他就開心,于是又哼起歌來,一直主動找姚善寶搭訕。
好了,這兄妹倆算是徹底和好了,可喜可賀,普天同慶。
只是好景不長,因為卓青文來了,而姚善寶此時還賴在大傻子背上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