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下,見吳麗手下也沒有進來的意思,這里又是醫院,才微微放心走了出去,將病房的門虛掩著,沒有關緊。
我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門玻璃看著她們,吳麗起初還是很強勢很痛快的大笑,站在癡呆傻笑的婉娘面前咒罵著,可不知怎的,大概是罵累了,她一屁股坐到床邊,罵聲越來越小,最后罵著罵著,她竟又哭了……
哭過之后,吳麗擦干眼淚,走出病房,看到病房門口的我,又停下腳步,遲疑半響,才開口,“安心上班賺錢養她吧,我吳麗玩夠了,沒意思,以后你們自生自滅吧,實在吃不上飯,來找我,我給你一口……”
聽到這話時,我心底又是一震刺痛,她玩夠了???!
吳麗紅著的眼眶,再次泛起了那討人厭的色彩,臨走還不忘嘲諷我,“不過,這做小姐,不會養不起一個老媽子的,努力,好好干,記得,欠的總是要還的……”
我狠狠的瞪著吳麗的背影,嘴角爬上一絲苦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我模糊的視線里。
因為婉娘的徹底落魄,她收手了。
忽然間察覺,婉娘尋死,也可能是為了我,另一種方式求吳麗放過我,給我喘息的機會……
隔了兩天天,我帶著癡癡呆呆的婉娘回了家,沒錢了,我得上班。
傍晚照顧婉娘吃完飯,大小便之后,給她洗干凈看著她睡著,我才放心的濃妝艷抹出了門。
隔了這么多天,才過來上班,看到我臉上妖艷的妝容,女孩們險些認不出了,看到我時,一個個的倒還是很膽怯,很規矩的樣子。
我沒有在意那么多,只想著今晚一定要賺錢,不然明兒婉娘就要餓肚子了。
佳佳和韓伊湊到我身邊,夸完我漂亮,又一直小聲打聽著霍寒煜那些事。
“放心吧,他沒事,我等他出來,就算他有事,他老爸還在呢,而且,三哥還在呢,讓我有事先找他。”我下意識的這樣說,因為實在不想被人當軟柿子捏,老老實實賺個錢都這么困難。
聽到這話,本就不明狀況,又都傳出霍寒煜為了我敢剁了吳濤,加上三哥之前的名氣,大家似乎更不敢說什么了,在我面前,議論的聲音也沒了。
我心頭泛上說不出的苦澀,這大概是唯一的好處,同行不敢隨便惹我。
吳濤這兩個月不可能出現,經理又換了一個男人,據說很瀟灑很年輕,身份有些神秘,之前在這一行的前輩們也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好像是天上掉下來的。
公關經理們不服,也得噎著。
忽然發覺,公關室有點擠了,感覺人多了不少。
佳佳拉著我,到公關室門口附近站著吸煙聊天,她的意思是,選臺的時候可以站隊到前面,現在我們組一下子多了好幾個“村姑”,最近生意本就不太好了,好容易就空臺回家。
我下意識的瞄了一眼,那幾個被佳佳稱為村姑的人,妝容和膚色,是有些差強人意,但看上去都還老實。
“老的老,小的小,沙姐也真是缺人,老的來賣騷,小的來裝純,為了錢真都是豁出去了,都懷疑里面是不是親媽帶著女兒的?!奔鸭鸦仡^不友好的瞪了一眼那幾個新來的,小聲嘟囔著,“不過我可不敢惹,都是雞頭送來的,雞頭一個個都不要命的,單槍匹馬拿刀就敢捅,捅完就跑路,嚇死個人……”
我忍不住提醒她,“小聲點,別夸大其詞了,都是一樣的,只是上班賺錢,自己做自己的,能幫就幫。”
“知道了?!奔鸭压牧斯娜鶐?,還是很聽我的話。
猛然想起王輝字條的事,我想開口問些什么,但止住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就算了。
我好像沒有曾經那么較真了。
“羅娜,過來下?!鄙辰阕哌M公關室,喊了我句,我連忙跟著出了公關室。
“聽說,婉娘……”沙姐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眼神里流露出說不出的悵惘,“既然吳總說讓你好好賺點錢,就踏實上班吧,有什么難處,跟沙姐說,客人太過份,記得叫沙姐,別自己硬撐,之前的事,你也別介意,我也不想的……”
我笑了笑,沒說什么,只是心里莫名的難受。
“婉娘,說實在的,除了那么一次打了我一巴掌,平時對我真不錯,沒少替我擋酒……”沙姐說著,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燃了?!澳谴嗡蛭乙泊驅α耍夷莻€男人,根本就是個玩意,我還非愛著他……”說到這里,她深吸了口氣,“算了,不說了,準備選臺吧?!?
“謝謝沙姐。”我舒了口氣,婉娘在業內沒有吳麗擺一道,絕對是好人品的。
似乎,這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上班,我自己都感覺自己成熟,長大了。
認認真真的排隊,選臺,學著其他女孩一般,挺胸收腹,微微撩起裙擺,微笑面對客人。
很順利,坐了這個臺,客人很有素質,從頭到尾都在談論生意上的往來,只要我們女孩負責倒酒,偶爾陪唱個情歌兒,很跳個舞……
下了臺,幾個女孩在前面拿著小費都說不出的開心,客人們不僅有素質,走的時候還都是雙份兒小費。
大概只有我,沒辦法向他們一樣開心吧,尤其是此刻,我也喝了些酒,頭有些發暈,回到公關室直接便躺倒在了沙發上,佳佳拿來熱毛巾幫我擦了臉……
這時,七八個女孩回到了公關室,動靜很大,我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其中幾個便是那些所謂雞頭送來的女孩。
“也不賺錢,休息的時候,還沒地方坐。”其中一個女孩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占了多半沙發的我,站在一旁賭氣囊賽的。
“真他嗎的是外地來的,一點規矩不懂。”韓伊同她們幾個一起回來,在她們身后聽到了那個女孩的不滿,繞過她們的身子走到我身邊,柔聲關切道,“羅娜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蔽倚α诵Γ銖娖鹕碜尦隽藘蓚€位置,正想說要她們坐,可韓伊卻拉著佳佳坐了下來。
“不直到她誰啊,羅娜?!表n伊狠狠的給了那幾個女孩翻了一個白眼。
我感覺很是尷尬,下意識的站起身,里倒歪斜的往窗邊走,試圖去扶著窗臺站著,給她們讓位置。
曾經可能都不會這樣“起刺兒”,現在更是無心戀戰。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曾經那些老公關好像都“幫”我,站在我這一邊,紛紛起身,都沒有好言的開始諷刺那幫女孩……
“羅娜不知道?頭牌都給擠走了,你們想在這里混飯吃,老實點,別以為有大哥保護就多牛逼……”韓伊的聲音越來越刺耳。“三哥一句話,兄弟們唾沫都給你們淹了?!?
“是啊,幾個村姑,牛氣哄哄的,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了,我們娜姐回來了,竟然還敢這樣,欠教訓……”
“勸你們明兒別來上班,小心半路人沒影兒……”
伴隨著嘈雜的威脅聲,咒罵聲,女孩們大大出手,公關室打成一片。仿佛是積壓已久的怨氣,爆發威力極強……
我站在窗邊,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一個男人嚴厲的怒吼聲。
“住手!在不住手,明兒通通給我走人!”
我回頭掃了一眼,只見女孩們都消停的各歸其位,當作沒有事情發生一般,照鏡子的照鏡子,聊天的聊天,韓伊和佳佳走到了我身邊。
門口站著的男人,穿著和吳濤一樣的衣服,但氣質卻是天差地別的。
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很斯文,人白白凈凈的,沒有絲毫的夜場味兒,身材適中,那張臉長得很精神,看上去,應該只有個二十六七歲。
他應該就是空降的經理,比吳濤那個廢物來說,似乎管理嚴苛一些,很硬氣的模樣。
“剛剛誰起頭,給我出來!”他冷冷的掃了我們一眼,最后將眼神定格在,酒醉的我身上。
目光犀利,似乎也認定是我了。
無奈,好像就是我……
這幫心機表,把我這本就風口浪尖上的人,又推了出來。想起佳佳的那些嘀咕,看來她們早想把這幾個新來的擠走,但又有些忌憚,畢竟傳言新來的幾個雞頭,都是“死士”。俗話說說的好,為了賺錢而已,外來的和尚有時候就是好念經,捅了人,跑路警察下手查都困難。兇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沒人會想當這出頭鳥……
我看了一眼韓伊,韓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
我沒有說什么,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搖搖晃晃的向經理走去,露出一抹風塵的笑容,“經理,是我?!?
跟著他來到了經理辦公室,想不到,經理辦公室的風格全變了,干干凈凈的,裝飾優雅,簡單大方。
“您貴姓,怎么稱呼……”我醉意正濃,沒等他說什么,進門便坐到了沙發上,感覺上,他和吳濤真的是兩種人,他對夜場女孩似乎很不感興趣,不經意間,我鞋子還崴掉了一只,我沒有理會光著腳,在長裙內翹起了二郎腿,眼色迷離的看著他。
“叫我陳……經理?!标惤浝砘仡^有些反感的瞪了我一眼,“出來上班,不就是為了賺錢嗎?搞這些事,真是當夜總會給你們開的……”說著,他轉身坐到了他的辦公桌前,說名字的時候,他頓了頓,終究沒有說出來。想必,其他公關也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看著他眉宇間的似曾相似,我笑了。想起身,發現鞋子少了一只走路麻煩,索性將另一只鞋子也甩開了。
光著腳,晃晃悠悠的走過去,雙手搭在他的辦公桌上,認真的俯視坐在椅子上的他,“陳家豪!”說出他的名字,看到他驚愕的表情,我心里說不出的痛快。
他很吸引我,特別的吸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