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不過就是在得到和失去當中輪回。修士也不能例外。丹藥,法寶,名劍,奇書,這些東西得到了再失去,失去了還能得到。可情份卻是不一樣的。鳳翎,師叔問你,沐陽那小子一直纏著你,想要重新開始,你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是因為他曾經(jīng)做過的渾帳事?還是因為你覺得你們之間沒有未來?”
真是好無聊卻又好實在的問題啊!蘇荃嘆了一口氣,仰頭看守一真君家的天花板,思索了一下,笑了:“可能是后者吧。他之前做的事確實讓我忘不了,但比之那個,讓我更加無法接受的是……他爹,他的某些想法以及他不肯對我坦白的秘密,還有我猜得到的一些內(nèi)容。師叔,他對我再好,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因為我還是想砍死他爹!還是想在某些時候,弄毀他們的某些計劃。我和他……在根本上已經(jīng)不同。他對我的心意,我很感激。在他沒壞到底之前,我都會幫他,救他。可再多的,不會再有了。”
“那,斬月和曜日呢?你放輕松,師叔不是在拉紅線。師叔只是想問你,在你心中更看重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不在乎皮相,也不在乎出身。那么,你在乎的是什么?有什么東西是曾經(jīng)的桓澈身上有的,他們卻沒有的呢?”
這個……蘇荃以前還真沒想到。她和斬月曜日,在沒挑開那層意思之前,相處得很開心。他們沒有給她壓力,相反給了她很多幫助和指導(dǎo)。她尊敬他們,也喜歡與他們在一起。可是,當那層關(guān)系挑開后,情形卻變了。交往變成了負擔,親切變成了壓力。
有什么東西是曾經(jīng)的杜灃有的,他們卻沒有的?
這個問題太特么的讓人難受了!“師叔,我覺得……這個問題沒辦法回答。人與人相處,尤其是男女之事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吧?也許那個時候我喜歡吃酸的,現(xiàn)在就喜歡吃甜的了呢?你這個問題提得太奇怪了。”
“好吧。算師叔說得方法不對。那師叔換一個問法。你現(xiàn)在還希望得到男女之情嗎?”
“不是很想。”
“為什么以前很想呢?”
這個……蘇荃看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因為……年紀小吧,或者是寂寞。正好碰上喜歡的人,就在一起了。”
“那你現(xiàn)在不寂寞了?”
“對。我有師叔,有師兄弟們,一點也不寂寞。”她滿臉的微笑,卻在下一刻被守一真君擊得米分碎:“噢,這么說來,你上一世沒有親近的朋友嗎?”
她呆掉!因為那絕不可能。她有那么多的朋友,多得到現(xiàn)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她記得每一個人,每一個故事,每一次相遇。記得那樣清,哪怕再過一百年,二百年,她也不會忘掉。
她閉了眼睛,可守一真君的話卻不會因為她的眼睛閉上了,就停止了轉(zhuǎn)動:“鳳翎,師叔我也是過來人。師兄弟們再親,也與女人不同。那是一種別樣的感覺,任何人也無法取代的親近。而你現(xiàn)在拒絕的也不是斬月或者曜日,你拒絕的……是象上一次那樣完全信任完全付出完全投入一切,然后被徹底背叛的痛苦。”
“鳳翎,師叔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甚至于,師叔是有些敬佩你的。師叔也是活了千余年的人了,當中遇到了不少的女修。或者這樣說,你又會不高興了。但即使是在男修當中,被那么親近的背叛過,能做到象你這樣輕輕放下,轉(zhuǎn)身離開的人也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廖廖幾人罷了。你做得真的已經(jīng)很好!對任何人都已經(jīng)很好。可,你對自己不好。”
“就象師叔剛才說的。付出與得到永遠是在一起的。它們之間是一個輪回。當你停止了其中一環(huán)的同時,失去另外一個是必然的結(jié)果。你停止了你對男子的喜愛,結(jié)果得到的是永遠的寂寞。這種寂寞不會因為時間的過去而消失!它要消失唯一的辦法就是你開始付出。”
“鳳翎,為什么師叔之前說咱們玄天宗的弟子重情卻不執(zhí)情呢?因為執(zhí)著,最容易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歧途。感情一事,你看重它即可。在它存在的時候,象你自己說的那樣,傾盡全力付出了,便是幸事。可當它過去之后,執(zhí)著便成了困擾。一段感情過去了,記得別人的好便可以了。轉(zhuǎn)身離開,卻并不是真正的放下。笑著面對過去,堅定的重新開始才是真正的勇氣。”
“末日即將到來了。我們幾個老家伙不指望走到最后了。物資名義上是分到了九峰。但事實上,是分到了九個人手里。曜日那份我替他留著,斬月,逐風,臨風,落雨,無丹,天誠,一真還有你。你們九個是我們玄天宗的希望。師叔希望你們在某一天可以重新把玄天宗撐起來!將你們在玄天宗學到的一切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而在這樣的過程中,你們九個人最好誰也不要走歪。”
蘇荃抬起了頭,有些困惑:“師叔,你說了這么一大通話,原來是在擔心我會走歪嗎?”她到底做了什么,才會讓這位師叔認為她會在將來的哪一天走歪掉?
守一真君涵然而笑,伸手過來又摸了摸她的頭頂。象摸一個孩子那樣的摸法,其實分外讓人心軟。然,蘇荃實在是想不通,她到底哪里做錯了?
只可惜,守一真君已經(jīng)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再說什么了。“有些東西需要你自己領(lǐng)悟。師叔能說的全說了,剩下的便只有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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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搞不懂了!
在出了守一真君的洞府后,蘇荃干脆就到斬月的洞府里等著。等著這個忙成狗的家伙在午夜子時才回到洞府后,看到的卻是氣哼哼的鳳翎,斜著眼睛坐在桌邊等著他的模樣。
斬月心頭嗵嗵跳了兩下,大步走了過來:“你怎么來了?”
翻白眼!“我說,你覺得我哪里做錯了嗎?”
什么?斬月不明白。然后便聽得鳳翎巴拉巴拉把在守一師叔那里發(fā)生的事全說了。然后,氣得坐也坐不住了,在屋子里猛繞圈圈:“我說什么了?我不就開玩笑的說了把你們?nèi)齻€全娶了之類的玩笑話嘛。干什么師叔就說我會走歪?我哪里歪了?我什么時候表現(xiàn)得心里有魔障,好象隨時會走歪的樣子?”
她暴走!氣急敗壞。
可桌子邊的斬月卻是已經(jīng)笑得不會動了。把他們?nèi)齻€全娶了?唔……“等師兄回來,我和他商量一下,看此事可行否?”
“行你奶奶個腿!我是在開玩笑的好嗎?”居然還問曜日,你們兩個想玩三人行,還得看老娘愿不愿意呢!
蘇荃還是火大得厲害。可斬月卻已經(jīng)不逗她了。拉她過來坐下。有心想象以前沏一壺茶的。可想想師叔新訂的門規(guī),便罷了。只是拉著她的手講:“這有什么難解釋的?師叔……他只是看穿了你心中魔障而已。”
“我哪有什么魔障?”她心里坦蕩蕩得好嗎?哪來的魔障?
豈不料,斬月卻是斜斜的睨她:“真的沒有嗎?鳳翎,我問你。若有一天,桓澈再一次騙了你,你會殺了她嗎?”
……蘇荃沒說話。但沒話說,其實本身便是一種表示了。于是,斬月深吸了一口氣,又道:“或者,哪天你發(fā)現(xiàn)我和師叔瞞了你什么事,害你白著急,或者走了很多冤枉路后,你又會不會對我們?nèi)皇俊?
……
蘇荃更是無話,可她的心底卻已經(jīng)有一個聲音響起來了。莫非他們果真瞞了她什么嗎?
斬月仔細看著她的表情,可握著她的手卻是緊緊:“鳳翎,你看,這就是你的魔障!你喜歡一個人也好,事也好,都會百分之百的全情投入。這是你的優(yōu)點。她成就了你在煉器鑄劍煉丹上的成就。但在同時,這也是你的魔障。你希望你信任的人對你百分之百的信任。這點沒錯。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訴你,我和師兄,都對你百分之百的信任。哪怕你本身來歷奇怪,又有很多東西不知道是你本身就不清楚,還是不肯向我們坦白的緣故。你有那么多的秘密!可是,這并不妨礙我們?nèi)幌嘈拍悖敢獍焉懈督o你的決心。可即使如此的話,為何你又會在聽到,我和師兄有可能瞞了你什么事的時候,擰住了眉頭呢?”
“鳳翎,師叔說,你的心境有問題,就在這里。他覺得你并沒有把往事真正的放下,因為你決定轉(zhuǎn)身就走,而不是直然面對。”
“這兩種態(tài)度是不同的。平素小事小情的時候或許不覺得什么。但如今天地異變,你又有我們都沒有的機緣福慧。在這樣的時刻,你的每一個選擇和決定,都會關(guān)乎到很多人的未來。”
“這不是一種壓力!這是一種責任。可如果你覺得這是一種壓力,那么,你缺少的便是勇氣!”
她缺少勇氣嗎?蘇荃惶恐。因為她真的覺得她很有壓力。她想找到天地異變的原因!她想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她想救掉所有的人,可是解決的機會在哪里?她卻無論如何找不到。總是半途而廢,總是功敗垂成!可時間卻半點不停的往前走了。
北原毀了,西陵毀了,現(xiàn)在連東萊也毀了。
若是下一步,那條應(yīng)龍來了中元的話,她該怎么辦?
她的壓力那么大,可……可比那個更糟糕的是:她的心中竟然藏了一樣她如今無法辯駁的魔障!
她有秘密,不肯告訴斬月和曜日。這在她看來無所謂,而那兩個人依然信任她。
可當她知道他們有秘密的時候,卻心頭無端異跳!
她缺乏了勇氣!
可是:“我缺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勇氣?”
“愛人的勇氣!鳳翎,我很喜愛你。哪怕知道你有那么多的秘密瞞著我,也依然喜愛。我仍然會在生死垂危的時候,把生命托付給你。哪怕你已經(jīng)和師兄在一起了,也無所謂。你需要我的時候,隨時可以伸出你的手。我不在乎你轉(zhuǎn)身就走,因為不管你走到哪里,和誰在一起。我愛你,是我的事。而我有信心,不會讓這份愛變成傷我的魔。”
“因為,你在不在我的身邊,我的感情都不會改變。”
“而我得不得到你,那份感情都依然存在。”(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