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遜如往常一樣踏足地牢, 側耳聆聽了一下,沒有聽到慣例的慘叫聲,不禁十分滿意。
自把蕭竹從蠱喬裡帶出來已經過了七日, 那時蠱喬的毒幾乎已經蔓延到了全身, 開始往顱腦走。孟遜最滿意蠱喬的一點就是它的毒可以讓人外表保持良好, 內裡融化的乾乾淨淨, 變成一個真正的活傀儡。
麻痹顱腦的過程是最痛苦的, 再加上劍魔的血統又帶著強烈的抗性,交戰期間更是痛不欲生,每天牢裡都會傳出慘叫聲, 因著她的嗓子被蠱喬不經意弄壞,呼聲更是慘痛非凡, 令人不忍耳聞, 守衛也因此換了好幾批。孟遜則是十分坦然, 他會選擇她昏厥過去的時間前來看望,因爲此時他便會如願的看到一個安靜沉睡著的少女, 他可以輕柔的托住她的頭,替她梳理鬢角,擦淨臉頰,然後自言自語。
“我覺得我這可比唐青楓厲害多了,他只會用金鐵木料做些死傀儡, 做的再像又有什麼用?”他洋洋自得。
這一次, 他輕車熟路的推開了地牢的門, 卻被濃烈的血腥氣逼得退了兩步。
他心裡咯噔一聲, 猛地衝了進去, 卻見少女臥在血泊裡,了無生氣, 脖子上有一道深深地裂痕,是致命的傷口。
孟遜呆住了,他漸漸地開始發抖,氣的面部扭曲。
“自戕......你怎麼敢自戕?!”他幾乎是吼了出來,破口大罵,嘶啞暴怒的聲線在空曠的牢裡迴盪:“都已經這樣了!你他媽居然還有能力自戕!你爲什麼不能安安心心的當我的傀儡!爲什麼!!!”
他不是不知道蕭竹的意志比尋常人強大,他只是不喜歡被違逆,然而他何曾知道蕭竹更是一個不喜歡被擺佈的人。
他衝上去把蕭竹從地上拽了起來,伸指封住了她的幾處經絡,止住了流血,然而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止住了,還是血已經流盡乃至無血可流,因爲幾乎感受不到她脈搏的跳動,他忽然間感覺到恐慌,且不僅僅是一切超出自己掌控的恐慌和無助。
“孟遜你怎麼有臉說喜歡我?你挑斷我手筋的時候我有多痛你知道嗎?你感同身受過嗎?你有過一絲絲的不忍嗎?你什麼都沒有,還敢說喜歡?”少女嘲諷的話語在耳畔響起,震得他腦子發暈。
“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的啊......”孟遜彎下腰,霍然抱著她浸透了血的身體,語無倫次的說著:“蕭竹你不要死,你不要就這麼死了啊!!”
他倏地想起要去找大夫,不禁鬆開她衝出門去,倉皇到連牢門也忘記關上。
門外,隱藏在角落裡的影子漸漸顯露,刺客摘下了臉上銀色的面具,露出了一張驚怒而關切的臉。
他腳不沾地的溜進牢裡去,湊近了蕭竹身邊卻有些退卻,伸出雙手去似是想要抱她,卻一時也不敢觸碰。
“牙......蒼.......雪......”
垂危的少女忽的瑟縮了一下,用氣聲念出了這三個字。
刺客呆了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是我,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我......我找了好久,打聽了好久才找到這裡,帝王州的人又守的嚴密,我進不來.....就又在外頭逗留了好久......我應該早點來的!”他懊惱的捶了捶自己的頭:“我他媽真沒用!竟然讓你被折騰成這樣!你好不好!你感覺怎麼樣!”他蹲下身:“我真蠢,你都這樣了還問你好不好,當然不好啊!竹子,我現在就帶你走,那羣人等我日後再一個一個的找他們算賬。”
“對不起......”
“你說什麼?”牙蒼雪以爲自己聽錯了,他心底一沉,伸出去擁抱她的雙臂凝滯在半空中,只覺得不安:“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所有希望我活著的......對不起.......”血污裡,看不清她的面孔,那樣充滿了死氣的聲音牙蒼雪從未聽過,和從前無數次的命懸一線截然不同,他忽的覺得悲傷,因爲他發現自己都根本勸服不了自己什麼。
終究還是來晚了。
外面傳來動靜,牙蒼雪留戀的看了一眼蕭竹,眼中竟有幾分淚意,他又一次望向門外,眸光生冷,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飛身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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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遜帶著幾個帝王州的大夫來,看了蕭竹之後都紛紛搖了搖頭,孟遜發了一通怒,把他們統統攆了出去。
“蕭竹......蕭竹........”他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湊上去迷戀的抱住她的身軀,然後從袖子裡摸出了一粒黑色的藥丸。
“吃了它,死了也不會變的很難看,可以一直保持著現在的樣子。”他怪異的說著,然後用頎長的手指掰開了蕭竹的嘴:“這是我,最後能做的,留住你的方式。”
此時,牢門轟然碎裂,孟遜愕然回首,這牢門是用千斤巨石做成,竟有人能從外將它打碎,簡直聞所未聞,然而還沒容他看清形勢,一股強勁的力量襲來,將他重重的拍至一側,摔在牆角。
孟遜被撞得不輕,那力量之廣袤根本讓他躲無可躲,輕而易舉的把他所有的動作都壓制的死死地,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門外似是泄入了一汪銀泉般的月光,那月光如太陽光一般耀眼而富有侵略性,令人無法逼視。
那不是武功!是秘術!
光的中央立著一個白袍男人,身高非常,渾身光潔宛如一尊雕塑,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清晰,他微微擡著手臂,寬廣的袖口猶自晃動著,方纔那非人的力量就是自他拂袖間而出。
孟遜看不清他的面容,卻敬畏的縮起了身體,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動上一動,拜月教主就會頃刻間改變主意,要了自己的命。
江湖名劍錄上記載,那一年的中原發生劇變,除去幾大聯盟因著鬥爭或榮或衰,拜月教教主率領一行教衆東渡汨羅江,出其不意的闖入帝王州總舵。人人都以爲會發生一場腥風血雨的廝殺,然而他卻什麼也沒有做,甚至連一草一木都不曾毀壞,只帶走了一人一書。
甚至有人私下揣測,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拜月教主瀾滄在背後策劃了帝王州與水龍吟的戰亂,從而坐收漁翁之利帶走了秘笈青蓮花目。
一切看似告一段落,百曉生卻敲著筆桿笑言:“我這本名劍錄纔剛要寫到高潮爾爾,你且暫等七年。”