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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呃……那你到底要什麼?”
“黑水澤裡異獸骨粉美顏也效果不錯,等我的面膜出來,送你一份啊。”
“我送你我珍藏的美顏深海珍珠粉……”
“好極好極,不過也不急。”
“你皮膚的鬆弛,如果有好的丹方,我可以幫你解決。”
“那個慢慢談。”
“別啊。”翡翠女王一把拉住她衣袖,頭湊過來,“咱們好商量。那個,易國資源將來多分你一份。”
“好好,”她笑道,“那我等以後你們熟了,再給方子解決好了。”
能當女王都不是弱者,看似暴躁的翡翠女王,也狡猾得很呢。
英白咳嗽,玉無色小臉變色,景橫波格格大笑。
翡翠女王瞟一眼英白,笑道:“你家大統領最近好像是在追求本王,說不定以後就熟了。”
“我爲什麼要幫你呢?”她笑瞇瞇看女王,“咱倆又不熟。”
景橫波嘿嘿一笑,心想女人啊,再矯情,關鍵時刻看眼神就知道她的心思。
《 翡翠女王嚇得趕緊放下手,爽利的女子此刻有點無措,下意識地便去看英白,英白一笑,對景橫波一揖,“還請女王陛下指點,好早日消除玉明心事。”
“不要擠!你想留下永遠無法消除的瘢痕嗎!”
溫水洗臉後,翡翠女王習慣性去擠痘痘,手又被景橫波啪一下打下來。
“我說你這痘痘怎麼好不了,”她嘆氣,“就你這習慣,完全是和痘痘過不去啊。不要用這麼熱的水刺激肌膚,用溫開水。”
翡翠女王聽得兩眼放光,趕緊疾呼拿鏡子來拿水來,侍女端上熱騰騰的水盆,翡翠女王剛要洗臉,又被景橫波攔住了。
“你用什麼藥?”景橫波湊上前,在她臉上摸了摸,笑道,“痘痘是內分泌的問題,不是隨便什麼藥物能解決的,甚至越用藥可能越糟糕。你臉上皮膚是油性皮膚,當皮膚表層的皮脂過量並堵塞毛孔時候,就容易生痘痘,你看看你,用很厚的粉來遮掩這些東西,卻不知道越是這樣毛孔堵塞越嚴重,你這痘痘怎麼能好?”
原本閒閒喝茶的翡翠女王,立即放下了茶盞,瞪大眼睛,“什麼?你說這東西可以輕易去掉?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很多功夫,找了很多藥,連易國和商國都求過藥,也沒能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現在你可以?”
兩人簡單談完,景橫波注視著翡翠女王臉上的疙瘩,笑道:“你這點疙瘩,分分鐘就能解決的事情,爲什麼一直不處理掉?”
兩個女子都是痛快人,不多說,相視一笑,坐下來談判,很多事情之前已經有了初步共識,最後議定,待易國形成平穩過渡後,易國易水向東一片屬於景橫波,向南屬於翡翠。玳瑁和翡翠,平分易國所有資源。還有很多具體的細節,需要經年累月的談判和合作才能議定,這不是君主需要親自操心的事,之後自然會交給各自的幕僚。
她多善良一人啊,一向與世無爭好不好?可動啥也不能動她的臉啊。
景橫波摸摸臉,深有同感點頭。
翡翠女王一看見景橫波就笑了,瞇著眼睛道:“本王本來還在奇怪,怎麼有人不顧一切,一定要瓜分易國,原來易一一自己找死。他難道就不知道,女人的臉,和男人的尊嚴一樣,是無論如何都動不得的嗎?”
她對翡翠女王母子印象很好,直覺這樣的人可以共事,所以同意了宮胤的提議,和翡翠瓜分易國。
高臺之上,景橫波看見翡翠女王昂然而來,英白收起了酒壺跟在她身後,玉無色那個小子,滿臉不情願地,居然也跟了過來,走路時總是有意無意地夾在兩人中間,忍不住哈哈一笑,覺得這一家三口真是有意思得很,還有英白到現在也沒搞定翡翠女王,也窩囊得很。
這樣,景橫波佔據王宮主場,翡翠女王在外有軍力做後盾,彼此各有牽制,才能維持一個基本平衡。
這是宮胤和翡翠女王談判時的要求,因爲易國離翡翠近離玳瑁遠,景橫波的兵無法穿越翡翠遠赴易國,只能和翡翠協力瓜分易國。那麼翡翠軍隊的大批量到來,也可能給她造成危險。所以宮胤要求必須翡翠女王親征,孤身入王城。
翡翠女王親自率軍,將和黑水女王王城會晤,英白陪同。
幻都的臣子們,已經發覺了形勢不對戍衛王城的軍隊被調走,大量異國軍隊忽然出現在幻都。但此時羣龍無首,沒有人敢於站出來合力抵抗,很快就被這些異國軍隊,衝入王城和府邸,加以控制。
幻都之內,景橫波還不知道此刻離別。她忙於控制王城和宮禁,勒令大相帶領禁衛,打開了王城的大門,迎進了翡翠王軍。
易水之上,宮胤一騎如雪,帶領扈從如龍,回馳向大荒的中樞。
……
黑水女王的羽翼,將在大荒的天空無垠伸展。
我相信。
橫波,努力過好每一日,努力做好你自己。
在不久的將來,我相信你會揮師而來,向我,和這個整個大荒,發出你該發出的聲音。
但我們的腳步,總有交匯的一日。
我有我該在的位置,這個國家的中樞,坐鎮其上,替你看遍這世上風雲暗卷。
抱歉我騙了你,我不能陪你,一個國家一個國家收拾到底。
他再看一眼幻都。
如果他不做一些事來轉移注意力,景橫波將會面對雪山更多的騷擾。
衝突不可避免,但他覺得景橫波力量還不夠。
之前雪山要求他稱帝,之後他失蹤,如今雪山派出了耶律曇對景橫波下手,已經將目光投向了景橫波。
宮胤看著那密信碎片,在風中散去如弱蝶,心中卻想著另一件事。
國若無主,必生妖孽。
正因如此,蒙虎分外不安,不得不以密信再次向宮胤稟報,希望他能回帝歌一趟。
而在靜庭和玉照宮之內,明城據說和那位假國師有了接觸,接觸得很隱秘,蒙虎和禹春第一次都沒發現,之後還是一個照管草泥馬小胤胤的宮役,發現了一些疑惑之事,上報了蒙虎,之後靜庭守衛加強,蒙虎又派人暗中埋伏,想要看看兩人之間是否真有什麼聯繫,但明城和假國師似乎無辜,又似乎特別警覺,之後便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露出,讓蒙虎等人根本抓不到把柄。
之後易國這裡蛛網蜂刺,全數啓用,一些勢力雄厚,在各國都有眼線的世家大族,也遲早會發現。
他調動玉照龍騎前往玳瑁沉鐵,在沉鐵弄出那麼大的動靜,朝中早有異動,懷疑他根本不在帝歌。
帝歌的事情,已經不由耽擱。
宮胤手指一擡,密信碎裂在風中,飄飄滾滾過易水。
“靜庭似有異動,請國師速歸。”
宮胤又看了一眼幻都,慢慢打開密信。
手腕上刺著蛛網字樣的男子,躬身給他遞上了一道火漆密封的密信。
當他目光收回時,身後,已經無聲無息多了一些黑衣人。
看著面前恭謹的易鄯,宮胤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看向幻都的方向。
智者博弈,就看誰佈局更深,思慮更早。
所以斗篷人引以爲傲的霸道藥物,不過是替易鄯再加一層保護,保護他不被其餘藥物所侵而已。
排斥一切之後所侵入的藥物,形成自己的獨特閉鎖。
因爲宮胤的禁制,同樣是具有排斥性的。
斗篷人的藥物,確實能解掉之後對易鄯下的各種毒藥,但是,不可能包括之前就已經佈下的。
早在斗篷人對易鄯下手之前,易鄯就已經被宮胤的獨門禁制控制住經脈。
這也是他的獨門禁制。
而在易水之畔,宮胤輕輕彈指,指尖冰晶一閃,沒入了易鄯的天靈蓋。
而翡翠王軍,一支渡易水,圍住了易山軍隊,一支越灃水,扼住了邊軍往幻都去的要道。
在易國的臨溪、義都、各莊等地,凡是朝中大臣被派遣去的地方,都有人影出沒,以各種方式,將那些易國重臣控制起來。
……
他們勁裝勁弩,輕騎簡從,綠色的衣甲之上,鑲著深綠色的翡翠,黑暗中,似一雙雙鬼魅般眨著的眼睛。
因此,也就沒人知道,夜色之中,有那麼一支軍隊,趁著防守缺口,從兩國邊境越小道而過,消失在夜幕的盡頭。
防守之事,一處過於嚴密,就必然會有別的地方,出現缺口。
因爲這邊在進行兩國貿易談判,所以灃水附近的邊軍按例調動,將灃水周圍三縣密密保護起來。
衆人很有耐心地等下去,談判這種事嘛,總是要曠日持久的。
衆人都很放心,等待著談判結果的塵埃落定,不過帳篷裡隱約傳出的聲音,語氣都不大好,聽起來似乎很有些摩擦。
易國護衛始終虎視眈眈看著帳篷,當然,自始至終,翡翠部只進去了兩位特使,翡翠部的軍隊護衛,根本沒有靠近帳篷。
翡翠特使睡覺下棋聊天,時不時和二狗子對答幾句,天色從亮到暗,外頭的護衛,一動不動地站著。都在想幾位特使真是認真,這一談判就是幾天幾夜不睡覺的架勢哇。
二狗子和霏霏,則忙著玩猜拳,只有兩隻翅膀的二狗子回回都輸。
於是翡翠特使坐下來,睡覺。
二狗子怪模怪樣回答:“無妨,無妨,請,請。”
又過了一會,氣味散盡,翡翠特使才進入,對著暈倒的兩位,大聲含笑招呼:“抱歉讓兩位特使久等。”
貓跳上桌,對著兩大高官扭扭屁股,一股奇怪氣味瀰漫,副相和大司正捂住鼻子,也抵擋不住這氣體的穿透力,都翻著白眼栽倒。
鳥說:“狗爺負責和你們談判。”
灃水,一處曠野上,支起了幾座帳篷。在大荒,兩國談判一般都選遠離城池的視野開闊之地,兩邊佈下各自護衛隊伍,這樣雙方可以互相監視,不易玩花招,也方便出事時隨時離開。但和翡翠女王特使談判開放通商口岸的副相和大司正,在規定的時間內,沒有等到翡翠特使,卻等到了一隻鳥和一隻貓,貓拎著鳥,大模大樣在兩位高官的愕然注視下,走進來。
整個過程歷時不過幾眨眼,其餘人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大老爺已經只剩地平線上拼命掙扎的屁股,再一眨眼,屁股也不見了……
東陂城,易國戶部和吏部卿,正在焦頭爛額處理賑災貪賄事宜,被一羣破衣爛衫的災民圍住各種哭求,忽然人羣騷動,幾個衣著光鮮的傢伙,捧著不知從哪搶來的破碗,嚷著,“大爺行行好,我已經七天沒吃飯了啊……”忽然就越過了人羣,出現在兩大高官面前,最前面那個高個長腿的,咧嘴一笑,道:“好餓,想吃人肉。”一手抄一個,把人扛了就跑。
“哈哈哈又有活兒幹啦!”
七殺在平原曠野上奔馳,大笑大叫。
……
是愛而不得而不得不愛。
人生,最無奈的不是愛而不得。
他自失地笑了笑,停了一會兒,依舊再次理齊了她的發,怕短髮迷了她眼。
哪怕他就在她身側,予溫柔撫慰萬千,她的目光仍舊只落在山海之外,那個人身邊。
耶律祁的手,在風中頓了頓,越過她的發,輕輕落下。
手指無意中繞著了一根頭髮,正好此時她在轉頭,一扯之下,掉了好幾根頭髮,他急忙鬆手,欲待道歉,她卻渾然不覺,只顧望著那方向,喃喃自語。
身邊耶律祁側首凝視著她,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理了又理。
但心中總有不安,她忍不住登高眺望,想著易國塵埃落定之後,宮胤真的能夠一直陪她走下去嗎?
在宮胤親赴易水之後,她也向已經奔赴易國的七殺發出了召喚,請他們幫忙協助,解決一些重要事宜。
景橫波表示深深理解。易鄯是宮胤身邊的人,因此比其他人更瞭解宮胤的手段,只有宮胤親自到場,才能鎮得住他,鎮得住局勢。
宮胤臨別時和她說:“易鄯做了一輩子臥底,因此心性不定,分外渴望翻身自由。如果我不親自到場,他也許就會被權欲所惑,做出些難以挽回的事來。”
在異國中樞之地,空手奪國,便如高空走鋼絲,稍有疏忽,便是粉身碎骨之險,爲此哪怕是她和宮胤,都絲毫不敢輕慢,在矯詔將易國重臣調走,控制住宮禁和王城,勒令一切邊軍都必須固守原地,不得調動之後,兩人商量,由景橫波坐鎮易國王宮,監視王城動向,宮胤則親赴易水,徹底解決那一羣螳螂和蟬。
景橫波負手立在最高處,遙遙看著易水的方向,喃喃道:“他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
易國王宮最高處,天臺之上,絲幔在天風中滌盪,拂過佇立男女的臉龐。
……
“景!橫!波!”
捂住臉的指縫裡,傳出女子恨絕的破碎聲音。
茫然和絕望,如蠹蟲,時時刻刻咬齧著她的心。
在山腹呆久了,已經無法適應外頭的光線,她捂住臉,在那些人鄙棄的目光中,微微顫抖著身體。想著爲什麼會離開這裡,是不是因爲景橫波?離開這裡之後,自己又要過一種什麼樣的殘忍生活?
緋羅現在看起來,更加像一隻鬼,半個月的缺藥懲罰,讓她恨不得再死上一次。
半山的洞裡,最後滑出的是一個人,失了腿,傷了臉,渾身皺縮,亂髮間雙眼幽幽如鬼火。
還有很多人,在半山挖掘那些泥,一罐一罐裝入特製的瓦罐,並將無法帶走的沼澤泥洞封死。
一個個長形麻袋,從半山的洞中滑了出來,被一羣蒙面人接住,送入隱蔽的大車。
易山。
……
“嘎巴。”一聲,冰球碎裂,每顆都化爲一個小小冰球,閃爍陰冷之光。
想到毀滅二字,心底便微微興奮,狂野的慾望似被喚醒,手指無意識微微用力。
有些人生來爲了締造,而他,喜歡毀滅。
這樣他纔有藉口在這塵世繼續歷練,擴充實力,最終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對手強大,他喜歡,他不介意玩得更久一點。
他眼底閃耀淡淡光芒。
可是哪怕這麼萬無一失,他依舊直覺不安,因爲宮胤,看似聲色不動,但大多時候,都會讓人吃驚。
他相信,就算是宮胤,在他下了這藥後,再想以藥物之類手段挾制易鄯,都做不到。
他給易鄯下的,是他自己研製出來的獨門藥物,這藥對世間一切藥物都有排斥性,本身是毒,卻是世間大多數藥物的解藥。
雖然計劃沒有問題,潛伏在呂卓鴻軍中的天干第一星等人,會監督著易鄯,在關鍵時刻反水,無論被殺的是呂卓鴻還是易一一,還是一起死掉,天干第一星等人,都會幫助易鄯登上王位,再挾住易鄯,實際掌握易國王權。
他輕輕搓動著冰球,想著雖然易國那邊還沒有壞消息來,但直覺告訴他,事情一定不會順利。
衆人退下,去安排易山基地轉移事宜,室中只留下了斗篷人。
“我能找到一個易山,就能找到第二個。”斗篷人的自信,卻似沒有受損,淡淡語氣,重新振作起屬下的信心。
衆人垂頭,心中忽然涌起不安感受見慣主上運籌帷幄戰無不勝,這一段時間來卻連連受挫,對手,真的如此強大麼……
“不放棄,就會被連鍋端。”斗篷人聲音聽來倒沒太多可惜,“毒蛇噬臂,壯士斷腕。”
易山基地,是主子最爲重視的基地,是他多年心血灌注之地,先不說那些還沒完全成功的試驗人,單隻易山那種獨特的功效變幻的沼澤泥,就能夠令很多雪山難以使用的霸道藥物存活,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藥物培養地,一旦放棄,到哪裡去找第二個易山?
衆屬下震驚擡頭。
“將易山的人,撤回來吧。”
良久之後,斗篷人的聲音,終於緩緩響起。
主子在思考決定重大事件時,不喜歡別人打擾。
冰球搓動的聲音,吱吱嘎嘎,聽來有種奇異的恐怖感,在室內的其餘人,因此低著頭,不敢說話,讓壓抑的沉默不斷髮酵。
斗篷裡伸出雪白的手掌,掌間兩枚冰球在慢慢搓動,奇怪的是,冰球在溫暖的掌心,不化。
黑暗的室內,黑色的斗篷光澤幽幽。
……
這隨風飄搖的,無法自主的,一生。
以後,還要做整個易國的臥底,將易國賣給他人。
一生臥底,翻來覆去,永爲無間,沒有定性。
他眼底,漸漸盈了淺淺的淚。
“其實……”易鄯輕輕地,似對他又似對自己道,“我就是個當臥底的命啊……”
易鄯垂頭跟著宮胤,經過他身邊,他又試圖去抓易鄯,易鄯輕巧地讓開了。
何至於此!
何必當初!
易一一茫然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下渾身抽動更急,連上翻的雙眼都滿滿不甘和後悔。
“你毀她臉,我毀你國。”
冬日清晨的風裡,他的聲音比風淡比雪冷。
宮胤終於停了停。
他覺得,沒一個答案,他死不瞑目。
易一一的手,不甘心地在空中抓撓,眼底的絕望和不甘似潮水奔涌,咽喉裡荷荷聲不絕。
宮胤手指一彈一道冰風,就將被他抓髒抓皺的袍角切斷。
腳下忽有激烈的喘息聲,兩人低頭一看,卻是易一一,竟然還沒死,想必聽見了剛纔宮胤的話,被刺激得迴光返照,死死抓住了宮胤的袍角。
回頭往溯,想必死也不能明白。
易國大王一生苦苦追尋,苦心維繫,弒父殺兄才得來的王座,竟然就這麼被幾個人,遊戲般擡手覆滅。
眼見他擁天下,眼見他失天下,一轉手煙雲滅寶座塌。
他站在宮胤身邊,擡起頭,看天邊晨曦淡白之色,看一片明光淡白裡,獵獵飛揚的翡翠王旗,看身側眉目淡定,似永無喜怒的國師,心中涌起一股蒼涼又激越的感受。
易鄯唯服從而已,在宮胤這樣有手段有強兵又懂懷柔兼目光深遠的政治成熟人物面前,他自知沒有任何玩花招的餘地。
任何國家國號的取消,國土的淪喪,都是一件大事,影響深遠。一個安排不好,他給景橫波爭取來的就不是富饒廣闊的國土,而是戰爭起義此起彼伏的火藥桶。所以,王權的暫時維繫,政權的平穩過渡,是考慮到百姓情緒心理和長治久安的必須舉措。
翡翠部的騎兵,風馳電掣而來,在越來越接近的轟鳴聲裡,宮胤淡淡道:“你依舊會繼位,我給你兩年時間做易國大王,完成將易國併入翡翠和玳瑁兩部的相關事宜。之後你會成爲易國首相,自你之下,所有臣屬各降一級,以城邦建制。翡翠和黑水女王已經承諾,會合理劃分疆域,善待易國人民,你要做好的,就是安撫和平穩過渡。”
強者步步爲營,無有僥倖。
他很慶幸剛纔自己再次做了正確選擇,沒有出現僥倖心理。
易鄯看一眼宮胤,頭垂得更低。
又有人道:“翡翠部最近有人在臨近的灃水談判,一定也趁機想法越過了灃水,抄了近路。”
身爲一個僞國王真國師,做這種手腳實在太容易了。
當然來不及。他下令時,在規定的時間上做了手腳。移防的易山守軍提前走,接防的易水守軍推遲出發,一路錯過,易山和易水兩地,都會出現短暫的防衛全盤空虛。
宮胤脣角微微一勾。
有人恍然道:“從咱們身後來,一定是咱們撤出易山之後,接防的軍隊沒有趕到,翡翠王軍趁機過境了!”
衆人面面相覷翡翠王軍,怎麼可能深入易國內陸?
眼尖的人爬上高樹,望見遠處旗幟,大叫道:“綠雲旗幟,翡翠王軍!”
“從咱們身後來!”有人驚道。
這下失色的人更多,平原之上,騎兵爲王。居高臨下一個對衝,就可以沖毀步兵陣型。易山邊軍是騎兵步兵混合軍種,以步兵爲主,騎兵不過兩千人,在這平原之上,如何是三萬騎兵對手?
地平線上,忽然似隱隱起山崩海嘯之聲,在場的多是軍人,不禁相顧失色,有人撲倒在地,以耳貼地仔細聆聽,半晌失驚道:“騎兵!不下於三萬之數!”
此時宮胤才揮揮手。
易鄯垂頭,恭謹地立到一邊。
“回頭自有安排於你。”宮胤看著他,只說了這一句。
易鄯的手,還維持著一個上託的姿勢,他烏黑的眼睛,盯住了自己空空的手指,一笑之後,慢慢收回。
在震驚僵硬的氣氛中,宮胤伸手,輕描淡寫地從易鄯手中拿過了玉璽和私印。
所有人的呼吸如被刀割斷,似出現片刻真空。
易鄯忽地跪倒,雙手高高舉起,“請主上驗印!”
四周氣氛緊繃,似琴將斷絃。
兩人相距不過一尺。刀劍可及。
宮胤揮手讓他們讓開,任易鄯直接行到他面前。
所有人呼吸開始發緊,蛛網蜂刺奔來,試圖護住宮胤,去接玉璽私印。
易鄯大步前行,衆人握緊武器,等著新任大王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雖然衆人不大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多少都看得出,此刻有人在讓他交權,很多人露出不可思議神色這是在易國土地,眼前是易國軍隊,易鄯已經是無可爭議的易國大王,天時地利人和都佔盡優勢,而對方只有一人。衆人捫心自問,都覺得,隨便哪個男人,在這個時候,都不會、不捨、沒有必要,將權柄交出。
萬軍屏息,注視著他的動作。
他沉默著,慢慢向宮胤行來。
這次,會有例外嗎?
一次,也沒有輸過。
易鄯的手又顫了顫,他畏懼這份從容和堅定,因爲在跟隨國師的這些年裡,這個男人,從來都這麼從容堅定,也從來都從容堅定的勝利。
然而他沒有動,就那麼從容而立,似乎算定,這璽這印,終將被乖乖交上。
大荒國師明澈的目光,似乎能照進人心深處,照見所有的慾望和自私。
對面,宮胤的目光,清冷平靜。
對面,宮胤一個人,頂多還有一批人數不算太多的蛛網蜂刺,而自己,有五萬大軍。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捏緊它們,像一個王者一樣,大聲咆哮,指令自己的軍隊,圍攻面前包括宮胤在內的所有的敵人,將他們斬殺乾淨,徹底擺脫自己被控制的命運。從此做自己的主宰,做更多人的主宰。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是每個男人的夢想,他也不例外。
擁有它,那些過往的屈辱和流離,就能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國大權,麾下無數,永久榮華。
玉璽和私印握在手中,溫潤、堅實,也似易國王權,那般尊貴而實在的東西,有生以來第一次離他如此之近。
易鄯的手指顫了顫。
宮胤在易鄯對面站定,看一眼他手中的玉璽和私印。
易鄯從來都只被他控制,他的所有行動,和每個人的接觸,都會反饋給蛛網蜂刺,所有人精心地計算,各種設陷和暗殺,其實不過都是他網中,掙扎的飛蟲。
無毒,甚至能對內力增長有好處,但排斥之後一切的藥物反應。
神秘組織試圖在易鄯身上下藥,控制他爲自己所用,可易鄯身上,早就有他種下的冰晶種。
從景橫波撿到那個火堆廢墟里掉落的面具開始,他就知道,阿鄯必定會參與到易國王權之爭中來。
他宮胤,如果連一個屬下來歷都查不明,都不能控制,也枉爲大荒國師。
易鄯是他的屬下。
呂卓鴻也好,易一一也好,包括那神秘人也好,都以爲自己掌握了易鄯,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世人汲汲營營,都爲自己那一份奔忙,不到生死,不見真章。
宮胤眼底並無憐憫,只有淡淡譏誚。
那白衣人無聲無息出現,攜一股森然冷意,俯瞰著這軍隊、人羣、奄奄一息的被害者、一地屍首,互相被背叛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