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已經轉不過來的安知把煲湯鍋端下火爐。送進前廳,前廳吃飯時的交談聲已經沒了,氣氛中蔓延著一種詭異的尷尬,張父張母本想把一個人的柳長青留下來住,可是洛青這個女子在這就有些不好辦了,看柳長青的樣子好像和人家不太熟呢。
柳長青趁著安知端湯的時候偷覷她的神色,心里有些埋怨洛青。這一場相遇本來還想有點發展呢,現在想在安知家留宿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安知的目光時不時的往洛青的身上飄,傳說中的女主誒,跟她這種小炮灰完全不同的角色。
洛青一身青衣胡服,頭發用一根繩子全部攬起,看著干凈利落,與眉間的那一抹英氣相映成輝,讓安知好生崇拜,主角光環不是一個物質名詞,即使洛青不是主角,這種氣質放在生活中也十分的吸引人,她的女主角真不是只一個光環的效果!
柳長青看安知的目光不住往洛青那里去,心里也不禁忐忑起來,安知該不會是誤會他吧,他和這個女的真的什么都沒有啊。
“張叔,張姨,今天真是叨擾了,洛青從外面來找我該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處理,幾年不見,真的非常感謝您還能記得我,留我一頓飯,在下這就告辭了。”柳長青尋思著趕緊走后把洛青的事情解決完,吃完后很快便起身告別。
張母趕緊道:“哪有什么叨擾不叨擾的,你這孩子還能記得我們,才是我們該高興的,你這一進家門我真是沒認出你啊,是我們怠慢了。”
“哪里哪里,張姨,我這就先告辭,您別送了。”
……
幾人推拒客套一番,把柳長青送到院門前,安知這時候還在家后面的園子里,并不知道長青突然就要走了,柳長青也沒想安知來送,就是最后走的時候視線隱晦的在院門那兒掃來掃去,祈求再見安知一面。
洛青微微一點頭,和張父張母簡短作道別,就在前面大步離開,柳長青跟在后面,心里不住嘀咕,走的也太快了,急著趕什么呢。
“洛姑娘,不知你此次來張家尋我是有什么要緊事。”柳長青跟在洛青后面問。
“跟著走便是。”洛青冷聲道。
柳長青:你倒是給個原因啊。無緣無故突然來找我,我也很疑惑啊!
……
前面的女子走路帶風,根本就不理柳長青,一路無話,兩人一直到了福來客棧,洛青遞上一兩銀子,吩咐店家準備兩間上房。然后頭一轉像一陣風一樣上了樓梯,柳長青頓時提氣,一掂腳,腳尖飛掠從扶手上直接躍到洛青前面擋住去路。
洛青皺眉。
柳長青也皺眉:“你說清楚了,不會是什么事沒有,就為了把我從張家帶出來吧。”
“平襄王讓我一路看著你,特別要提防你來江南后沾花惹草地行徑,你已十六,孤身一人與張家無甚關聯卻為一女孩住在人家里,著實不妥!”洛青嚴肅道。
柳長青不服氣:“我住誰家,怎么住,關你何事,再說,那女孩是我未來夫人,張家是我未來丈母娘家,如何叫無甚關聯!”
“油腔滑調,強詞奪理,不堪大任!”
“唉……你!”柳長青瞪著眼前的女人,兩人僵持在樓梯上,柳長青心里被耍了的氣憤終究因為對面是個女人而被強行壓下去,甩了甩袖子,一轉身,向自己的廂房走去。而洛青的臉色從頭至尾嚴肅認真,柳長青轉身后也徑自提步向自己的房間去了。
柳長青還沒到門前就看到柳爾站在房間門口,柳爾看見自家少爺的一瞬間就揚起自認最燦爛的笑臉迎上前。
柳長青頓步,面無表情的看著柳爾過來,柳爾就一直笑,也不解釋。
得,這是被合伙算計了!
柳長青已經不屑再和這些刁奴計較,推開門進去后,對著柳爾的臉一把將門摔上。其實自己心里也清楚,現在自己啥也干不了,安知的事情要從長計議,首先,看安知今天的態度,自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而且,今天這些人的態度,就好像他是個始亂終棄,沾花惹草的登徒子一樣,自己的風評有這么差嗎?不就是小時候欺負了幾個良家女孩,做了些出格的事嗎,可回到懷開寧郡之后是真的守身如玉……以前也沒失身過……
夜晚,客棧外面星空點綴的夜幕從木窗映到柳長青的眼底,幽幽嘆一口氣,柳長青望著滿天星辰,心里在沉思:
為什么自己這么喜歡安知小姑娘!
因為她長得好看?也不見得,自己見過的漂亮姑娘多的很,可沒有哪一個能讓自己念念不忘如此之久,安知啊安知……
旁邊的窗子,突然大開,眼角瞟到一個矯健的黑色身影從窗子飛掠出去,動作迅疾,是洛青的房間出來的,柳長青想也沒想從窗戶一躍而出,跟著黑影迅疾的動作一路飛掠向西。
背影來看,應該就是洛青!那么晚了,穿夜行衣出來干什么?
柳長青小心跟在那人身后,藏藍色的衣衫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但這一切,都被隱藏在夜色里。前面的洛青根本不知道有個人跟著她。
她正一路向城西去,正是安知家那個方向……
夜色濃郁,很多人家已經一點燈亮也無,城西只有零星幾點微弱光亮,聲音在夜色里沉寂,洛青落在一處屋檐上停了下來,站在那家的屋頂上不知在干什么,而這處房屋隔不遠處便是安知家的院子,此時張家院子里只有安知的房間還留有一豆燭光。
洛青站在那邊一直沒動靜。
柳長青便自己到了安知的屋子頂上,院子里有顆老槐樹,他跳到槐樹的枝干上,透著模糊的窗紙向里面看安知的影子,他也不去近前捅破窗紙看安知到底在干什么,只是看著印在窗紙上的安知的影子,就覺得心里萬分滿足。
柳長青倚在樹干上,安知倚在美人榻上,柳長青在看安知的側影,安知在擺著釵花。兩人都沉浸在這難言的寂靜與安詳之中。
看著安知側影的柳長青全然忘了自己跟著洛青出來是想干什么。夜里的涼風也根本感受不到。
……
“啊,殺人啦,殺人啦,救命啊!搶劫了!搶劫殺人了……”
刺耳的尖叫聲,打斷了片刻的安寧,柳長青凝神一聽,迅速就飛身上了房頂,果然,洛青的身影已經不在那兒了,聲音就是從洛青剛才站立的那個小院附近傳來的。
柳長青快速從房頂上掠趕過去,張家院子里的安知也打開房門,指間有一抹紅色還沒來得及擦拭,那是剛才被尖叫驚到劃傷了手指,不過現在也來不及想這些,該是出事了。
繼尖叫聲之后,又有哭聲和狗吠聲此起彼伏,本是安靜的夜晚,就像平靜的水面一下投進了一顆石子,震蕩開來。
尖叫聲傳出來的那家院子里染滿了鮮血,紅色的液體在黃色燭光里從門底蜿蜒而出,鮮紅的色澤襯著凄清的夜色,觸目驚心,現場哪里還有洛青的影子。
不僅是正東的那個房間有血色滲出來,柳長青快速得掃一眼,踢開西面房間的門,里面床上的被子下不斷有鮮血從上滴落。
紛亂的腳步聲從巷子里傳來,已經有動作快的人快到了,柳長青縱身一跳,消失在濃濃的夜幕中。
東屋中一名女子跌坐在地上,手不住的顫抖,張著嘴卻已經發不出聲音,只有嘶嘶的氣音從喉嚨中艱難的擠出來,一個活人,前一秒還睡在身邊好好地,下一秒就鮮血噴濺,她從床上跌下來,腿軟的根本爬不起來,她甚至都沒看清是誰把睡在身邊的男人給捅了,是男是女都沒看清楚……
女子跌坐在地上其實一直想說的是,不要殺我……
安知循著聲音和吵鬧聲走出院子,張父張母也披了件衣服起來了,那一聲尖叫真的太過撕心裂肺,讓人害怕,他們一起和安知打開院門,發現附近的好幾家人都出來了。
吵鬧的院子就在不遠,就這不一會兒,已經有好些人聚集在那家的院子里,有人已經去了官府叫人來。
院子里有濃郁的血腥味傳出來,亂糟糟的,好些人站在院門前不敢進去,這種陣仗嚇得好些人不敢近前去,那個尖叫的夫人已經被膽大的幾人給架了出來,不過幾人臉色都有些不好。
黃色的光從這家院子里向外都亮了起來,院子里還站著一個臉色蒼白含著淚楚楚可憐的姑娘,姑娘這時就站在院子中央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有好心的婦人上前去安慰這個姑娘,想把她牽到別處。結果那個女人像瘋了一樣甩開別人的手,想牽人的婦人一個跌列差點摔地上。
那姑娘嘴里念叨著不可能,猛沖到東屋那個女子的身邊掐著她的脖子嘶喊:“怎么就死了,你為什么不死,我爹爹和哥哥怎么可能死了。你這個賤人……”
旁邊的人見狀趕忙要拉開姑娘的手,結果那蒼白的手指掐的死死的,被掐的女人當即白眼一翻,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