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為蘿卜這件事奔波的日子里,好像從未顧忌過李天慧在家的感受。
念完這條短信后,我放下手機重重嘆口氣,想再給她發條短信,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只能拿出手機給她支付寶上轉過去一點錢,結果她也沒有理我。
我不知道的是。我給她發短信的時候,她正站在我們學校的門口,看著學校的場景,不禁想起曾經發生在這里的那些故事,那些場景歷歷幕幕好像都在眼前。
她身上背著一個雙肩包,包里放著她的全部家當。收到我那條短信時,她低頭駐足很久,才給我回過來那條,神仙,妖怪,謝謝!
當收到我的支付寶轉款后,李天慧嘴角突然出現絲可憐的笑容,收起手機抬頭看著學校高大的圖書館,緩步走進去。
我給她轉的那筆錢,夠她在上海安然無恙的生活兩年多。而現在,她決定朝自己的夢想邁出第一步。土帥冬巴。
……
這些錢其實也不是我的。都是蘿卜留給我的卡里的。
那張卡里有二百六十多萬,琴琴應該帶走七八十萬的樣子。這筆錢我原本準備等蘿卜判決結果下來后,放到理財信托那里做個穩定收益,期限就到蘿卜出獄那天,等他出來后就將錢給他。可現在李天慧貿然離開,我想半天也只能給她轉過去一筆錢,等回頭我再賺錢時,再補上這個窟窿。
老曾的手段極為恐怖,不但讓央視著名主持人對這件事做了個專題。更聯系到全國著名的刑法律師,聘請他為蘿卜做二審辯護律師。這個律師本身就是極有知名度的大v。再加上他在這個圈子里奮斗多年,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關系網。所以這次做蘿卜的辯護律師,費用更是高的可怕。我原本想拿蘿卜的錢給律師,老曾卻搖搖頭說不用,這錢他出。
當時我和老曾正在吃飯,小白在蘿卜答應上訴后就回家去了。老曾也不經常在上海,他這次說服了律師后才特地來上海一趟。跟我說下這件事。
這次我倆都沒有喝酒,飯飽之后老曾就跟我說這個律師大概兩天內就會飛過來,案件他已經了解的差不多,具體的細節讓他和蘿卜以及我交談。
我點點頭說,好!
老曾詭笑一下,看著我說:“這個律師認識個很大的法官,他已經和那個法官交流過了。蘿卜這案子屬于激情殺人。在法律的量刑上可重可輕。一般來說只要用這方面法律辯護,刑期可以縮短到三到十年之間。這律師跟我說了,他敢確定蘿卜的刑期肯定會在五年以下。”
我有些激動,咽下嘴里的東西連忙說:“那太好了。媽的,一審那都是什么鬼律師。”
老曾笑笑說:“那律師還不錯,畢竟陳白露幫你聯系的。只可惜人脈圈子不行。”
我尷尬的笑笑,沒敢說話。
老曾抬眼看我一下,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說:“誒,你前段時間是不是也惹上個案子,判的不輕。”
我點點頭,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跟老曾簡單說下。
老曾聽后笑笑,說了句:“原來如此,我說那人怎么會親自跟這邊打招呼,原來還有這層關系。”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問老曾:“什么關系?”
老曾猶豫一下,直白的問我:“你知道陳白露,就你那個陳總的老子到底是干嘛的?”
“啊?”我一愣,想了一下對老曾說:“她有個后爹,是個畫家,搞藝術的。”
剛說完我就意識到老曾話里還有層意思,驚訝的問:“她親爹該不會很牛逼吧?”
老曾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我倒吸口冷氣,舔了舔嘴唇看著老曾問:“她老子做什么的?”
老曾笑道:“反正你就知道在北京,她老子是個很牛逼的人物就行。”
老曾不愿意說的詳細,我也就沒有繼續刨根問底。
老曾卻突然說了一句:“對了,我上次在一個飯局上聽說她老子最近可能會遇到點麻煩,你回頭記得跟她說下,讓她老子小心點。”
我點點頭,付完賬從飯店里出來的時候,天空飄起零星的小雪。我跟老曾走在霓虹交錯的街道上,雪花落在我倆的肩頭,我們隨口說著曾經在學校的一些事兒。
走到一個路口的時候,老曾突然跟我說:“老三,我知道你現在過的苦,如果現在我家里那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我一定許你一個大大的前程,不只有你,還有蘿卜。我一定給你倆投資,完成你倆想完成的夢想,做喜歡的事兒。可現在……”
老曾話沒說完,我就說了一句:“我現在挺好。”
老曾笑笑沒有繼續說下去,一輛車行駛到我們兩個身邊,老曾轉身上車離開。
看著車尾燈消失在路的盡頭,我站在原地低頭看看手上的那本《中國經濟周刊》,臉上盡是苦笑。
只見在這期的封面人物,赫然是西裝革履的老曾,曾國強。
在封面上方有一個很顯眼的標題,曾氏企業帝國的繼承者:曾國強!
而在老曾的旁邊,還有一個封面人物。
這位人物是蘿卜曾經的偶像,曾慶年。
蘿卜剛讀大學那會兒,瘋狂的迷戀過企業家。從馬云馬化騰這些到最后這位曾慶年,當時蘿卜跟我們說,曾慶年是他最佩服的人,白手起家到身家百億,比馬云這一波趕上互聯網浪潮的人要牛逼的多。
當時蘿卜跟我們吹噓曾慶年的時候,老曾在一旁笑著說沒那么玄乎,那些出版過的自傳不能信,都是糊弄人的。書上肯定沒說過他曾經為上位入贅到北京,后來牛逼之后就跟人離婚,丫家里的書房中放了一堆書,他連看都沒看過一眼。這個曾慶年,就是個白眼狼外加鄉巴佬!
當時聽老曾這么說,蘿卜詫異的問他怎么知道的?老曾一本正經的說,我東北的,道聽途說。
現在想來,老曾之所以知道的這么清楚,怕是因為他就是曾慶年的大兒子啊!
盡管我早就猜到老曾是個土豪,家里牛逼,但我實在沒想到老曾家里竟然牛逼到如此程度。
我仰頭看著天空中飄零的雪花,突然想起當年我們在學校里橫行跋扈的場景,那幾年我們沒少惹事兒,甚至還因為惹事兒被警察給帶走過幾次,每次都是警察帶走后就又放出來,啥事兒沒有。現在想想,恐怕也是老曾在背后起到的關系。
剛才老曾最后跟我說的那段話,很顯然是想幫我。可我也知道一旦我拿了他的錢,我們之間的關系恐怕就會受到影響。不知為什么,這一瞬間我突然理解為什么蘿卜在那次跟老曾因為曾慶年的事兒爭執的面紅耳赤后,就再也沒有提起過曾慶年。
我想小白蘿卜我們三個里,蘿卜恐怕是最早知道老曾家里的關系的。而我和小白,估計都是現在知道。我突然感覺蘿卜的城府有點深,他早在剛入學那段時間就知道老曾的家世,但竟然這些年都沒有點破,而且該占老曾便宜他也不含糊,一起吹牛逼的時候,他照樣肆意妄為。
這一瞬,我感覺蘿卜是真的牛逼。也突然理解他為什么能哄騙琴琴給他幾百萬,更明白他為什么能騙我父母我哥在上海找到工作。原來,他才是真正蟄伏的蛟龍。
而經歷這次監獄大劫之后,他怕是要如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雪越來越大了,可我卻感覺心里越來越暖。
……
兩天后,老曾說的那個律師趕到上海。
這個律師到上海后根本不來見我,當即趕到看守所在里面跟蘿卜呆上好幾天。然后趕到警局和法院,在這兩個地方奔波幾日后,差不多就到二審開庭的日子。開庭前這個律師跟我說,讓我聯系人在網上將他寫的一條長微博轉成熱門。
我在他的微博上看到他說的那條長微博,標題很簡單《激情殺人如何量刑》,但我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這真是一篇雄文,他不從蘿卜做的這件事的好壞來評判,他甚至還在文章里說殺人就應該判刑,這是憲法規定的。而在后半段,他說像蘿卜這種情況,量刑不能單從他做的事情來算,而要從他的動機,他當時的情緒來考慮。
看完這篇文章,我立馬聯系那個網絡營銷公司,將微博發給他說,你將這條給我轉到十萬!
這人發了個ok的手勢表情,當天晚上這名律師的長微博轉發量達到二十萬,我問這個營銷公司的人怎么回事,他們表示轉發量突破五萬后,他們就沒有再管過,都是網友自發轉的。
第二天一早,法院正式二審開庭。
這一次法院外面的記者比上次多出一倍,而審理過程也從不公開審理變成公開審理。審判長是個五十多歲有著多年量刑經驗的男人,陪審官由數名法律學院的資深社會律法制定教授擔任,陣容堪稱豪華。
審理過程更是一波三折,先由檢方陳述犯罪事實,以及蘿卜的等等罪行。然后列舉出蘿卜的口供,以及蘿卜當時用的菜刀,那把蝴蝶刀等等。這一切蘿卜坦然承認,毫不猶豫。等犯罪事實陳述完畢后,由辯方律師陳述。
這名大律師整理一下衣服,從辯方席上站起來,上來就斥責那些青年的家屬們,聲稱那些死者才是真正的犯人,他們的惡行判處無期徒刑都不夠。怒斥之后,律師開始為蘿卜做激情殺人量刑辯護。聲稱蘿卜本無殺人的意愿,他當天晚上只是想離開廣東去香港,但在被害人殘忍喪心病狂的犯罪事實下,激起蘿卜內心憤怒,從而讓蘿卜失去理智,失控。所以,真正的犯人是檢方,而非辯方。
陳述完畢后,現場鴉雀無聲。
這名律師驕傲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宣布,辯解完畢!
很意外,現場竟然響起潮水般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