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入黑的時候，曹智還沒有回來，卻讓管家?guī)г挘Q被大王在宮中留下議事，順便商討一下覲見事宜，請客人安心等候。

這當然是要穩(wěn)住景橫波等人，隨即侍女們便將美食源源不斷送上，連浮水名酒三蒸釀都有。管家親自陪同，態(tài)度十分殷勤。

宴非好宴，天棄笑言執(zhí)行任務不得飲酒，那管家倒也不相勸，還自己把每樣菜都搶先品嚐了一下，以示心底無私。

衆(zhòng)人做戒心頓去狀，放開心懷笑呵呵地吃飯，漸漸便氣氛融洽，稱兄道弟，和幾位相陪的主家人打成一片。

一會兒管家便說燭光太暗，害他這老眼昏花險些把骨頭當成肉，命侍女去添燭。

燈火添了幾盞，有幽幽的青煙散了開來。

曹智府裡的幾位管事又草草吃了幾口，便笑道府中事務冗雜，不能離開太久，請客人自便，要酒要菜，隨時吩咐便好。

衆(zhòng)人一臉吃喝正歡，連聲道謝著將管事們送了出去。大門合上，將那一室的香暖都封閉在內(nèi)。

大門合上，那幾位管事熱情的笑意也變爲陰冷，互視一眼，匆匆走開。

大門合上，送客的天棄感激的笑意轉(zhuǎn)爲譏誚，鼻子裡輕輕哼一聲，回到堂中。那幾支後添的蠟燭已經(jīng)被滅了，景橫波隨便找了幾個水晶製品來，按角度放在燈火前方，折射得光線明亮，從外面看不出燭火被熄。

整個侯府特別靜，只聽見風聲嗖嗖。遠處屋頂上有輕微裂瓦之聲，像是貓兒從屋脊上躥過。牆根下夜蟲唧唧鳴叫，在那些細碎的聲音裡，隱約有薄底快靴摩擦地面的聲響。

景橫波坐在燈下，仔細看昀貴妃畫的王宮地圖，她不會老老實實等什麼安排覲見，今夜，她就要進宮。

天棄等人忽然笑道：“來了！”

……

“來了？”浮水王宮裡，大王寢殿燈火未熄，燈下，浮水大王巫咸放下書卷，眸子有些詫異地投向前來稟報的太監(jiān)，“這麼夜了，他忽然要求進宮做什麼？”

站在殿下的是位老太監(jiān)，蟹殼一般的臉，眸子似睜非睜，偶爾睜眼，便寒芒一閃。此刻神態(tài)平靜，躬躬身道：“兩個月前便接到此人消息，說要來拜會大王，之後卻沒了音訊。老奴還以爲此人出了事，讓天羅軍打聽也沒消息，誰知道他當真神秘，忽然又冒了出來。”

浮水大王煩躁地將書一扔，重重地道：“連天羅都沒打聽出來，這人到底什麼身份？我這邊和他不聯(lián)繫已久，他怎麼忽然又找上門來？”想了想又冷聲道：“最近王城和宮中都不太平，頻頻出事，必然有人作祟，天羅軍，真是越來越像個擺設(shè)了！”

老太監(jiān)退後一步，深深彎腰，以示請罪。浮水大王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想著自己也沒有理由多責怪天羅軍，最近的情況頗有些蹊蹺，而今晚要來的這個人，行蹤神秘，四年前忽然出現(xiàn)，說能幫浮水王室治好膨癥，還能改善王室子弟體質(zhì)，只是風險較大，得給他一批人先試驗，問自己願不願意試試。當時浮水王室正在請醫(yī)聖解決身體問題，也就順便請他試試，這個人的手段卻非常奇異神秘，之後，浮水王室果然擁有了不同體質(zhì)，但那些去做試驗品的人，也落了極其慘烈的下場，還差點導致了一場宮廷政變……

浮水大王心砰砰跳了兩聲，只覺得在這個時候，再遇上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事情。

當初治病成功後，他想殺人滅口，畢竟這是浮水王室不足爲外人道的秘密，但是對方似乎早有預料，一聲不吭當即失蹤，令他尋覓無門。沒想到如今忽然又冒了出來。

但既來之，則安之，見見對方，知道對方什麼意圖也行。或許和那些試驗品逃出來有關(guān)。

浮水大王坐直身體，夜雖然已深了，經(jīng)過一日國事操勞，他卻毫無疲態(tài)，這風涼月靜的晚夏之夜，他只穿一件薄薄單衫，甚至微微敞著胸膛，不覺得冷，不覺得累，體內(nèi)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熱量，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奔騰洶涌的聲音，彷彿回到了青春少艾年紀。

這感覺，自那個人幫他治完病就有了，如同返老還童之術(shù)，神奇地挽回了健康和光陰，他甚至連男人的雄風都大漲，這幾年，已經(jīng)先後令十個妃子懷孕，生下了七男二女。王室子嗣繁盛，是好事，但似乎也帶來了一些麻煩……

眼前掠過淡淡的黑影，打斷了巫咸的沉思，他擡起頭，凝視著對面，在這個季節(jié)還穿一身不合時宜黑色斗篷的男子。

男子的臉，和四年前一樣，全部掩在黑色的斗篷內(nèi)，只看得出修長的身形。

“大王別來無恙否？”男子凝視著巫咸，眼底似乎有淡淡的笑意，“想來定然是無恙的，畢竟當初在下已經(jīng)爲大王通氣補脈，成就了無上陽剛體質(zhì)。”

巫咸眉頭一揚，他並不願多提這事，轉(zhuǎn)移話題笑道：“閣下當初飄然而去，一去四年，如今忽然出現(xiàn)，莫非對本王又有教益？”

“哦。”男子微微一笑，在巫咸對面坐了，看看外頭濃得化不開的夜色，道，“在下來，是爲了等。”

“等？”巫咸詫然揚起眉頭。

斗篷人笑得意味深長，指指外頭逐漸寂滅的燈火，這月黑風高之夜，看上去正是殺人放火好時光，“對，等。”

……

景橫波也在等。

豎著耳朵聽院子中的響動，看時辰，東遲的部下該來了。

屋外有鳥鳴之聲，東遲打開窗，一個蒙面人立即躥了進來。

“外頭得手沒？”來不及寒暄，東遲沉聲問。

“很難，”那蒙面人搖搖頭，“我們兄弟圍著王城轉(zhuǎn)了好幾圈，幾次試探都被發(fā)現(xiàn)。天羅軍最近防範很嚴密。”

東遲皺起眉頭，按照原定計劃，他的部下需要先給王宮製造點小小騷亂，但目前看來不大順利。

景橫波忽然道：“最近王城和王宮是不是不大安定？”

“是。”那漢子也一臉迷惑地道，“據(jù)說是守衛(wèi)王宮的護衛(wèi)先出了事，有人狂悖造亂，竟然放火燒了半座宮門，雖然被人及時發(fā)現(xiàn)撲滅，但由此卻引起王城守軍的大清洗，聽說波及了好幾位軍中將領(lǐng)和重臣，抄家就抄了兩個，引得衆(zhòng)臣和百姓惶惶不安，之後又傳出宮中不斷有人出邪之說，雖然是沒有證據(jù)證實的流言，但氣氛卻更加緊張了，我等趁機在外城製造了幾起小騷亂，如今王城最熱鬧的夜市，也沒什麼人去遊玩了。”

景橫波聽著，眼中神采一閃——她原本讓東遲的人在王城製造騷亂，由此尋找理由接近王宮，沒想到東遲的人沒發(fā)揮作用，卻另外有人配合了。

她心中燃起希望的星火，這暗中作祟的人，有沒有可能是宮胤耶律祁？

從事端發(fā)源地來看，他們果然就應該在王宮範圍內(nèi)。

今晚，正好可以試探一下。

讓東遲的那些舊屬下離開，其餘人都靜靜呆在屋子裡，不需要等待多久了，因爲院子外頭，已經(jīng)響起了薄底快靴落地的輕音。

曹家殺人滅口的人來了。

“砰。”一聲，門被撞開，在院子中沒有發(fā)覺任何動靜，以爲已經(jīng)得手的曹家護衛(wèi)闖進門來，原以爲進門看見的會是一地中了毒躺得橫七豎八的人，誰知道熒熒燈光下，卻看見一張張或平靜或嘲諷的笑臉。

這些人怔了一怔，隨即便舉刀殺了過來——已經(jīng)撕破臉皮，沒有退走的理由。

刀劍交擊聲根本就沒有響起，一個侯府的護衛(wèi)還不夠這些高手一個指頭玩的，片刻之後這些人就已經(jīng)喪失了作戰(zhàn)能力，躺倒一地，驚惶地瞪著景橫波等人。

“我不殺你們，咱們來玩?zhèn)€遊戲。”景橫波笑瞇瞇對他們說。

片刻後，曹家忽然爆發(fā)喧囂之聲，一大羣黑衣蒙面人，從各個院子的屋檐下?lián)湎聛恚瑢Σ芗议_始了血洗。

曹府立即爆發(fā)出瘮人的喊叫，驚恐的慘呼，呼救聲尖銳地刺破半空，傳入左鄰右舍的耳中。

隨即有人放火，火頭一蓬一蓬地炸開，似一團團火牡丹盛開在夜空中。

重臣所居之地離王城不遠，四鄰右舍都有朝臣府邸，家家關(guān)緊門戶，心驚膽戰(zhàn)地聽著曹府突如其來的劫難。

曹家某處似乎起了反抗，一羣黑衣蒙面人從曹府某個偏僻的院子裡衝出來，後面緊緊追著一大羣人。

當先一人在牆頭持弓追擊，身姿如行雲(yún)流水，手中弓箭流光趕月，每一箭出，必有一黑衣人慘叫著滾下屋檐。

血花燦爛地鑲嵌在夜色中，凝固而詭異。

那追擊的一批高手，在屋脊中衣帶當風，大喝：“呔！何方宵小，敢擅入官宅，濫殺無辜！且我看落雲(yún)人滅敵手段！”

那聲音遠遠傳出去，四面官邸裡，都是悄然躲在黑暗中仰頭觀看戰(zhàn)況的官宦們，聽見這句都怔了怔，不明白曹府這裡，怎麼忽然出現(xiàn)落雲(yún)人，還替他追殺入府的賊人。

那羣在曹府燒殺的黑衣蒙面人，不敵這羣落雲(yún)人的勇猛，開始逃竄，越過那些膽戰(zhàn)心驚的周圍官員的府邸屋脊，也不知是不是慌不擇路，竟向王城方向逃去。

此時整個王城已經(jīng)開始戒備，因爲夜半曹府燃起的大火，太過顯眼，大批大批的御林軍涌上宮城，加強宮城防衛(wèi)。

負責城內(nèi)治安的府丁和城管司的兵丁則在向曹府趕，曹智也在向府中趕，他根本就沒有進宮，只在附近的青樓中尋歡作樂，逍遙一夜回府，想必屬下們已經(jīng)幫他把事情都辦好了。

他忽然接到家中失火遭賊的消息，自然要急忙趕回去，他出來時候不會帶很多人，走的時候太急，又犯了致命錯誤，忘記和兵馬司要一些護衛(wèi)，所以現(xiàn)在他只是一輛馬車，十個護衛(wèi)，匆匆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

馬車轆轆前行，車伕有點睏倦，偶爾閉一閉眼睛，在眼簾開合瞬間，忽然覺得眼前似乎有一道白光掠過，隨即身後車門似乎一震。

他急忙睜大眼睛，面前卻沒有人，回頭看車門，車門虛掩著，門後一道珠簾微微晃動，看不出端倪。

再看十名護衛(wèi)，毫無所覺的模樣。

車伕放了心，心想一定是太睏倦看花眼，轉(zhuǎn)頭繼續(xù)趕車。

他身後，虛掩的珠簾內(nèi)。

曹智倒在座位上，手捂著咽喉，濃膩的血液，自指縫無聲無息流淌。

他咽喉裂開了一道大口子，猙獰如血嘴，這口子撕開得如此兇狠，以至於他半聲呼救都不能發(fā)出。

他眸子瞪得很大，殘留著驚駭和不可思議的光芒，另一隻手伸向窗邊，似乎想要扯住什麼，但最終只能無力地垂落。

如果仔細看的話，能看見他指間似乎有一點細軟的毛，像是獸毛，黑暗中幽幽發(fā)光。

車窗開著，風幽幽冷冷地掠進來。

那點毛，輕飄飄地飛起來。

……

曹智死在車中的時候，那羣衝入他府邸又逃出的蒙面黑衣人，正“慌不擇路”向王城的方向逃去。

而景橫波等人，“英勇無比”“緊追不捨”。

前頭那羣黑衣人，自然不是真正的殺手，就是曹家那些來殺人滅口的護衛(wèi)，在裴樞的威逼下，他們不得不蒙上面巾，轉(zhuǎn)頭對自己的主家燒殺搶掠，扮演一羣夜入曹府的殺手。

而景橫波等人，則負責扮演“客居曹府見義勇爲悍然出手幫曹侯解決殺手”的落雲(yún)好漢。

落雲(yún)好漢這場追逐其實並不容易，那羣被逼著往王城跑的護衛(wèi)，總想著偷偷聯(lián)絡(luò)那些趕來的京軍和府丁，天棄他們要追逐，還要控制住這些人的路線，不讓他們在到達王城前，有機會向京軍求救。

在追逐的途中，景橫波接到了曹智身死的消息，霏霏用自己的大尾巴，向她炫耀了一爪子抓開了曹智咽喉的豐功偉績。

景橫波滿意地點點頭，她下令對曹府進行騷擾，但真正要置之於死地的只有曹智。

燒曹府只是爲了驚動王宮，殺曹智則爲了引起浮水大王重視。

外戚府邸被搶掠，家主被殺，作爲國主，必須要過問，而一路追殺“刺客”的目擊者，自然必須要叫進宮中問話。

如果今夜宮中也有刺客，那就更好了。那浮水大王爲了自身安危，非得半夜請她進宮不可。

景橫波遙望著王宮廣場，心中暗暗希冀。

這個時候，如果真的有人在王宮內(nèi)製造騷亂，又不是東遲手下，那麼，十有八九是宮胤耶律祁。

只有他們，纔有這樣的把握時機的智慧和心有靈犀。纔會利用這個時機，和她暗通消息，裡應外合。到那時只要有人動手，她便可以上前聯(lián)絡(luò)。

她眼底閃著希望的光，緊緊盯著宮城，期盼著那裡也綻出血色的星火。

……

王宮內(nèi)，浮水大王還沒有就寢，他身邊，斗篷人端著一杯酒，靜靜地凝視著外頭的黑夜。

曹府被人燒殺搶掠的消息，已經(jīng)報進了宮，巫咸皺眉問斗篷人，“這就是先生所要等的消息？”

斗篷人輕笑著搖搖頭，“不。不僅如此。”

他微微屈著手指，似乎在數(shù)著時辰，忽然道：“等會兒，如果大王接到有刺客靠近王宮的消息，還請大王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

“何事？”

斗篷人轉(zhuǎn)過頭，看向?qū)m外方向，半遮的斗篷看不清他的顏容，只有一雙眸子熠熠之光似狡黠。

他輕輕一笑，“請大王允許我在宮中，小小地放放火，殺殺人。”

說到放火的時候，他眸子裡也似燃起了小小的火焰。

某個人此刻在宮外殺人放火，希望引起宮內(nèi)某個人的注意和呼應。

所以，當他也燃起一堆火焰的時候，會不會引得宮外和宮內(nèi)的兩個人，都飛蛾一樣撲過來呢？

……

王宮很大，亭臺樓閣裡到底住了多少人，只怕就是掌管宮禁的大太監(jiān)周侗都不知道。

所以就算多了幾個人，只要藏得隱秘，也很難很快發(fā)現(xiàn)。

王宮西北角的覆雲(yún)殿，居住著幾位不受寵的公主，多半是母親出身低微或者已經(jīng)死亡的，在者王宮的一角中默默生存，日子過得很淒涼。浮水大王子女衆(zhòng)多，這些被忽視的公主，很多他都許多年沒見過了，更不要提看望她們。

地位低微，不受重視，宮中是個最勢利的地方，免不了爬高踩低，公主們自然也很識相，平常關(guān)起門來過日子，無人巴結(jié)討好，最是清淨不過，久而久之，也算王宮中一處被人遺忘的角落。

夜已經(jīng)深了，甬道上還有宮燈在漂移，從宮燈移動的軌跡來看，那提燈的人，是從王后的鳳儀殿出來，往大王的龍蟠殿而去。

宮中護衛(wèi)看見這盞燈，都熟視無睹地轉(zhuǎn)開臉。並不查問這敢於半夜在宮中游逛的人。因爲他們都知道，擁有這項特權(quán)的，只有王后身邊的女官夜氏，同時這位也是內(nèi)宮大總管、掌管天羅軍，權(quán)勢滔天的大太監(jiān)周侗的“對食”。

所謂對食，也就是宮女和太監(jiān)爲了排遣寂寞，結(jié)成的掛名夫妻。周侗和夜氏這一對不同，周侗看上了這位王后身邊第一得力的大宮女，王后爲了籠絡(luò)周侗，便將心腹賜給了他。這是王室的恩典，所以身份自然不同。

每晚夜氏伺候完王后安寢之後，會到周侗的住處歇下，這是宮中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也只有她，能在半夜在宮內(nèi)自由遊走。

從王后寢宮到周侗所住的地方，要經(jīng)過覆雲(yún)殿，很少有人注意到，那盞宮燈，在經(jīng)過覆雲(yún)殿的時候，忽然消失了。

一刻鐘後，覆雲(yún)殿內(nèi)熒熒燈光下，裘錦風的手，從夜氏的腕脈上移開，笑道：“血漏之癥已止，餘下之事，不過慢慢將養(yǎng)身體，待在下再爲夫人開個方子來。”

夜氏起身盈盈道謝，裘錦風笑得謙虛客氣。連道不敢。

裘錦風住在這殿中已經(jīng)好幾天了，很多事可以說是機緣巧合，也可以說是有心安排。那天他和宮胤耶律祁三個人大換裝，被天羅軍“俘虜”，在路上走了幾天，宮胤稍稍恢復，耶律祁在裝模作樣靠裘錦風的方子治好了幾個天羅軍士的傷之後，也得到了優(yōu)待，漸漸傷口痊癒，等到進王城的時候，宮胤耶律祁已經(jīng)好轉(zhuǎn)不少，此時按說可以離開，那兩人卻不肯，直接跟著進了宮。天羅軍要將俘虜交給周侗，周侗伺候皇帝沒有時間，卻被夜氏先看見了三人。

那天夜氏神色倉皇，引起了宮胤的注意，經(jīng)他提醒後，裘錦風仔細看了夜氏，發(fā)現(xiàn)她竟然懷孕了。

一個和太監(jiān)成親的宮女，是不可能懷孕的，別說這事被大王王后知道會是死罪，夜氏更畏懼的是周侗，太監(jiān)生理殘缺，心理多半也是變態(tài)的，如果給他知道自己私通侍衛(wèi)並懷孕，夜氏知道自己的下場一定比死慘百倍。

她一懷恐慌，不敢找御醫(yī)，知道周侗這裡會有各種古怪的藥，過來找藥胡亂吞服，結(jié)果血流不止，也就是在這樣的絕境中，她遇見了被押解過來的裘錦風宮胤耶律祁三人。

裘錦風一口就道出了她的問題，併爲她提供瞭解決辦法，夜氏生死存亡關(guān)頭，死馬也肯當活馬醫(yī)，當即按照裘錦風要求，假傳周侗命令，將三人留在了宮中，事後卻根本沒有告訴周侗，而是悄悄將三人轉(zhuǎn)移到偏僻的覆雲(yún)殿。覆雲(yún)殿幾位主子膽小怕事，平常巴結(jié)她還來不及，哪裡敢多嘴多舌，而且覆雲(yún)殿也十分清淨，正是藏人的最好去處。

夜氏在宮中日久，是王后親信，又是大王親信的對食，在宮中地位，說比那幾位公主高些也不奇怪，在她的遮掩下，幾個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在覆雲(yún)殿呆了下來。

如今夜氏的身體漸漸好轉(zhuǎn)，心情也好了許多。起身告辭的時候笑道：“近日宮中多事，諸位如果身體已經(jīng)養(yǎng)好，還是早日離開的好。”

“那是自然。”裘錦風道，“我朋友的傷勢也好了許多，多謝夫人援助，再呆下去於己於人只怕都有麻煩，這就準備出宮。”

“那樣最好。”夜氏嫣然一笑，出了覆雲(yún)殿，步履姍姍。

只是一轉(zhuǎn)過身，她的臉色就陰沉下來，加快了步子，出了覆雲(yún)殿，沒多久，有兩條黑影悄悄跟了上來。

“今夜，就今夜。”夜氏腳下不停，緩緩道，“今夜後假如這三人還沒有離開，你們就殺了他們。”

“是。”

兩條黑影匆匆離開，夜氏凝望著夜空，脣角一抹譏誚的笑意。

甘冒奇險留下這三人，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命，如今自己的命已經(jīng)保住，再留下這三人就是不要命了。

近幾日王城不安寧，難保和這幾個人沒有關(guān)係，自己如何能再留下他們？

她加快了步伐，往周侗住處而去，因此也就沒有注意到，身後覆雲(yún)殿的殿門並沒有關(guān)緊，有人影一閃而過。

裘錦風看她離開，眉頭也皺了起來，起身準備找宮胤耶律祁商量，趕緊離開王宮。呆在這裡步步危機，天知道這兩人怎麼想的。

他走出門，迴廊裡立著苗條的身影，裘錦風認出這是這殿中某位公主，卻不知道她的名號，他由夜氏安排，住在這殿中北廂房，說好了不和這幾位公主有任何聯(lián)繫，當下只是微微欠身便要繞開。

誰知那影子忽然上前兩步，細聲細氣地道：“這位公子，本宮有緊要消息，要通傳你和另外兩位公子。”

裘錦風停下腳步，心裡有點不舒服。他知道自從宮胤和耶律祁住進來，雖然住得遠遠的，和那些公主井水不犯河水，但偶爾總有遇見的機會，每次撞見，那些少女看那兩人灼灼的眼光，就讓他覺得很沒有存在感。

現(xiàn)在這種感覺又來了，因爲這少女對著他說話，眼睛卻看著宮胤耶律祁所住屋子的窗戶。

“現(xiàn)在對我說也一樣。”裘錦風勉強一笑。

“不。”那少女很乾脆的拒絕，眼睛還是盯著宮胤的住處，緩緩道，“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關(guān)係到你們的生死，但在告訴你們之前，我希望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

－－－－－－題外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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