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79章 讓我溫暖你

他笑起來眉宇疏闊,令人覺天光云影飛動,漫天的日光忽然瀉落。

景橫波托著下巴看他,道:“這么好的武功拿來撿鞋子真是可惜了的……咦,我覺得你臉熟。”

男子笑笑,過來蹲在她面前,將鞋子端端正正放在她腳下,景橫波很隨意地穿上鞋,他便很自然地半跪著幫她扶住鞋幫,還不忘贊一聲,“陛下這鞋子真美。”

語氣坦蕩。

這人每個動作神情,都令人感覺分外的坦然自如,不含狎昵,明朗得也似這湛清的天光。

這種特質,讓景橫波想起了他是誰。

“你是那個幫過我忙的黃衣騎士!”她恍然大悟,“幫我攔馬車的!”

“對不住陛下,”提起這個他卻露出愧色,“我辦事不力,只來得及攔下兩輛,讓第三輛逃脫了,因此害了琉璃坊不少百姓,如今想起來真是愧疚。”

景橫波此時才知道起火的馬車問題出在他那里,見他還是坦蕩主動承認,忍不住一笑道:“你已經盡力了。”

“當日我也曾派人去玉照宮通知國師,”他更加慚愧地道,“但是當時國師已經離開玉照宮,信使沒能通報上。”

“是啊就怪宮胤亂跑。”她道。

“其實微臣還見過陛下一次。”他笑,眼睛彎彎。

“嗯?”景橫波也有這感覺,似乎還在哪見過。

“趙士值府。”他歉然道,“我將趙大人拉了回來,沒讓女王劫持成。”

“啊原來是你。”景橫波哈哈大笑,“當時人多,煙濃,沒看見你,喂,你可壞了我的事哦。”

“我已經壞了陛下三件事。”他笑,“罰我給陛下拎湯罐賠罪。”

他很自然地拎起湯罐,順手遞給景橫波潔白的帕子抹嘴,站起身時還將景橫波啃的散落在地下的骨頭撿起,用紙包好,扔在一邊的雜物簍里。

景橫波很有興趣地瞧著他,覺得這又是一種出眾的人物,親切細致,耐心有禮,對女性少見的呵護,卻又不缺瀟灑任俠男兒氣度。

和他相處,很舒服,很自然,很容易就忘記陌生,熟悉如多年老友。

“你是誰?叫什么名字?”

“沉鐵部質子鐵星澤,見過女王陛下。”他從容施禮。

景橫波頓時好感大增,以往在宮中,陸陸續續也見過六國八部的質子,但那些人要么傲岸,要么畏縮,要么避嫌不和她交接,而且有個共同點,都很忌諱自己的質子身份,以此為辱,不愿多提。以至于很多人見過之后很久她才知道原來是質子。

這么坦蕩說出質子身份的就他一個,景橫波看他眼神,清澈明朗,似秋夜特別高朗的天空。

“你進宮來做什么。”她問。發現他故意走在她右側道邊,以免她再次踩入道邊石縫卡住高跟鞋。

“蒙國師召見。”

“哦?”景橫波來了興趣,宮胤很少召見外臣,尤其是身份敏感的質子。

“當然不是談國事,”鐵星澤笑起來眸子星光飛揚,“我前不久回家鄉一陣子,給他帶來了一些家鄉的食物。如果不是他太忙,早就該送來了。”

景橫波一愣站定,霍然回首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是宮胤老鄉?你和他從小認識?喂喂,趕緊和我說說他小時候的糗事,還有他小時候住哪里,愛吃什么,談過幾次戀愛,有沒有結過婚……”

鐵星澤失笑,輕輕撥開她的手,“陛下,您問這么這么多問題,讓微臣回答哪一個?”

“先回答最后一個!”

鐵星澤笑得爽朗,“自然沒有。”

“談過幾次戀愛?”

“小時候被鄰村阿花阿麗追逐算不算?”他一攤手。

“那得看進行到什么程度?親過嗎?壓過嗎?”

“被阿許壓倒在地算不算?”

“啊?怎么壓?嘴對上了嗎?”

“阿許是男的。”

“……啊呸你玩我。”

“被阿牛抓住了算不算?”

“這個一定是男的!”

“是啊,是個大漢。”鐵星澤的語氣,忽然蕭索,“被阿勝拖到水里算不算?”

“哪那么多人愛和他玩……”景橫波笑起來,忽然笑聲一頓,慢慢轉頭,盯住了鐵星澤的眼睛。

鐵星澤沒有回避她的目光,清澈的眼眸里,隱約光芒閃爍。

“你好像是在告訴我,他小時候,總在被人欺負。”她慢慢道。

“沒關系,”他回答得也很慢,“阿勝阿牛他們,后來都死了。”

景橫波渾身汗毛一炸,霍然抬頭盯住鐵星澤。

鐵星澤并沒有退縮。

“我在和你說幼時好友的事。時日太久,也許他已經忘記,可我還記得。”鐵星澤輕輕道,“他比我小三歲,他來的時候,我已經隱約記事了。那時我父王在他所在的村子附近有一所行宮,我小時候被養在那里,很熟悉那個村子的人。聽村中老人說,他在一個雷雨夜,砸穿屋頂,從天而降于一對貧苦年輕夫妻家中,他降落時氣息將無,渾身冰冷。因為太過驚嚇,當晚那家中懷孕的妻子流產,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幸虧這對夫妻善良,還是將他收留,但村中人對他敵意很重,認為他是雷霆災星,多年來總有人有意無意想將他弄死,他摔下過山,斷過腿,落過水,遇上過火災,至于迷路,更是不知道多少次。而且他的養母,在他到來那天受驚受打擊太過,后來就半瘋了,清醒的時候把他當自己兒子,瘋狂的時候就認為他是來奪她兒子的魔鬼。經常半夜偷偷去掐他,有次他險些被掐死,從此據說他,從沒在家中床上睡過。”

景橫波怔怔看著他,手無意識抬起,按住胸口。

那里忽然有點痛。

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樣平淡卻慘烈的經歷,是自己聽見的,是屬于雪般高潔、玉般無暇的宮胤的。

要她怎么相信,那不染纖塵權傾天下的男子,在幼時被拋棄,被欺凌,被侮辱,身陷無限敵意和苦痛之中,十多年不敢躺平,十多年不曾相遇溫暖?

是否幼時曳于泥途之中記憶太過傷痛深刻,所以多年后他只愿自己不染煙塵,不觸這紅塵喧囂萬千?

“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她不可置信地道,“……相處了那么久,他又沒犯什么錯,為什么村人不原諒他,為什么一直和他作對?”

“因為,和他作對的人,過段時間,都莫名其妙暴斃了。”他答。

景橫波只覺得渾身發冷。

在那種情形下,讓和他作對的人死去,是護他,還是害他?

“所以,在他離開家鄉的最后幾年,已經沒什么人敢對他不利。他確實受的傷害少了。”鐵星澤頓了頓,“但是……”

他沒有說下去,景橫波卻已經明白了。

但是,已經沒有人愿意接近他,他是怪物,是兇煞,是不祥之人。

冷暴力。她腦中忽然掠過這個詞。

或許,和幼時的磨折比起來,這最后幾年的顧忌、排斥、畏懼和遠離,才是形成他后來性格的真正原因吧?

“這些話原不當由微臣對您說,”鐵星澤溫和地道,“但微臣覺得,他或許是一輩子都不愿意和您提這些,不是不信您,而是不愿您難受。微臣卻有小小私心,總希望這世上有個人真正懂他明白他,明白他真的很不容易,真的很好。”

景橫波忽然放開了他的手臂。

“對不住,”她急急的,有點語無倫次地道,“我不能陪你一起過去了,我那個,我要先走一步,你慢慢來……”話音未落,她已經撒開腿就跑,難得穿高跟鞋也跑那么快,鞋跟奪奪奪地敲擊在石板路上,一路遠去了。

鐵星澤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

……

內室門緩緩開啟,宮胤從門中走出,將一身寒氣遺留在門內。

“鐵星澤到了沒……”他話音未落,忽然一聲,“宮胤!”

聲音高而微尖,滿滿急迫,宮胤愕然抬頭,他聽出這是景橫波的聲音。可印象中她的聲音慵懶緩慢,還真很少聽見這樣的語調,似有無數情緒正在澎湃,似要剎那洶涌而出。

這是怎么了……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一道紅影已經火一般穿過靜庭院子,撲過門檻。

“宮胤!”

火紅的影子,猛地撞入他懷中。

他有一霎驚震,下意識抬手,指尖冰晶出現那一霎立即消失,再落下時,已經輕輕落在了她發上。

動作溫柔,語氣卻淡漠似不耐煩,“又怎么了?”

景橫波緊緊地摟住他的腰,一泊洶涌情緒如浪迭波,沖刷得她一時哽咽難言,聽著他似乎不耐的語氣,想笑,嘴角翹起,卻忽然有淚珠滴溜溜滾下來。

他明明應該看不見,卻忽然似有所覺,身子一僵,伸手就摸她的臉,“你怎么了?”

景橫波低下頭,將臉更深地埋在他胸膛,像只小獸在他懷里拱來拱去,尋找著最合適的位置,最后選擇了他心口,將臉緊緊地貼上,長長吁一口氣。

宮胤有些愕然,怕這女人又發了什么神經,伸手來扳她的臉,“你到底怎么了……”

景橫波死死抱著他,把臉躲來躲去,啞著嗓子道:“別鬧。”

宮胤停住手,頗有些好氣又好笑,這話應該他說才對吧。

“宮胤……”他聽見她嗚嗚嚕嚕地道,“……現在,暖和嗎?”

他微微一怔。

她如此貼緊,情態卻不似往日調戲狎昵,像是想將自身溫暖傳遞,焐他一個冰消雪融。

她知道什么了?

宮胤立即將嚴厲的眼神投向院外遠遠站著的蒙虎,蒙虎慌不迭地搖頭。

景橫波能感覺到他的疑惑,扯起唇角笑了笑,一個笑容還沒展開,立即被席卷而來的心酸淹沒。

她閉上眼,只能將自己貼緊更貼緊,溫暖更溫暖。

心中似有潮水洶涌,不知熱不知冷,只知道回旋往復,酸酸澀澀,滿腦子都是很多很多年前,雷雨夜的小村,掉落的將死的嬰孩,水深火熱里掙扎的幼童,孤身一人離開家鄉的少年。

有些人完美如雪玉琢成,無人知內里千瘡百孔。

泥濘里輾轉無聲的幼童,和此時眼前冰雪人兒交替在眼前閃現,似黑夜和白天不斷輪轉,她微微有些暈眩,忽然想將那兩個影子都打碎糅合,換一個不夠完美卻真實自如的他。

她知他過往必如碎裂的窗欞,穿過一股股極地吹來的冷風,以往她或有逃避,然而今日開始,她想要勇敢地迎上彌補。

“宮胤……”她一聲聲地喚他,他輕輕“嗯”一聲,要推開她。鐵星澤快到了。

她卻忽然低頭,唇落在他胸上。

隔著衣衫他也如此敏感,渾身一震,駭然低頭。

只看見她烏黑的發頂,看見她將唇緊緊貼在他心口。

那心上的一吻,只想補你昔日的痛,縱橫于其上的裂痕,我想以一生里最強的意念和最誠摯的祝愿,抹去。

胸臆間似有冰冷裂痛,卻似又有火焰燃起,他只覺肉體似裂而精神卻如被投入溫水,在苦痛中體驗天堂般的溫煦。

她的唇慢慢上移,落在他頸側,連接著心臟的動脈。

溫軟而微潤的唇,香氣似可沁入五臟六腑,他的心忽然猛烈跳起,一聲聲,都在呼應她的溫柔。

她亦于唇下感覺到那般忽然激烈的躍動,心間的洶涌幾乎和她同步,一聲聲,都是他的回應。

想笑,卻又眼眶微濕,其實他從來都是一個細膩敏感,極其善于感知他人善意的人啊。

因為他曾一無所有,所以每予他一分,他都患得患失,徘徊關注,下意識緊緊攥住,卻又畏懼再次失去的冷痛,而不敢表現絲毫。

他是山巔的雪,只敢曬高空的月,在一地清輝中徘徊,怕一涉紅塵煙火,便化水無跡。

她的唇緩緩移動,越過他脖頸,下頜,將到唇邊。

他一僵。

她卻忽然停住,狡猾一笑,踮起腳,閃電般咬了他耳垂一口。

像被火烤一般,那近乎透明的耳垂果然立即紅了。

她滿意地瞇眼笑,她喜歡看見他冰雪之色肌膚之下,每一縷而她而生的淡紅。

耳垂上一個淺淺的齒印,那是她的印記,她發誓,要在他身上乃至心上,留下獨屬于她的更多印記。

到此刻,她也許還不能確定這份心情,屬于愛,但二十年歲月,第一次心動,第一次心痛,第一次心疼,真真實實都只給了他。

這難道還不值得她,用力去追逐嗎?

他身子忽然微微一僵,她似有所覺,回身看見遠遠一抹影子,跨進了院中。

她一笑,撒開手,計算了一下鐵星澤過來應該花的時間,唇角微微一翹。

知道她要表訴情緒,故意走得很慢,是個妙人呢。

她心中微暖,不為鐵星澤的體貼,而為宮胤如雪寒涼的人生中,終究還有這樣一位真心待他的好友。也算一份難得的幸運。

難怪上次在趙士值府上,宮胤會對鐵星澤說一句話,雖然還是語氣淡漠,但對于從來不和臣下多說一句的宮胤來說,這確實算難得的恩遇了。

“沉鐵使鐵星澤,見過女王陛下、國師大人。”

鐵星澤中規中矩在廊下報名,按照慣例,質子們都自動算某國某部的使節,不提質子身份,這也是給他們留顏面的意思。

景橫波回身,笑瞇瞇招手,“快進來,多謝你慢慢走啊。”

宮胤側頭看她一眼——這女人,已經和鐵星澤見過面了?瞧這自來熟的語氣。

景橫波斜瞄他一眼,原以為會看見國師大人的青臉或者黑臉,誰知道他神態平和地坐下了,對鐵星澤招招手。

景橫波這下更加確認鐵星澤對于宮胤,果然是不同的。

她還想試一試,托著下巴笑吟吟對宮胤咬耳朵:“喂,這位沉鐵世子很帥啊,多大啦,成親沒?有看上的姑娘沒?”

“你可以自己問他,”宮胤平靜地道,“看他愿不愿意和自己留在家鄉等他回去成親的未婚妻商量,休了她,娶了你。”

他端起茶,杯蓋慢悠悠在茶盞上合過,“只是他對未婚妻情根深種,這么多年在帝歌潔身自好,如果他不愿休妻再娶,建議你做好準備做妾。”

景橫波“哈”地一聲笑——這是醋了嗎?他這次終于找對醋的方式了,她喜歡!

進門的鐵星澤聽見他們的對話,苦笑一聲:“國師,一不小心就被您賣了。”

“自然是因為有人賣我在先。”宮胤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景橫波和鐵星澤對視一眼,各自一笑。宮胤果然是水晶玲瓏心肝,僅僅從景橫波剛才的情緒波動,就猜出她已經見過鐵星澤,而且想必已經知道了一些他的舊事。

景橫波原本有些擔心他會生氣,遷怒鐵星澤,不過看他神情,似乎并沒有不快,也就放下心來。

宮胤瞟她一眼,她臉上神情在他面前永遠這么直白,喜怒擔憂清清楚楚。

她真以為他不介意童年舊事為人所知嗎?

只不過因為傾聽的對象是她而已。

鐵星澤雙手奉上一個提籃,笑道:“落霞山的赤橘和風干肉,陶村的火爐餅,以及我娘親手做的蜜刀。請國師笑納。”

宮胤眉宇微微柔和,道:“難為你能湊齊,回頭代我多謝夫人。”

景橫波托著下巴,想著靜庭這里每日里天下珍奇寶物流水般送進來,也沒能看見宮胤這樣眉目舒暢過。

她又瞟瞟鐵星澤,在她想來,當初鐵星澤和宮胤相遇時,他是高高在上的沉鐵部世子,他是鄉村里一個人人踐踏的窮小子,多年后境遇翻覆,他成為大荒實際上的最高統治者,他卻淪落成被他手下管束的質子,這般顛倒遭遇,真的沒有在這對童年好友之間,造成任何陰影嗎?

從鐵星澤神情看來,是沒有的。

一個內心被陰影占據的人,不可能有那般坦蕩明朗的神情。

她賴著不走,宮胤倒也沒趕她,和鐵星澤隨意談了談沉鐵部的情形,景橫波這才知道,鐵星澤前陣子破例回到封地,是宮胤的授意,具體做什么,兩人卻都很含糊。隱約聽出,兩人似乎在討論一條道路。

也許是涉及軍事的要道吧。

“國師似乎氣色不佳。”鐵星澤忽然瞇眼看了看宮胤,道。

景橫波一怔,也看看宮胤,每天在一起的人,往往會忽略對方的變化,不如有陣子不見的人,更容易感應對方的細微改變。此時瞧宮胤,也覺得他雖然沒瘦,但臉色似乎更加晶瑩雪白。有時候看他在暗處光影里坐著,有種琉璃光徹的感覺,似乎這個人,下一瞬就會真如冰雕一般,化了。

“你看錯了。”宮胤只是淡淡答。

景橫波起身,走到院外。拉住蒙虎,問:“宮胤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

蒙虎吭吭哧哧地道:“自然是……有的。”

“有你妹!”景橫波搡開他,轉身回到屋內,那兩人看她氣勢洶洶進來,都抬眼看她。

景橫波不理宮胤,自顧自走過去,將那個禮盒拆開,一樣樣拿出來看。

當面拆禮物十分不禮貌,鐵星澤眼睛微微睜大,宮胤咳嗽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地對他道:“……陛下是好奇。”

鐵星澤隨即恢復如常,笑道:“陛下直爽明朗,正是性情中人。”

他眨眨眼,忽然悄聲笑道:“……所以您不必急著替她解釋了……不然我總錯覺她是你妻……”

宮胤手中茶盞叮一聲落下,蓋住了這句話,景橫波沒聽清楚,回頭睜大眼,“你兩個鬼鬼祟祟說我什么?”

兩個男子一起轉頭,特坦然地齊聲道:“什么都沒有!”

景橫波也不放在心上,夸張地打開禮盒,掂起赤橘嗅了嗅,大聲道:“好香好香!”

鐵星澤微笑,宮胤不語。唇角神情無奈。

赤橘色澤如火,本身是沒有香味的。

景橫波抓出紙包封的火爐餅,嗅一嗅,“好香好香!”

鐵星澤唇角翹起,宮胤只能低頭喝茶。

火爐餅香在內餡,外殼多層,是聞不到香氣的。

景橫波又翻出一大塊用油紙包著的長條物體,還沒聞就閉著眼睛搖頭贊美,“好香好香!我聞著就覺得餓了!”

鐵星澤再也忍不住,噗一聲笑出來,茶水噴了滿衣襟。

宮胤放下茶盞,招招手示意蒙虎進來,道:“看看廚房有什么點心,加緊做了送上來。”

“干嘛干嘛,我不要吃點心……”景橫波悉悉索索拆開包裝紙,為表陶醉,鼻子湊近夸張一嗅,“好香……哇……”

她險些吐出來——一股奇異的油膩葷味沖入鼻端,一瞬間牽動胃腸直欲翻江倒海。

一杯茶遞了過來,遞茶的是鐵星澤。

一只手輕輕拍在她背心,一拍便壓住了她腸胃的翻騰,自然是宮胤。

鐵星澤似乎在忍笑,一邊忍一邊又似為自己的忍不住笑不好意思,歉然道:“陛下,風干肉經過特殊處理,沒有蒸熟前是很難聞的……”

景橫波眼淚汪汪,用眼神大罵他——怎么不早說!

宮胤接過茶,喂她喝了一口,扶她坐下,道:“想吃回頭送進你那給你吃,至于這么急?”

結果她不坐下,哭喪著臉扒著桌子,道:“其實還是挺香的,我不喜歡一個人吃,我在你這里吃……”

宮胤心中一動,背影一僵。

這才是她厚臉皮拆禮盒,睜眼說瞎話說肉香的真正原因吧?

她想和他一起吃飯。

他直覺要拒絕。

近期他的飲食已經改變,實在有不能和她一起吃飯的理由。

然而他回身,便見她一雙眸子,因為剛才的作嘔依舊淚光盈盈,不同于平日的張揚恣肆,這樣的楚楚之態,令人心底忽然便漫過一波柔軟的潮,淹沒堅固的岸。

然后他聽見自己說:“通知廚下,今晚陛下賜宴沉鐵世子,國師作陪。”

鐵星澤立即微笑躬身:“微臣不勝榮幸。”

景橫波悄悄打個響指——賓果!就知道這招有用!

這家伙已經很久不和她一起吃飯了,每次都有各種理由推脫,今兒她一定看清楚他的喜好和胃口,這什么餅啊肉啊,他如真喜歡,她去學。

女人是水嘛,除了水,還有什么能淹沒鋼鐵堡壘?

……

似乎是為了中和靜庭過于清素的氣質,靜庭四側種了很多的紅楓,因為玉照宮地氣溫暖,雖然現在已經是初冬,但紅楓依舊艷麗,一色深紅如火,點燃了靜庭的雪石地面,而更遠一點是花園的葉翠菊黃,在一片爛漫的紅中,鮮亮地點染著。

這場非正式的賜宴,按鐵星澤的提議,就安排在了紅楓樹下。內侍們排開一塊巨大的錦織地毯,每個人盤坐其上。

頭頂上紅楓簌簌,透過斑駁的紅葉,可以看見碧藍的天空,高而遠,時而飛快迤邐過一抹衣帶般的云。

食物當然并不止那幾樣很普通的特產,景橫波早已吩咐擁雪趕緊大展身手,在她寢宮的廚房里煲湯炒菜,務必將最能引人食欲的菜色源源不斷送上來。

不過宮胤依舊不怎么吃。

他拿了一只赤紅如火的橘子,在指間慢慢地剝,將橘瓣上白色的筋絡,細心地一絲絲地撕,景橫波夾著一塊菜,左一眼右一眼地偷瞄,只覺得那橘紅的果肉在他雪白的指掌間翻轉,說不出的好看。

那雙雪白的手卻忽然伸到她面前,掌心里果肉玲瓏。

景橫波怔怔低頭,橘子的甜香沁人心脾——大神忙了這半天,給她剔的?

宮胤卻似已經不耐煩了,手又往前遞了遞。

內侍都站得遠遠的,鐵星澤好像忽然對面前的錦纏鴨有了感情,低頭專心注視。

景橫波忽然揚眉笑了。

她將橘子一分兩半,另一半飛快地塞進他唇中。

咬著半個橘子,瞪著她的大神看起來很違和,她笑得越發開心。

宮胤注視著她明艷飛揚的笑容,眼底光芒微閃,慢慢將橘子含入口中,微涼而甜的滋味盈滿口腔,入喉是甜美一線,逼入肺腑卻生出凜冽的痛來。

他臉色微微一白,卻立即對期待看著他的景橫波,唇角一勾。隨即轉頭,拿了一個橘子遞給鐵星澤。

鐵星澤抬頭看了他一眼,眉頭微微一皺,看了景橫波一眼,她正得了鼓舞,歡天喜地拿起一個橘子親自剝,看樣子是打算投桃報李。

“這樣悶聲不吭吃飯似乎欠了幾分趣味。”鐵星澤忽然笑道,“行個酒令吧。”

宮胤目光一閃,當先道:“好。”

景橫波大喜,她好酒,酒量了得,穿越后一直沒有什么機會喝酒,聽見這提議眼睛都亮了。

“蒙虎,拿……龍山冰釀來。”宮胤吩咐。

蒙虎遠遠走過來,看了宮胤一眼,隨即躬身下去準備。

鐵星澤大笑:“今日托陛下福,好口福!”

景橫波很興奮,宮胤拿出的酒,鐵星澤又是這個反應,還能差了?

蒙虎親自送酒,一色三個玉壺,光澤溫潤透明的壺內,酒色淡碧,遠遠望去似一塊水頭上好的翠玉。

景橫波注意到宮胤的酒壺和他們兩個的有些不同,壺身外微微凝著水汽,似乎冰鎮過,不過宮胤的武功本身就走冰雪路線,她也沒在意。

她拿起酒壺,對尺寸很不滿:“就這點?一人幾壺?”

“陛下好大口氣。”鐵星澤瞇著眼睛,似乎未飲已醉,“微臣還擔心這酒微臣喝不完呢。這是大荒最著名的烈酒,在大荒唯一的酒澤釀造,再在冰澤窖藏,分十年釀,二十年釀,三十年釀,百年釀。這三瓶……”他陶醉地一嗅,“只怕便是那號稱‘一滴千金醉酒仙,萬古星辰亂長夜’的百年龍山了。”

“一滴千金醉酒仙,萬古星辰亂長夜?啥意思?”

“一滴千金是指價值,醉酒仙不用說也能明白。至于萬古星辰亂長夜……”鐵星澤笑,“您喝完就知道了。”

“賣關子。”景橫波咕噥,不過興趣也更大了,拔開酒壺塞子,深深嗅一口。

并無太濃烈的酒氣,只覺得一股清氣似蒸騰而出,化為凜冽一線,逼入鼻端,再下一瞬,她瞪大眼睛,忽然覺得鼻子周圍的肌膚都一麻,過電一般。眼前剎那閃過無數星華,紛亂地映照在天幕上。

好一個“萬古星辰亂長夜”!

這是什么樣的酒?怎么感覺這么奇特?

“這酒還號稱‘疊浪亂三’。”宮胤道。

“這又是什么意思?”

“是指這酒的后勁,足可以讓人昏亂三次,而且它的酒勁不是持續的,是如浪潮一般,一層迭一層的。一層過去,可能會清醒一段,再一波后勁上來,會比上一次更猛。如此反復,最起碼三次。”鐵星澤解釋,“不過這酒雖然烈,本身卻是極難得的補酒。是真正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壽之效的酒中之圣,尤其百年釀……我幾乎都沒聽說過真的存在百年釀。”

“剛滿百年。”宮胤道。

鐵星澤看了景橫波一眼,若有所悟,笑道:“如此,我可算托了陛下的福了。”

景橫波徹底被這酒吸引,忍不住翻來覆去端詳,那邊宮胤看她一眼,自己倒了半杯酒。

“行個酒令吧。”他道。

“正該如此。”鐵星澤自然贊同。

景橫波對宮胤難得的興致也十分捧場,“好呀好呀,不過不要來太文縐縐的東西,我怕我才學太非凡,會嚇死你們。”

難得宮胤沒有拆她臺,只道:“每人說出一物,之后再接兩句,要求兩句,音同而意義相反。”

鐵星澤連連點頭,“這是一物說雙令,既淺顯又考敏捷,甚好。”

景橫波大約聽懂,想了想問:“怎么定誰來說?”

鐵星澤看看席中,取了個瓷勺置于盤中,手指撥轉了轉,道:“瓷勺停下后,勺柄指向誰,就誰喝。”

“好啊好啊,公平。只是你們兩個武功好,可不許作弊。”景橫波笑瞇瞇地看著宮胤,用口型悄聲道:“你如果不怕我酒后亂性,盡管作弊讓我喝么么噠。”

宮胤側側身子,離這女流氓遠一點。

勺子轉了起來,景橫波目光灼灼,大呼小叫,“指宮胤!指宮胤!”

她改變主意了,灌醉宮胤最好,她是多么懷念當初中了天絲散,身嬌體軟易推倒的大神啊。

勺子轉停,勺柄指向鐵星澤。

鐵星澤對景橫波歉意一笑,一口一杯,“僭越了。風中蠟燭,流半邊,留半邊。”

景橫波鼓掌,“哈哈哈妙啊。我要不要陪一杯?”

“不用!”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第二次勺柄指向宮胤,他淡淡抿一口,隨意地道:“夢里尋花,拾一朵,失一朵。”

“國師此句意境風雅!”鐵星澤贊揚。

景橫波卻搖搖頭,笑道:“怎么會失?拾一朵,那一朵自然在你手中,只要你珍重便好。”

宮胤看她一眼,道:“所以說是夢里。”

“不通不通。”景橫波大搖其頭。

勺柄再次轉起,這回還是宮胤,他喝了剩下的半杯,道:“雄關奪城,上一人,喪一人。”

“國師此句有殺伐之氣,說的可是當年黃金部叛亂之戰?”鐵星澤瞇起眼睛,似有神往之色。

“當年黃金部以死士赤身奪城,頂著亢龍箭雨攀爬城墻,每上一人,便死一人。每上一寸城墻,便喪一寸本族志氣。”宮胤語氣清淡,一旁護衛們卻自覺有霸烈之氣撲面而來,不禁想起當年金戈鐵馬歲月,人人捏緊武器,手背綻起青筋。

只有景大女王,對打打殺殺反應遲鈍,忙著大吃大喝。

勺柄再次轉起,景橫波目光灼灼,結果勺子停下,居然還是令她失望地落在了鐵星澤那里。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們包圓了?作弊作弊!”她憤憤。

鐵星澤歉意地對她一笑,趕緊喝了自己那杯,“無緣男女,撮一對,錯一對。”說完面色微微一暗,勉強笑道,“對不住,無有它意,實在是忽然想起自身一些瑣事,還請陛下和國師不要介意。”

宮胤了然地看他一眼,“當初那個舊婚約,還沒解決?”

鐵星澤苦笑著搖搖頭,“那豈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我身在帝歌走不開,這事兒也只能擱著了。”

“或許,將來,”宮胤端著杯,似在出神又似漫不經心地道,“你會有機會好好解決這事。”

鐵星澤悚然一驚,抬頭看他,宮胤已經轉開眼。

景橫波聽得一頭霧水,很八卦地湊過來,“喂喂你不是有未婚妻了嗎?怎么還有個舊婚約?這婚約很麻煩?告訴我我幫你解決啊,本姑娘別的本事沒有,罵那些厚臉皮女人最有經驗啦……”

鐵星澤哈哈一笑,當真慎重其事向她抱拳,“那就有賴陛下了。將來陛下如有機會駕臨沉鐵部,可要記得今日承諾。”

“那是自然啦,咱們誰跟誰?你是宮胤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啦。”景橫波眉開眼笑,大包大攬。

把玩杯子的宮胤,前半句手指微微一頓,后半句眉頭微微一揚。

連站得遠遠的蒙虎,都感覺到剛才一霎氣氛冰火兩重。

勺子又轉了起來。

景橫波這回再不甘心落空,砰砰砰地拍桌子,“停下!停下!”

勺子慢慢停下,在她和鐵星澤之間來回轉悠,鐵星澤微笑著,按在桌上的手微微一沉,那勺子一顫,在景橫波面前徹底停下。

景橫波怒贊:“識相!”迫不及待一口喝掉早已倒好的酒。

一口下去,只覺得酒液極有質感,似一塊玉滑入咽喉,落于血液腸胃之類琳瑯有聲,隨即,轟然一聲,在體內烈烈燃起,又似起大風掠動周身細胞血液,整個人騰騰熱起,一線灼熱,直上臉頰。

“好厲害!”她驀然一聲,竟似微暈,撐住下頜。

兩個男人目光都忽然一凝。

------題外話------

說明一下。文中“風中蠟燭,流半邊,留半邊。”是著名的聯對,非我原創,原作者不可考。但下面幾句對上的酒令都是我自己胡謅的,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來來來,有月票的趕緊掏票,俺給你們圍觀大波撒酒瘋。大波撒酒瘋哦,疊浪亂三哦!

第27章 醋壇子碰碰撞第73章 禁閉島第79章 讓我溫暖你第26章 宰你真爽第95章 實習賢妻第50章 誰與縱情第68章 打臉第37章 搶吻第72章 聽我說,我愛他第56章 鬧洞房和聽壁角第31章 路邊一吻第84章 又相信了愛情第47章 一見鐘情第89章 第一卷完第22章 景肥婆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八十七章第40章 我嫁你好不好?第28章 他和她的人間煙火第14章 NO ZUO NO DIE第4章 新女王第89章 恩將仇報第59章 轟動帝歌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11章 情海生波第83章 誰守著誰的幸福第71章 大神VS錦衣人第106章 滿滿惡意的世界第66章 要,不如搶第40章 玩大了第73章 表白第57章 男人都是禍害第55章 驚艷大荒第95章 實習賢妻第42章 逛街奇遇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33章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第58章 蒼天饒過誰?第三十四章第12章 繾綣相擁第53章 又一場醉第96章 丑媳婦見婆家第89章 第一卷完第34章 軟玉溫香第22章 是她?不是她?第86章 以身相代第18章 引誘與殺機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38章 朕看中你了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第63章 驚艷第84章 選誰?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34章 軟玉溫香第59章 暴龍的告白第83章 黃雀在后第13章 耶律祁的下落第二十三章第16章 相見或不見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4章 十個男人七個傻第53章 又一場醉第46章 由來最愛是初心第14章 NO ZUO NO DIE第35章 她的深情第24章 逃獄第2章 先給我抱抱第4章 十個男人七個傻第29章 擂臺扒小三第3章 爽!第16章 相見或不見第36章 選夫第80章 救她!第69章 大忽悠第68章 女王和國師的大戲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91章 得知真相的她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25章 運籌帷幄第60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第55章 上花轎和入洞房第66章 神一樣的男人第52章 終身之賭第41章 妻與妾第30章 信任第73章 好友下落第74章 舉世無雙第一坑第56章 競選王夫第11章 舔一舔精神好第14章 NO ZUO NO DIE第90章 成全和犧牲第八十七章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50章 浴池伺候第27章 醋壇子碰碰撞第51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第20章 要不要嫁我?第84章 選誰?第62章 他和他的大禮第二十三章
第27章 醋壇子碰碰撞第73章 禁閉島第79章 讓我溫暖你第26章 宰你真爽第95章 實習賢妻第50章 誰與縱情第68章 打臉第37章 搶吻第72章 聽我說,我愛他第56章 鬧洞房和聽壁角第31章 路邊一吻第84章 又相信了愛情第47章 一見鐘情第89章 第一卷完第22章 景肥婆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八十七章第40章 我嫁你好不好?第28章 他和她的人間煙火第14章 NO ZUO NO DIE第4章 新女王第89章 恩將仇報第59章 轟動帝歌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11章 情海生波第83章 誰守著誰的幸福第71章 大神VS錦衣人第106章 滿滿惡意的世界第66章 要,不如搶第40章 玩大了第73章 表白第57章 男人都是禍害第55章 驚艷大荒第95章 實習賢妻第42章 逛街奇遇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33章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第58章 蒼天饒過誰?第三十四章第12章 繾綣相擁第53章 又一場醉第96章 丑媳婦見婆家第89章 第一卷完第34章 軟玉溫香第22章 是她?不是她?第86章 以身相代第18章 引誘與殺機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38章 朕看中你了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第63章 驚艷第84章 選誰?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34章 軟玉溫香第59章 暴龍的告白第83章 黃雀在后第13章 耶律祁的下落第二十三章第16章 相見或不見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4章 十個男人七個傻第53章 又一場醉第46章 由來最愛是初心第14章 NO ZUO NO DIE第35章 她的深情第24章 逃獄第2章 先給我抱抱第4章 十個男人七個傻第29章 擂臺扒小三第3章 爽!第16章 相見或不見第36章 選夫第80章 救她!第69章 大忽悠第68章 女王和國師的大戲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91章 得知真相的她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25章 運籌帷幄第60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第55章 上花轎和入洞房第66章 神一樣的男人第52章 終身之賭第41章 妻與妾第30章 信任第73章 好友下落第74章 舉世無雙第一坑第56章 競選王夫第11章 舔一舔精神好第14章 NO ZUO NO DIE第90章 成全和犧牲第八十七章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50章 浴池伺候第27章 醋壇子碰碰撞第51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第20章 要不要嫁我?第84章 選誰?第62章 他和他的大禮第二十三章
主站蜘蛛池模板: 乐山市| 永丰县| 勐海县| 石嘴山市| 宝坻区| 北安市| 新绛县| 丰宁| 拉萨市| 甘孜县| 临邑县| 达日县| 宜良县| 阳西县| 长宁区| 廊坊市| 元阳县| 茶陵县| 清水河县| 织金县| 富裕县| 镇雄县| 嘉义市| 霍州市| 泗水县| 雅安市| 台南市| 库尔勒市| 革吉县| 芦山县| 岳阳县| 珠海市| 庄浪县| 长阳| 秦安县| 卓尼县| 巫山县| 高州市| 阿拉善右旗| 鄂托克前旗| 合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