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余家

余家村里有位余老太，在村里頗受尊重，那幾年時局不好，因她丈夫在她剛生下兒子時，在外地走貨遇到土匪，搭上了性命，家里兩老人也在幾年后相繼走了。

余老太太一個人拉扯著獨子在那樣的年代靠自己活了下來，當時村里都勸老太太改嫁，得靠著男人才能過上好生活，但是老太太咬著牙，硬是沒答應改嫁。

后來余厚長大成親了，余家也漸漸好點的時候，在余小小的弟弟出生那年，遇上了大旱，本來幾畝薄地，更是顆粒無收，好在余家村周圍大山多，全村人都勒緊腰帶，勉強靠山熬了過去。

余家村大多數都是當年戰亂逃難到這里，周圍多山地，新朝廷為了安撫百姓，特地編制了戰亂流民，余家人也在這里安了家。

一些家里孩子多的，還是有賣女兒的去換那天價糧食，免得女娃搶自家男娃的口糧，還不如拿去換糧。

余老太太本來就生的余厚一個兒子，人丁單薄，看著大著肚子的兒媳，摸摸小孫女的頭，每天和兒子想盡辦法給兒媳找東西充饑，也沒拿孫女去換糧。

那段日子多難熬，自是不用說，現在余小小已經九歲了，在家里也是干活小能手，余小小每天勤快地干完活就拉著弟弟到處去找野果吃，家里從來都沒有余家給孩子買解饞的零嘴，村里小孩多，余小小怕去晚了就找不到熟透的野果了。

沒過一會兒就遠遠聽到母親夏氏叫吃飯的聲音，匆匆找了幾個果子就往回跑，一進院門就聽到余老太太在埋怨余小小又帶著弟弟到處跑。

老太太這幾天也很糟心，倒不是看不慣孫女，老太太經歷得多，在年輕時挑起一個家的擔子，從來都不是看不起女人的人，就是眼看著自己的小孫子天天長大，想著該是送去學堂了。這地里刨食，天災又多，不能一輩子靠種地過活，識字讀書才是正途。

余小小從小就懂得看人眼色，知道自家奶奶在愁什么。家里雖勉強不愁吃穿，但是夏氏在生小弟那年里遭了災，藥沒斷過，靠著自家爹在農閑時賺的錢，根本不夠，地里糧食產量少，賣不了幾個錢，家里幾個月不見葷腥，幾人都是面黃肌瘦。

吃了飯，天還沒黑，余小小摸著半飽的肚子坐在田埂的小石頭上，看著遠處的晚霞，好餓啊，好想天天吃肉，好想賺大錢，給奶奶找個小丫鬟捶背，母親吃了肉身體好了就不用天天喝藥，父親不用天天在外奔波看人臉色，弟弟可以上學堂，小孩子異想天開，但也知道這賺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余厚挑著擔子回來，就見自家的大女兒坐在石頭上一臉愁容，“小小，天黑了，快回去。”

余小小看自家爹回來了，麻利的起來往家里跑，“唉，爹，娘給你留了飯，我去給你端。”跑回家，打了一盆水放在地上，余厚也走進了院子，“爹，先洗洗。”然后轉身去了廚房。

余厚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心中一暖，又看見在一旁玩耍的兒子，肩上仿佛又沉了沉，余成成感覺在自己爹的目光，扔了手中的東西就想抱自家爹的大腿，被余厚推開，以自己身上太臟，拒絕小兒子的親熱。

夜里，余小小躺在自己小小的床上，心里惦記著賺錢的法子和以后住大房子的事情。家里是普通的農家小院，老太太一間，小弟和余厚夫妻一間，給余小小的是在雜物房里搭了一個小隔間，夏天還好，到冬天這里就住不了人，余小小得去和老太太擠擠。

第二天大早余小小就起床幫母親干活，現在是夏末，天亮得早，余厚也早在地里干活了，看著早飯快做好了，余小小帶著涼開水，裝好早飯，就同夏氏說，“我先去送飯了。”

余成成看姐姐要走，就想跟著去，夏氏把飯擺在桌上，“小小慢點走，成成就別去了，去叫你奶吃飯。”

余成成眼巴巴地看著姐姐走遠，向余老太太的房間走去，家里每天吃兩頓，早午飯，半下午再吃一頓，夏氏想方設法讓大家都能吃飽。

余小小提著東西往地里走，和干完活回家吃飯的鄰里打完招呼，就遠遠地看見老父親的背影，快步走過去，將手里的吃食遞給父親，就接過鋤頭繼續翻著地，家里就余厚一個勞動力，母親和奶奶都落下病，干不了活，地里的活就自家最晚做完。

余小小拿著鋤頭有些吃力，余厚很快吃好，接過鋤頭，催余小小趕緊回去吃飯。

“爹，明年是不是要送小弟去學堂念書。”余小小收著碗筷。

余厚手中的鋤頭頓了一下，“家里情況小小也知道，我們家才過上能吃飽飯的日子不久，都怪爹沒有用，唉——”

余小小看著自家爹自責的樣子，也很心疼爹，村里其他人家都是幾兄弟，勞動力多，地里的活不缺，鎮里也是到處找活干，很多小孩也都送到鎮上的學堂念書，小弟每天都很羨慕。

但家里沒那個條件，余厚為了這個家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又黑又瘦，家里也沒兄弟幫襯，母親娘家倒是兄弟多，都是愛占小便宜的樣子，前幾年鬧過幾次就很少來往，就過年夏氏回去探親。

余小小也很愁啊，想著去鎮里轉轉能不能找個做生意的法子，接下來幾天都是跟在自家爹的屁股后面，央求著能不能帶她去鎮上看看。

幾天后，余小小回家就到處找石頭，山腳河邊都是她的身影，家里都當時小孩子的新玩意，也沒過多關注。

余成成看著擺弄石頭的姐姐，好奇地問。“姐，你撿這些石頭干嘛啊，雖說有些好看，也不能吃，我們還不如去找果子呢，隔壁虎子說有一大片的刺泡熟了，我們去摘。”

“你啊，就想著吃，我想這些石頭要是能賣錢，能買不少好吃的呢。”余小小鄙視小弟天天想些吃的。

“這到處都有的石頭也能賣錢，我不信，我去問奶奶。”余成成說完就扔下余小小跑了。

余小小也不確定，但還是給自己說，“能，一定能賺錢。”

至于為什么余小小覺得石頭值錢，還是前些天跟著余厚去鎮里，央求余厚帶她咋子鎮里逛逛，看看大家伙都是買什么。

做吃食的最多，夏氏手藝雖好，但是身體不行，賣吃食都得起早貪黑，太過勞累，老爹根本不會做飯，街邊都是包子、餅、面食等，都是一文到三文不等，賣得太貴沒人吃，都是薄利多銷才能賺錢。

其他都是大戶人家開的鋪子，酒樓茶館，胭脂水粉等鋪子，都是賺錢的買賣，余小小看著珠寶店很是好奇，拉著余厚要進去逛逛，余厚覺得也不買，看看也沒啥。

店里的伙計看到這倆父女也沒錢的樣子，也沒去招呼，就任由他們看，這會店里沒什么人，余小小看著這些玉石擺件，一件小小的玉石都夠他們家吃喝一輩子了，想著這些有錢人買這些東西就為了好看，真有錢。

余小小回家后就到處找石頭，專門找的晶瑩剔透的石頭，幻想著靠這些石頭能過上吃肉的日子。

這天，余小小在一個淺河灘邊埋頭找石頭，突然有種自己被人盯著的感覺，回頭一看，岸上站著一個穿白衣，皮膚白皙的少年，看自己看過來還盯著自己看。

余小小估摸著這就是離村莊不遠那別莊里的人吧，就好奇地問，“你是誰？干嘛一直看我？”

等了會這人也不說話，“你長得這么白嫩，一個人跑這里來不怕人販子把你拐了么？”余小小揶揄，想著這人是啞巴么，怎么不吭聲。

這少年看著河灘上的小姑娘，眨巴著眼睛望著他，黑黑瘦瘦的，就眼睛還挺大的，山風將她頭上幾縷頭發吹的亂飛，提著個裝滿石頭的籃子，居然說自己白嫩嫩的要被拐。

“哼。”少年并不想和鄉下丫頭說話，自己長得黑，我個堂堂男子漢被說白嫩嫩的，真是鄉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