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的話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白棠正覺著最近身邊好像有一雙揮之不去的眼睛,明的暗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不想懷疑,又不得不提防。
一直到松散開如瀑長發(fā),躺在枕頭上。
白棠睡不著,她忙來忙去,想這個,想那個。
其實,就是不愿意接受盧姐姐說的真相。
阿澈,他辛苦了這么多年,為什么不肯告訴她。
好,你不告訴我沒關(guān)系,我理解你的心情,理解你一直驕傲的樣子,所以總想讓我看到最好的那一部分。
白棠默默的替他開解,但心里頭還是生氣。
不知道是氣自己居然沒發(fā)現(xiàn)一點破綻,還是氣他沒說實話。
在床上翻過來,翻過去,又掰著手指算他走了幾天,又要幾天才能回來。
反正,她是想好的,見了面,就把這件事情攤開了明說。
有毒去毒,有病治病。
就是阿梅嫁到凌家,這事情有些頭痛腦熱的。
本來好不容易找到人了,想著總算是在荀陵郡中,好歹能夠再碰頭。
白棠忽的坐了起來,她知道心神不安的原因在哪里了。
凌氏,凌氏那邊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老夫人說的是讓人送凌氏回去,然后呢,三叔又不回來。
不可能平靜成這樣,越是悄無聲息,才越是可怕。
白棠不知道他們會做點什么,所以一直提心吊膽。
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在背后拿著一把刀,你不知道他幾時就會捅上來。
明明白芨的事情,不是她的責(zé)任,怎么鬧僵起來,她卻成了罪魁禍?zhǔn)住?
她覺著自己已經(jīng)快繞進死胡同走不出來,身邊也沒個人可以商量。
痛疼腦熱的趴在枕頭上,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眼睛合上,卻看到白芨從樹上失足掉下來,不偏不倚,就掉在她腳跟前,血肉模糊的一團。
縱然是白棠這樣的膽子,也嚇得尖叫驚醒過來。
窗外噼里啪啦一陣風(fēng),把她的尖叫聲掩飾了不少,根本天還沒有亮。
白棠發(fā)現(xiàn),她從來沒有這樣想念過阿澈。
如果阿澈在身邊,如果是阿澈拉著她的手,她會有勇氣去面對這一切。
其實,更加倒霉,更加窘迫的時候,不是也咬咬牙硬撐過來了。
那時候,又分明不同,雖然雙肩沉沉,一轉(zhuǎn)頭看著阿悅的笑臉,似乎又欣慰許多。
還有石娃,眼睛笑起來像小月亮一樣,抱著她的雙腿,仰高了頭,喊她大姐,肉嘟嘟的小嘴邊還掛著口水。
白棠將腦袋埋在雙膝上,苦笑了一下。
原來,吃糠咽菜的經(jīng)歷,有時候回想一下,也會透出絲絲的甜意,只因為那時候,她有一個溫暖的家。
想起來也可笑,一個曾經(jīng)落到完全陌生的地方,都每晚都能夠安靜睡大覺的人。
居然在回到本家以后,變得異常驚醒。
白棠想問自己一句,是不是身邊人都不值得信任。
這種事情不能多想,細思極恐,還是得過且過就好,只要沒做出什么特別出格的事情。
反正,她從來沒指望過這些親戚能夠真把她當(dāng)成親人。
但是,太平過日子都過不去,好像真有些對不住自己了。
白棠做了件很可笑的事情,她大半夜睡不著,爬起來,將床底下的一個小包袱取出來。
里面是她最初帶到白家的一百兩銀子,壓根沒有動過。
另外又把老夫人給她的那些琳瑯滿目的首飾都翻看了一遍。
她不太計數(shù),反正知道都是值錢的好東西就成。
最后是她的心頭寶,盒子套著盒子,里面就放了兩件。
單只的水滴耳墜和那支紫玉簪子,白棠的手指在上頭細細摸過。
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加想念阿澈。
最近身邊發(fā)生太多事情,更想讓他出現(xiàn),也不用聽這些糟心的事情。
只要人在就好,心滿意足。
可惜,阿澈不知在多遠的地方辦重要的事情,根本是想送封信都沒目的地。
這時候想想以前,兩人互通書信,她還覺得麻煩,三言兩語就給打發(fā)了。
白棠,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今后悔都來不及。
讓她心里不安的事情太多,一件接著一件。
最讓人難受的是盧姐姐告訴她,阿澈的身體里有余毒,而且已經(jīng)很多年。
白棠就這樣坐在窗口,把一套經(jīng)絡(luò)圖重新看了三四次。
多學(xué)一點是一點,盧姐姐說興許能夠通過施針,讓那些害人的東西都給排出來。
想一想,怎么算都是皇上的親叔叔,在宮里頭都能被下毒害成這樣,皇室子弟能夠活著都各種不容易。
菖蒲還是聽到動靜,過來輕敲了兩下:“大姑娘,你還好吧?”
“做了夢。”
“天沒亮,要不要再睡會兒?”
“嗯,我已經(jīng)睡下了。”
白棠將白圩村一家人的名字,一個一個輪番在嘴里念叨了一遍。
等這一段不順心的時間過去,怎么也要想辦法回去看看才好。
再睡下去,就是昏昏沉沉,白棠沒數(shù)清楚自己到底嘆了幾次氣,反正不知不覺的,天就亮了。
再一想,今天又要見到那個劉公公,心情更差。
怎么說多事之秋,不想見的,不愿見的,都能湊在一起,也是各種不容易。
她都想直接去找老夫人就說晚上的宴席,直接缺席就好。
不過看著老夫人的意思,就算她真的病了,抬也是要抬過去的。
白家丟不起那個人,別以為當(dāng)初順順利利把及笄禮給過了,就萬事大吉。
這地方,壓根就沒一天,沒一人是叫她省心的。
沒過多久,田娘子就過來了。
雖說剛認(rèn)識的時候,發(fā)生過點不愉快,就像香菜那樣,她做壞事的時候是迫不得已,后來棄暗投明,白棠只把她當(dāng)好人。
田娘子笑吟吟的進來:“看大姑娘的神情,不知道我會來?”
“是祖母的意思。”
“就說最近大姑娘要再添置些夏天的衣裙,尺寸我都記著,也不用常常來,直接做好了送一送,剛才進門一看,腰頭好像做松了些。”
白棠低下頭,捏了捏自己的后腰,苦笑了一下,讓菖蒲給田娘子沏茶,拿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