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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他的遠行

噗通一聲,人體落水濺起的水花撲到景橫波臉上,她直著眼,呆呆站在潭邊不動。

現在輪到她傻了。

咋了?

自殺了?

我勒個去。

至于嗎?

不就是說明了一個故事的真相,打破了小美人的憂傷而美妙的幻想嗎?

難道那個歌謠還有什么玄機?

或者這就是個小神經?。?

這不是研究歌謠玄機還是神經病的時候,景橫波嘆氣,噗通一聲,也跳進了潭里。

跳下去她才發覺。這潭看著不大,其實水底很大,而且水下水流急速,似乎有暗洞,人很容易被卷入洞中,要在這樣的水域里找人,是很難的。

水深,天色已暗。也看不清水底。她搜尋了好一會兒,美人毫無蹤影,只得怏怏爬上岸來。

她上來之后觀察了下地形,想要找出這潭水是不是還有什么地方可以有出口,但這潭水之后不久就是懸崖,明顯沒有出去的地方。

難道那美人真的就這么葬身水底了?

這事兒實在不可信,她也沒法信,只得在池邊等,等了好久,足夠淹死幾百人的時間,都沒有人上來,她在附近閃來閃去,想到逮到那女子從別的出口出來,也沒有。

天黑透了,怕紫蕊擁雪她們找不見她驚慌,她只得怏怏地回去,臨走時收拾了美人留在石上的東西,準備第二天問問七殺。

天黑了。

七峰山燈火沉寂,并不因為來了幾個客人就顯出人氣來。

一條人影在近乎九十度的山崖上溜上溜下,遠遠看去如煙如鬼。

黑影溜到半山腰,從一個山洞里,揪出一條人影。

在洞里呼呼大睡的戚逸睜開眼,還沒來得及驚叫或者討饒,就被那黑影一甩,給扔下了懸崖……

黑影繼續躥,下到十丈,將睡在突出的一顆松樹上的陸邇抓起,向上一拋。

拋到哪里去就不管了。

黑影轉過一道山梁,窄窄山梁兩邊都是懸崖,武杉在上面打坐。

黑影一腳踹斷了山梁。

武杉驚聲墜落。

司思正在一處草篷子里挖藥,附近有個洞,洞里傳出腥臊的氣息,顯見有猛獸,司思似乎也不愿驚動那猛獸,挖得小心翼翼。

黑影風一般地到他背后,一腳將他踹進了洞里。

廝打和慘叫聲響徹半山。

山舞老老實實在一間空屋子里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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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掠過。

轟隆一聲,屋子塌了。

爾陸睡在半山民居里,和封號校尉們擠在一屋,他覺得這里安全。

黑影一閃而過。

半夜一個封號校尉忽然覺得身上沉重,一睜眼,爾陸脫得精光,齜牙咧嘴正趴在他身上。

封號校尉又驚又怒,一拳將這大兔子揍翻,所有校尉都被驚醒,聽見同伴所受的欺辱,義憤填膺,紛紛撲上去揍個痛快。

伊柒在草叢里尋覓,嘴里嘰嘰咕咕。

“狍子呢?好歹得抓個狍子回去給小波兒加餐啊,不然肯定要被她鄙視很久……”

草叢里忽然簌簌一動,隱約露出狍子的尖鼻頭兒,伊柒大喜,猛撲過去。

腳踝忽然一緊。

電光石火間伊柒知道不好,想要退,身上一緊,身子已經被晃晃悠悠倒吊起來。

“呵呵呵呵呵?!币魂嚬中懺诙鷤?。

伊柒忽然發覺自己對這聲音還是滿懷念的。

沒等他熱淚盈眶地表達這懷念,并獲得一定程度的救贖,他已經被拎了起來,晃晃悠悠地一路上山。

看這架勢,今晚想必他有新使命,在他有新使命之前,想必師弟們已經全軍覆沒。

今晚,倒霉的會是誰呢。

……

景橫波今晚注定睡不好了。

回來后她和英白裴樞天棄都通報了此次事件,三人都很古怪地瞧著她。異口同聲地問:“遇見個美人?”

“在湖邊梳頭?”

“聽你說了個故事?”

“然后就自殺了?”

“你在編故事吧?”

三個人表情古怪地去那里搜尋了一圈,回來說沒人,也沒尸體,那潭附近也沒通道,她一定是被山精鬼魅迷了心竅,做了個夢。

“我問你們,紫微上人多大年紀,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景橫波雖然早知道答案,還是忍不住要再問問。

有些事,太詭異了。

“三十年前他就成名了,你說他多大?”天棄嗤笑。

“他年輕時候據說差點娶老婆,你說他男的女的?”

“多年前我聽見過他聲音,當然是男的。”

“相貌?沒人見過。你問七殺不就好了?他們面前總是真面目吧?”

景橫波嘆口氣。七殺嘴里的老混賬老家伙,從來都是一個面目猥瑣拖著鼻涕弓腰曲背大羅鍋的形象。

景橫波沒好氣地將門重重碰上他們的鼻子,關門睡覺。

晚上隨意吃了點干糧,尋思著明天要讓三個男人做苦力來搞個灶。真不曉得紫微上人和七殺是怎么過日子的,難道真的餐風飲露?

紫蕊和擁雪都是家務好手,遠不是她這個拎水都能把桶拎沒了的廢柴可比。屋子里干凈整潔,被褥是自己帶來的,已經鋪好。因為知道她喜歡推窗看景色,所以對著山崖的那一間留給了她。

景橫波決定拋下所有亂七八糟的事兒,好好睡一覺。某些猜測,最遲到明天不就知道了?

但她一時睡不著。

這山里不知道多少猛獸,入夜吼叫此起彼伏,很多聲音非常怪異,伴隨著深夜山間松濤陣陣,以及各種暗夜里的響動,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而那湖邊梳頭的女子那莫名其妙的一跳,也陰魂不散縈繞在她心頭,心中一萬次告訴自己這是騙局這一定是騙局,但依舊在隱隱恐懼——萬一是真的呢?萬一真是受了刺激自殺呢?很多事我們自己無心也覺得沒什么,但也許就敲中了別人的軟肋呢?瞧那女子后來的神態,明明像是被揭穿了某種真相般恍然大悟……

她翻來覆去,焦躁難眠,輾轉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剛睡著,就聽見一陣嗚嗚咽咽哭泣之聲。

隱約還有歌聲,幽幽咽咽,似從地底傳來。

“大狐貍病了,二狐貍瞧,三狐貍買藥,四狐貍熬,五狐貍死了,六狐貍抬……”

景橫波霍然坐起,眼睛閃閃發光。

來了!

她一轉頭,就看見靠近山崖的那扇窗戶里,隱隱約約透出一個身影。

景橫波此刻看見這身影,反而像是得到了救贖,眼睛發亮,啪一下推開窗戶。

“哈哈哈就知道你沒死,果然半夜來裝神弄鬼,說!你是不是紫微那個老家伙……:”

她的話聲忽然停住。

慢慢瞪大了眼睛。

如她所想,眼前是飄著一個紫色影子,長長的頭發,纖細的身體。

但這影子并不是她想象的,扒著她的窗臺,或者從屋頂倒掛。

紫影飄在半空中。

真正的半空,懸空兩崖間。

她可以明確看到沒有什么攀附,沒有繩子和網。

正常人絕不可能這么長時間飄著。

那紫影長發披散擋住了臉,隱約露出秀美的輪廓,在空中水袖蹁躚,幽幽地唱著狐貍們的相親相愛史。

山風浩蕩,她身子以一種人體不能達到的弧度翻轉折疊,既翩然又僵硬,讓人想起現代那世那些利用鼓風機做出各種動作的充氣人。

她的頭和腳可以折疊在一起,她的腦袋可以從襠內探出,她的右腿搭在左肩,柔若無骨。

烈烈山風,蕩蕩鬼影,幽幽吟唱。

隔壁屋子爆出一聲驚叫,紫蕊和擁雪也看見了。

一聲驚叫將景橫波喚醒,她摸出匕首,抬手一扔。

匕首沖那紫影頭頂上方而去,在那影子上方呼嘯縱橫,橫劈豎砍。

景橫波認定這家伙頭頂一定有黑色的,柔韌的,看不見的細絲吊著。砍斷了他就不能裝神弄鬼了!

匕首在所有可能的位置呼嘯來回,都砍在了空處。

沒有細絲。

景橫波越砍心越涼——難道真是鬼?

紫影冉冉地逼近來。山風吹起她的長發和衣袂,露出半邊臉雪白。

景橫波盯著那影子,手一招收回了匕首,握緊,準備如果這鬼真的暴起傷人,她就紅刀子進白刀子出。

那鬼還在唱歌。

“大狐貍病了,二狐貍瞧,三狐貍買藥,四狐貍熬,五狍子死了,六狍子抬……”

歌聲流水般過,緊張狀態下的景橫波原本沒在意,忽然一怔。

等等。

狍子?

不是狐貍嗎?

宛如一道閃電劈下,瞬間恍然大悟,她大怒,抬手砸出一塊石頭。

“伊柒你去死!”

砰一聲她關上窗戶,躺下睡覺。

啪啪幾響從隔壁傳出,半空中哎喲哎喲慘叫,大概是紫蕊和擁雪也砸了石頭,以報復伊柒半夜裝鬼嚇人。

伊柒在空中抱頭無處鼠竄,哀哀地向上空叫:“老不死,你害我得罪媳婦,快放開我!”

半空中嘎嘎一笑,聲音頗不好聽。景橫波再推開窗戶,紫影已經沒了。

“無聊的老不修!”她沖半空怒罵一聲。

啪地一坨鳥屎落下,屎大如盤,景橫波迅速縮頭,鳥屎在窗戶上濺開黃黃綠綠一大片。

景橫波啪地一聲再次推開窗戶,“要不要臉啊你!”

轟然一聲,這回墜下的是一只老鷹。

景橫波迅速縮頭,窗戶一關,鳥屎上再濺上鳥毛一簇。

景橫波抱膝坐在床上,憂傷地看著窗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雖然看著七殺的德行,也知道紫微上人沒啥值得期待的,但坑爹到這個程度還是有點突破峰值。

高人高人,就算游戲人間,內心自有風骨,狗血小說都這么說的。

可這位,坑蒙拐騙殺人放火扮鬼裝賊無所不為,還故意挑起她的內疚和自責,在她心緒不寧的時候扮幽魂擊中她軟肋,被揭穿后也不羞愧甚至不見好就收,潑婦一樣以牙還牙,明擺著一個一絲虧都不肯吃一點臉都不要的老不修。

以往聽七殺大肆吹噓如何欺負師傅,還以為紫微上人是個脾氣很好的娘娘腔,現在看來,娘娘腔也許有,脾氣很好?算了吧,受欺負?呵呵!

想到自己還要有求于這個老不修,想到這個沒品的老家伙一定會挾恩求報,不知道會提出什么古怪要求,她頓時覺得相信七殺果然是世上最不靠譜的事情。

山崖上再沒有動靜,連英白裴樞等人都沒有出面,要么被紫微上人鉗制住了,要么就是在裝死。

景橫波憂傷地展望了一下前景灰暗的未來,倒頭睡覺。

再悲劇的事,都是明天才到,何必現在就急著操心憂慮呢?今朝有床今朝睡,對吧?

后半夜的睡眠很安穩,就是總做夢有鬼影在飄。

一大早她頂著滿眼的紅血絲打開門,紫蕊和擁雪已經起來做早飯,兩人眼下好大黑眼圈,顯然也沒睡好,連二狗子都不再吟詩,蹲在窗邊看對崖的松樹,景橫波湊過去一看,對崖樹上有只少見的白老鷹,正在顧盼自雄。

“那是啥,那是啥?”二狗子問。

“麻雀!麻雀!”景橫波拍它的頂毛,“少見的白麻雀喲,狗爺抓來做嘍啰,狗爺抓來做嘍啰。”

遠遠看去,那只白老鷹,也就和麻雀差不多大。

二狗子陷入了沉思,或許它被霏霏欺負久了,進入深山看見很多鳥,開始思考培養手下以對付小怪獸的可能。

小怪獸盤在桌子邊睡得正香,忽然睜開眼睛,探頭對那邊白老鷹看了看,然后一腳把二狗子蹬出了窗外。

彩羽亂飛,二狗子掙扎半天才爬上窗戶,大罵:“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爺去找嘍啰,殺你不嫌遲!”

每天都這種戲碼,景橫波早看膩了,撇撇嘴,出門洗漱。

門一開,她差點脖子向前一伸。

我勒個去,哪來的一堆山精?

面前站著一群人,說是人,著實有點凄慘。衣衫是破爛的,臉是青腫的,渾身是泥巴的,看上去像在爛泥塘里滾了三年再被輪了的。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一二三四五六。

“咦,你不是喝醉落崖了嗎?”

對面的戚逸眼睛里還暈著圈圈,看上去像快醉死了。

“咦,你不是去救人了嗎?”

對面的陸邇鼻青臉腫嘴歪斜,救得果然很辛苦。

“咦,你不是去參拜佛光了嗎?”

對面的武杉吊著個胳膊,再打不了合十。

“咦,你不是去采藥了嗎?”

對面的司思嘴腫成香腸嘴,還在嚼著一個形狀顏色都很惡心的東西,眼看著嘴更加腫了。

“咦你不是尿遁了嗎?”

山舞看起來傷痕最輕,似乎沒什么大礙,但臉色明顯不對勁,紫漲紫漲的,不時忍不住勒住肚子,不時在地上轉圈跺腳。

嗯,看上去像在憋尿?

“接師傅的那個哪去了?”

爾陸不在。

“去黑水澤接師傅了……”逗比們愁眉苦臉地說。

景橫波看向最后一個,他還穿著昨夜的紫裙子,披散著頭發,一張臉被粉涂得雪白雪白。表情很慘,嘴巴扭著似乎隨時要吐的樣子,可景橫波一點都不想放過他。

“我的狍子呢?”

伊柒臉上想吐的表情更鮮明了,嘴巴扭了幾扭,吐出一簇毛。

狍子毛。

景橫波瞪著那狍子毛——整只狍子不會被他活吃了吧?

當然不會是他心甘情愿的,瞧他們那被輪得痛不欲生的表情。

難怪飄蕩那么久都不肯回山。

景橫波看看六個人,想著昨天自己那一堆“狐貍謀殺案”的謬論,想著那家伙哭哭啼啼跳水的姿態,渾身汗毛唰一下豎了起來。

這里不能呆!

老家伙睚眥必報,而且手段下作花樣百出!

要說得罪得狠,昨天她那堆話肯定比七殺得罪師傅來得狠。

她小命會被玩完的!

景橫波唰一下轉身,招呼紫蕊擁雪:“收拾包袱,咱們走路!”

她話音剛落,滿山里忽然回蕩起沉雄的聲音。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玩了我徒弟,管殺不管埋。”

……

最寒冷的季節過了,大荒的天氣日漸回暖,溫暖的陽光將回廊曬熱,那人的衣襟卻依舊如雪之寒。

宮胤在聽蒙虎回報,手指輕輕插進小胤胤溫暖柔軟的白毛里。

“已經抵達七峰山。”蒙虎神情有憂色,“只是我等擔憂,紫微上人那性子……聽說七殺大兄當初練武時,命都去了半條。”

“命只要在就夠了?!睂m胤淡淡道。

蒙虎垂下眼,他知道主子向來是心硬如鐵,決斷如鋼的人。有段日子他險些以為主子變了,到后來他明白原來主子從來初心不改。

成功的男人,自有他常人難及的狠,對自己,對他人。

“之前的路已有變數,往后的路更加艱難?!睂m胤道,“天地遼遠,早該放手?!?

蒙虎點點頭。是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能量,每件事都會出現變數,前行過程中,全盤掌控是不可能的。他們做的,從來只是根據對方的動因,提供一點線索,之后無數個可能,由當事人自己選擇。每個選擇導致的結果,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承擔。

事情都要自己去做,能做到,才能走下去。

那條路已經鮮明地開端,后頭,就是自由發展的天地。

宮胤給小胤胤梳了梳毛,端詳了一下小草泥馬,道:“長大了不少,之后可以添加些硬料了?!?

“是?!?

“聽說那人做得不錯,傳來看看?!彼隽艘粫?,忽然道。

蒙虎轉身,做了個手勢。

片刻,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他聽著,微微皺了皺眉。

蒙虎也皺眉轉身,指了指正走過來那人腳下,道:“不要踮腳,不要故意放輕,不要想著要控制腳下?!?

那人停在那里,過了一會,繼續前行,這回蒙虎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宮胤回頭,對那人看看,日光下那人冰雪琉璃徹,似要被曬化。

他難得瞇了瞇眼睛,第一次在陽光下直面,他有些不適應,原來日光下,是這個樣子啊……

看起來不怎么舒服呢……

當初她有沒有嫌棄過?

他又開始出神,那人靜靜地等在廊下,沒有不耐煩之色,也沒有謙恭不安的神情,眼眸遠遠地投出去,似在看著遠方,又似什么都不看。

蒙虎神情滿意,揮揮手示意對方下去。

這回之后,想必可以不再連續長途來回奔波了。那樣真的太辛苦。

那人轉身的時候,神態依舊高貴。

宮胤看著那一抹雪白的衣袂轉過廊角,在蒙虎奉上的金盆里洗了洗手。

“等黃金部戰事告一段落,便準備遠行行裝吧。”

“是?!?

……

“一刻鐘內在半山民居中找到我,我就放人質?!?

景橫波攥爛了手中一張鬼畫符的紙條。

剛才她一轉身,發現紫蕊和擁雪都不見了,然后門上忽然多了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她一個都不認得,但七殺一看就認得。

景橫波欲哭無淚——她是來治病的,不是來玩饑餓游戲的,老不死無聊發了瘋,逮個新人就像貓遇見了老鼠。

“一刻鐘我如果沒完成任務,他會不會宰人質?”

“會?!逼邭惪谕?。

景橫波看他們表情,深吸一口氣,決定還是相信的好。

下一瞬她已經消失在原地——耽擱不得,還要找人,誰知道那老不死會扮成什么樣子?

看來老家伙知道她的能力,否則的話從這里到半山誰也不可能一刻鐘搞定。

她身形一閃,到了某段山路上,再一閃,到了某處林子邊,再一閃,到了某段山路上,再一閃……

她忽然覺得不對勁了。

以她現在的瞬移之能,到半山民居只需要三閃左右就夠了,如今都七八閃了,怎么看見的還是山路,樹林?

等等,山路……樹林……

有那么點不對勁啊。

好像每次一閃見山路,一閃見樹林,景物是交錯出現,在交錯的過程中沒有變化。

她想了想,又一閃,剛才出現的是樹林,如果這次出現的是山路的話……

下一瞬她果然站在了山路上,眼前是蜿蜒的石板路一直向下,甚至可以隱約看見半山民居。

但她知道如果一直這樣永遠都走不到。

陣法!

景橫波撐著下巴,四面瞧瞧,難以想象這陣法怎么布置的,這可是大山啊,四面景物是自然景物,紫微上人難道能利用整座山布陣?

布陣這玩意,她一路上閑來無事和七殺也學過,一般最關鍵的是找陣眼,可是這陣以山而成,景物流動一段一段,而且都是自然景物,到哪去找陣眼?

最要命的是,就算能找到陣眼,她也沒時間。

七殺說過,凡是緩慢發動以困人為主的陣法,殺傷力不大,但多半耗時間,這個陣法的陣眼一定很多障眼法,搞不準還很多惡作劇,目的就是為了拖延她的時間。

這種不停變換障眼法的陣法,需要主持陣法的人就在附近,不停變換陣眼。

換句話說,這個陣就不是給她破的。也根本破不了。

老不死!

景橫波肚子里大罵一聲。

她想了想,坐下來,咬了一根甜草根,對天空悠悠道:“喂,老家伙,昨天那個故事,我還沒講完最關鍵的呢,你要不要聽?”

上空只有風過的聲音。

她不理,繼續道:“我跟你說十狐貍是兇手,其實十狐貍也是個替罪羊,其實真正的兇手,是……”

她忽然提高聲音,尖聲道:“九狐貍!”

上頭忽然唰地一聲響,似乎有人震驚之下擦動了衣襟,她立即閃電伸手入懷,掏出個火折子,一晃點燃,手一揮送出。

整個動作快到只夠一眨眼。

“嗤?!币宦曧懀还蔁诡^發的味道躥出。

景橫波哈哈大笑:“喂!老不死!這火折子是皇宮特制,很難撲滅的,趕快找個水塘救你的寶貝頭發??!”

嗤嗤一聲輕響,頭頂似乎飄過了一縷煙,然后她眼前景物變幻,綠樹叢叢,臺階到底,赫然已經快到了半山民居。

景橫波笑得快意。

老家伙對那個故事很上心嘛。

老家伙對自己的寶貝頭發也很上心嘛。

她是女人,昨天第一眼看見老家伙的時候,就被他的頭發吸引。頭發越長越難保養,能把快兩米的頭發保養得不分叉,這老不死肯定花費了好多精力,他的頭發,一定是他最重要的寶貝。

哼,果然是老妖婆。

景橫波原本滿懷虔誠來求治病和參見超級大神,現在卻覺得一點也不用客氣,這賤骨頭的老混賬,肯定更喜歡人家喊他老不死。

“呵呵呵呵趕緊護理你的鳥毛吧……”她對空嘿嘿笑幾聲,再一閃,到了半山民居門口的空地前。

空地上很熱鬧,不少漢子光著膀子在打地基,準備造房子,其實景橫波原本沒打算住多久,但封號校尉和裴樞的人本就是沙場仇人,雖無直接恩怨,甚至還有點惺惺相惜情緒,但長久的敵對立場,導致了兩撥人啥事都爭,上個廁所都要比誰尿得遠,這房子就是你一句我一句擠兌著,現在雙方各畫了一塊地,比拼誰先造好。

景橫波目光在那群赤膊的漢子身上溜過,搖搖頭,沒可能啊,老不死那么自戀,不太可能赤膊穿臟褲子的。

那對看守山居的老年夫妻,穿梭在人群中,在給漢子們送茶送食物,景橫波看看那對老夫妻,昨天剛剛見過,自然能認出來就是本人。但她還是不放心,上前接過那老漢手中茶壺,笑道:“大爺我來。”一邊接茶壺一邊順手拉了一下老漢的頭發。

一拉,落了滿手白發,那老漢哎喲一聲,捂住腦袋,轉頭委屈地道:“姑娘,老漢年紀大了,原本就沒幾根頭發,經不起你這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本皺M波只好丟掉滿手白發給人道歉,這白發枯干,肯定不是假發,再說以那老不死對頭發的變態愛戀,應該也不會肯戴白發。

再看看老太,倒不算老,頭發還黑著,她不好意思再去拔人家頭發,湊過去看人家盤子里的茶食,大驚小怪地驚呼:“哇,大娘,這是你做的?看起來好香,好好吃!”

那婦人詫異地盯著她,盤子是就是最普通的芝麻餅,這位一看就金尊玉貴的姑娘,也會喜歡這么粗劣的鄉下食物?還喜歡得這么夸張?

“哇,大娘你皮膚也這么好?是不是也是因為經常吃這種芝麻餅?”景橫波湊近對方橘皮老臉,伸手一揪,指下肌膚松弛疲軟地在掌心蕩了蕩,她嘖嘖贊嘆:“哇,真是緊繃細膩,吹彈可破?!?

大娘挪開她手指,同情地瞅著她——可憐這姑娘如此美貌,竟是個白癡。

“吃塊餅?!贝竽飷蹜z地遞上餅,“芝麻補腦呢?!?

景橫波臉色不紅,笑瞇瞇咬住,一邊在裙子上偷偷擦手,一邊撇了撇嘴。

這個也不是。

那老家伙才是真正的肌膚細膩吹彈可破,她剛才抓住大娘的臉揉捏,皮膚的松弛墜感,任何人皮面具都做不出來。

可這山居,就這么些人,不是他們,是誰?

她啃著燒餅,在人群中轉來轉去,不時拍拍這個肩膀,“哇,兄臺,你身材好好。”捏捏那個胸肌,“哇,兄臺,你胸肌好壯!”

漢子們東逃西躥,尤其裴樞手下,逃得那叫一個快——被如此美貌的女王陛下調戲,每個男人都是樂意的,但想到自家少帥的占有欲,還是小命更要緊些。

“喂!景橫波!”旁邊一棵樹上果然傳來裴樞不滿的叫聲,“給你一刻鐘是找人救人的,不是讓你調戲男人的,你摸誰哪里,我就切掉那誰哪里的肉,你要不要試試?”

他話音未落,對面一棵樹上,一個永遠醉醺醺的聲音,懶懶地道:“裴樞,天灰谷的泥,把你腦子也塞了嗎?小心下一刻你自己的……”

裴樞回頭,對自己的生平對手怒目而視,“英白,你也敢來和爺爭……”忽覺頭頂一暗,一看,景橫波已經站在他身邊,低頭看著他褲襠。

那眼神太詭異,裴樞差點一把摟緊褲子。

景橫波嘿嘿笑著摸下巴道:“摸誰哪里就切誰那里的肉?你說話算話的哦?”

“唰”一聲灰影一閃,某人最快速度逃離現場,一句狠話都沒來得及撂下……

景橫波哈哈一笑,瞧那小子嚇的,姐是隨便亂摸的人嗎?姐不怕亂摸,就怕摸錯人!

她站在樹上,抬起頭,看著空無一人一覽無余的山居小院,心中一動。

誰說一定要在人群中找?院子里也可以藏人啊。

算算時辰,還有半柱香,如果進屋子搜再搜不到,就來不及了。

但她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她覺得,英白跑到這樹上喝酒,面對這小院,似乎也不是隨便喝的。

她閃下樹,進入院子里,這屋子式樣最普通,三間瓦房一個小院,不過中間一間屋子是關閉的,昨天來就看見沒開過。

她直奔那屋子,閃身入內,屋內光線昏暗,進門后才發現,這屋子空得不能再空,整間屋子沒有任何家具,只有四壁有壁畫。

這邊山居的房子,有時側面會繪以壁畫,內容千奇百怪,多半和本地信仰有關,但一般都畫在室外,室內的不多。

景橫波一眼掃過,確定這里不可能有人,正要失望地退出,忽然心中一動,看了看那些壁畫。

畫的好像是大海仙山,霧氣樓閣,天上飛著仙人,礁石上歇著美人魚。

等等,美人魚?

景橫波目光一轉,四面壁畫畫面連貫,畫了很多美人魚,畫得極為細膩逼真,每只都曲線窈窕,姿態各異。有的曬太陽,有的唱歌,有的伸手向天,有的背對畫面對大海照著鏡子。

景橫波趴在墻上,一只只地嗅過去,忽然哈哈大笑,后退一步,一腳踹在那只照鏡子的美人魚屁股上。

“惡心的老自戀,這只美人魚這么肥,虧你有臉扮!”

啪一聲,墻面破裂,濺出一些晶體,隱約后方一個洞,一個家伙啪地向內一栽,屁股上好大一個腳印。

景橫波立刻飛閃進去,打算騎在這老家伙背上,先暴打一頓再說。

她瞬移不過眨眼之間,但落地時那屁股朝天的家伙已經不見,腳下踩著一個軟軟的東西,隱約一聲尖呼,是紫蕊的聲音,景橫波急忙收起要揍人的拳頭,在墻壁夾層里把紫蕊扶起,那女子臉色還算鎮定,對她指了指胸前掛著的一個牌子。上面潦草寫著:“還有一個,再來半刻鐘。老規矩,半刻鐘找不到,宰了小丫頭。哦對了,小心腳尖。”

景橫波低頭一看,靴尖不知何時有點濕,再看地面也是一攤水。

她不記得剛才看見水,回頭一看墻面上的破洞,若有所悟。

這墻面是特制的,蒙一層特殊晶體,可以透出人的身形,所以老不要臉的可以在墻后

裝美人魚,而晶體一旦碎裂,就會化為毒水,她現在已經覺得腳尖麻木了。

老不死一定猜到她找到人之后不會好好請出來,這是故意的!

“老不死,你要不要臉!”景橫波怒吼,“說好的一刻鐘找到人就算呢?你耍賴!還下毒!”

沒人理她,遠處似有人嘎嘎笑——耍賴什么的,不正是咱家門風么?

景橫波頭痛地扶額,老家伙越來越不要臉,先前還給了個山居的提示,現在什么都不說,這七峰山這么大,到哪找擁雪?

她讓紫蕊自己離開,自己坐在墻壁夾層里思考。

看似玩笑,其實考驗已經開始了吧?

紫微上人這種人,再痞再無賴,其實都該有自己的原則,哪怕出于個人喜好呢,也肯定不是那么聽話的。

說來也是,七個徒弟跑下山,卻是因為自己才滯留山下這么久,老家伙正郁悶著呢,如今招呼都不打一個,自己就跑來要他幫忙,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第一次見面,是考她的反應,第二次扮鬼,考她膽量,第三次陣法,考她機變,第四次找人,考她眼力。

她沒有武功,不可能考得太離譜,肯定是她能夠做到的事。

而老家伙自戀又自負,他一定覺得自己藏得很好,不會被發現,所以應該身邊帶著兩個人質,準備時間到了要么宰人要么出來嘲笑她,結果真被她破了,所以他耍賴,又寫個牌子,夾走了擁雪,牌子是臨時寫的,字很匆忙。

既然他剛才帶著擁雪,那么擁雪現在應該還在附近。

景橫波湊上去看那牌子,又嗅了嗅氣味,手指在某個字上停了停,拿起,瞇著眼看看手指上沾的東西,快步出了屋子。

走路的時候她發現麻痹已經到了小腿。

看看天色,快午時了。

大娘正走進院子,將芝麻餅盤子放在一邊,開始洗菜。

景橫波看著那盤餅子,“大娘,這餅子什么時候做的?”

“今早做的?!?

“快要做午飯了吧?”

“對,”大娘看看天色,“還有約莫半刻鐘,等我把菜洗好,就可以生火做飯了?!?

半刻鐘。

生火。

她知道擁雪在哪了,可她也不能動了。

腳尖的麻痹已經到了腰部。瞬移移動不了了。

她看著廚房,不過幾步遠,但現在對她好比天涯。

更要命的是,那種麻痹閃電般向上躥,她咽喉發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景橫波僵硬地立在院子中,看著咫尺天涯的廚房,想喊喊不出,眼睜睜看著大娘端著洗好的菜,進入廚房,從灶后拿出劈好的柴,準備點火。

那老婦人神情從容,動作自然,做著自己每天都會做的事,完全想不到別的。

她不會知道灶膛里塞進去一個人,自己一點火,那小姑娘就完了。

景橫波額頭大汗滾滾而下。

怎么辦?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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