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循聲望去，發現是個身著長衫的富家子，眼神對上那傲慢無禮的書生時，他下意識地握緊了他手中的長刀。
衙役目光涼涼地看向那目中無人的書生，冷笑道：“當今聖上非常重視孩童的教育，朝廷已經撥下一筆款項支持學堂的教學，故而學堂會有如此改變。你這書生如此放言，可是對聖上的旨意不滿？”
言外之意就是這可是聖人頒佈的旨意，你這書生對此不滿，是想死麼？
衙役這一番話說得書生漲紅了臉，不是氣紅的，而是又懼又羞：“學生，學生不敢……”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說是啊。除非，他活膩歪了。
衙役看那書生認慫，不欲將事情鬧大導致影響他今日的工作，他僅僅是擡了擡下巴示意書生領著他的書童離開。
書生心中暗恨不已，但他理虧在先不敢發作，只得領著他的書童灰溜溜地離開。
衙役並沒將那書生當回事兒，他繼續向圍觀的百姓們傳達上封的指令：“縣太爺希望家中有適齡孩童以及有能力的家庭，盡最大的努力讓你們的孩子進學堂讀書。”
擠在人羣裡看了全程的顏小婉，鼻間發出一道不屑的哼聲，她寶石般的眼珠子轉了轉，湊到林來福耳邊說了幾句。
林來福遲疑了一小會兒，閉著眼突地揚聲高呼：“聖人英明！皇恩浩蕩，恩澤四海！”
全場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過後，衙役帶頭高呼：“聖人英明，恩澤四海！”
“聖人英明！”
“皇恩浩蕩！”
“恩澤四海！”
其他百姓見此紛紛跟著齊聲高呼起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激動的笑容。
好些出身農家的書生聞聲來此，他們讀了告示後心中激盪不已：“聖人英明啊！聖人此舉功德無量，必將造福天下百姓！大安有如此英明神武的明君，是我們大安子民的大幸啊！”
一時間，書生以及百姓們將此事口口相傳，到處都在傳揚著當今聖上此舉的功德。
林來福喊了那一嗓子後，惶恐不安的心咚咚地狂跳著，長這麼大，他未曾做過如此引人矚目的舉動。
這會兒突然被幾十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渾身都不自在，趕忙帶著捂著嘴咯咯笑的外甥女從人羣裡鑽出來。
他百思不得其解，拽著顏小婉的胳膊問道：“小婉，你咋知道要這麼喊？”
早知道林來福會問，顏小婉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說出來：“吶，咱們剛剛不是經過茶樓麼？我聽到說書先生這麼說啊。”
“說書先生說的？”林來福眼帶疑惑，他怎麼沒聽到呢？
“嗯。”顏小婉表現得非常鎮定，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丁點蛛絲馬跡，林來福輕易就被她說服了。
顏小婉突地想到個問題：“四舅，你看到那個書生了吧？他家境優渥，特別瞧不起咱們農家出身的人。你說小舅進學堂後，會不會被這樣的傢伙欺負呢？”
“不會。”林來福話語篤定，他低頭對上外甥女好奇的眼睛，溫溫一笑，“你小舅在外頭跟在家裡不一樣。再來幾個那樣的書生，他都不會吃虧。”
老幺在家人跟前表現得蠢萌蠢萌的，但在外人眼中他狡猾如狐，只有別人吃虧的份兒，想要欺辱他壓根不可能。
顏小婉對此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這樣嗎？真是看不出來啊。”
此事揭過不提，顏小婉按著林來順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個給他傳達消息的人。
林來福是個守信之人，不讓他往外頭說的話，他絕對不會外傳。因此顏小婉很放心地將他帶來找人，想要再問詳細一些：“四舅，那位大叔知道我爹的下落，咱們去問問他吧。”
“小婉，你爹他怎麼樣了？”林來福拉住她的胳膊，盯著她的臉問道。
顏小婉展露出個比哭難看好幾倍的笑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英勇，犧牲了。”
林來福眼神徹底黯淡下來，他望著垂頭不語的小丫頭，半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顏小婉只是給他個心理準備而已，不等他反應過來，徑直走到那人跟前：“大叔，我是顏富貴的女兒，我想向您打聽我爹的消息……”
顏小婉沒有打擾那位大叔太久，她臨走前將一兩銀子送給那位大叔，希望他幫忙保密，不要把顏富貴英勇犧牲的消息跟別人說。
那位大叔百般推辭不願意收下她的銀子，滿口答應下來。
林來福數次想要開口，但每次話到嘴邊，他總擔心會惹得顏小婉更傷心，乾脆保持沉默。顏小婉滿腦子都是大叔跟她說的那些細節，她努力地尋找顏富貴可能存活的證據，但她沒能找到。
顏富貴真的在戰場英勇犧牲了，那她孃親林氏該怎麼辦？她如果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傷心欲絕，極有可能會殉情。
萬一林氏真的殉情了，那她該怎麼辦呢？
“哎！”顏小婉腦袋裡一團亂麻，她精神恍惚地走著，直直地撞到了個高大的漢子懷裡。
旁邊的林來福想攔住她卻來不及，只得在她撞上人後，趕緊把她從那人懷裡拉出來，滿懷歉意地跟那人道歉：“大兄弟，真是對不住啊。我代我家外甥女向你道歉。”
“以後走路長點眼！”那穿著玄色長衫的漢子嫌惡地瞪了眼顏小婉，用力地拍打著他被顏小婉碰過的地方。
林來福差點沒忍住生猛地懟回去，不就撞了一下嗎？至於露出這麼噁心人的表情嗎？拍拍拍，當他家小婉是瘟疫嗎？
只是，到底是他們這一方理虧，林來福再不爽也只得將怒氣壓下來。
“彎曲的，生鐵的鏽味，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牲畜身上的味道？”顏小婉摩挲了下指腹，認真回想著那人身上的味道。
下一秒，她的腦袋竄出個可怕的想法，驚得她眼睛驟然瞪大瞪圓。
前世的她不是將敵人徹底趕出大安國了嗎？
爲何在南安縣城裡還有那些人存在？
難道敵人又派奸細來打探他們大安國的情況了嗎？
林來福低頭正想問她有沒有撞疼，卻見她忽地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一下就跑出去老遠：“小婉，你幹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